若我说(8)

　　赵任琦从下课铃还没响完的时候就在走廊上等，一直等到他们英语老师出来，接着又看遍了每一个从门口走出来的一班学生，都没有看到康岚。他很烦躁，但还是站在原地继续等待了两分钟，因为他怕他进教室的时候发现里面也没有康岚。
　　那就意味着，康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走掉了。
　　幸好没有。天知道他进门的时候发现康岚正乖乖坐着时松了有多大一口气。
　　“你怎么……”康岚慌忙站起，话还没说完就自个儿先明白过来了，对了，今天是周五。
　　虽然听着很没骨气，但他确实在看到赵任琦出现的时候在身体里放起了小小烟花，一朵朵的，连眼前的世界都色彩分明了不少。
　　是悸动的感觉。酸酸甜甜，甘之如饴。
　　这就是爱情吗？可真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康岚走在赵任琦身边，手半缩在袖子里，紧张地拨弄着指甲盖儿，他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赵任琦的脸色，结果被人逮了个正着。
　　“看什么看。”
　　凶巴巴的。康岚默默吐槽。
　　他被吓得不敢抬头，也就没看到赵任琦泛红的耳尖。
　　“我以为……”康岚摸摸鼻子，小声开口。
　　“以为什么以为，以后不许你乱以为听到没有！”赵任琦气急败坏地打断了他。
　　康岚撇撇嘴，话都不让我说。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是那种用牙齿咬着嘴角都控制不住要往上扬出弧度来的笑，他一边皱着眉头苦恼地想“快别笑了”，一边又在名为甜蜜的催动下愉悦的好像每个细胞都在咕噜噜地往外冒泡泡。
　　赵任琦当然看到了，他不许康岚偷看自己，自己却仗着身高优势动不动就要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眼下他看破不说破，只在心里不要脸地想到，就那么喜欢我啊？啧，真是粘人。
　　赵任琦回到四班的时候邱钧和程卓宇已经在了，程卓宇坐在邱钧同桌的位置上，两个人头凑在一块儿不知在干些什么。
　　“李老板来了。”赵任琦静悄悄回到座位，然后在两个黑色脑瓜儿之间幽幽说道。
　　“草草草。”邱钧一阵兵荒马乱，手一滑东西掉在了地上，他惨叫一声：“我的ns！！！”转而又矮下身去捡。
　　“哈哈哈哈哈……”赵任琦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邱钧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但他却半点都不愤怒，反而是诡异地看着赵任琦，小声试探道：“我滴哥哎，你和嫂子和好啦？”
　　“怎么？”赵任琦挑着一边眉毛看他，得意洋洋的好像一个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
　　“哎哟喂。”邱钧藏好了他的宝贝，大叹一口气道：“总算和好了，真是神仙打架，百姓受苦呐~”他摇头感叹着，还搂过程卓宇的肩做安慰状，“宇兄，我俩的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啊！。”
　　就前两天赵任琦那低气压的状态，那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恐怖！反正邱钧是不想再体验一回了，他怕他减寿。
　　“你们看这是什么。”赵任琦站着，手里拎着东西给两个人展示。
　　“酸奶。”邱钧肯定到。
　　程卓宇推他一下，眯眼道：“是嫂子买的酸奶。”
　　邱钧瞪着眼惊恐地看向他，这什么黏糊糊的答案？？？任哥会是这种人吗？？？
　　谁知赵任琦轻飘飘瞥了一眼，不屑道：“蠢。”
　　居然是正确答案？？？邱钧更惊恐了，原谅他这个恋爱白痴没经验还真不能理解你们谈恋爱的每天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哥，你就告诉告诉我呗，我嫂到底是谁啊？”邱钧眼巴巴道。
　　“自己眼瞎看不出来。”赵任琦也不多说，他和康岚毕竟特殊，他也摸不准这两人能不能接受这些，索性让人自己看个明白，到时候是要走还是留，选择权都在他们自己手上。
　　他桌上东西多，虽不至于没地方搁酸奶，但他宝贝这奶宝贝得紧，哪舍得让它随便立在什么旮旯里，于是赵任琦便把桌上的一堆堆书啊笔啊的都挪到了隔壁没人的空桌上，然后将酸奶稳稳当当地摆在了自己的桌子中央。
　　他坐下，踢了邱钧的凳子一脚，“我前两天问的那个事，打听到了吗？”
　　“啊……”邱钧仰着脑袋思考，接着头一歪，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陆少鹏啊，初中十四初那边的，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老师眼里的宝贝同班同学的好榜样，他家好像是做房地产的？”邱钧说着，疑惑地朝程卓宇看去。
　　“……是房地产，c市的那个陆家，”程卓宇补充道，“虽然他老子手上不干净，但他确实是从小到大一点污点都没有。”
　　赵任琦听完了，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轻轻点着。
　　“没有污点，”他顿了一下，然后阴森道，“那就给他抹点上去怎么样？”
　　邱钧不解，虽然他最爱搞事情，但他搞事情也是讲为什么的，不懂就问，他好奇道：“任哥，这小子怎么你了？”
　　“摸你嫂子手算不算？”赵任琦往后一靠，半条胳膊懒散地搭在椅背上，冲着邱钧抬了抬下巴。
　　“草！”邱钧握拳捶了一下桌面，“不能忍，这必须得搞啊。”


第13章 牛奶糖
　　“不打了！”半场结束，赵任琦把手中的球抛给了邱钧，丢下话便独自往球场边缘的休息座椅走去。
　　他没有喝水，而是先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拇指轻巧地解锁屏幕，跳出来一个背景纯白的对话框界面。
　　赵任琦随便瞥了两眼，就按灭了屏幕把手机又扔了回去。
　　丧气又带着恼意地坐下，他拿起脚边的矿泉水拧开猛灌了两口，就着后仰的姿势，他瘫在了长凳靠背上，仰头看着并不蓝的天和稀疏的被风一吹就要散尽的云。
　　他两点钟发的消息，康岚四点钟才回他。
　　真是不爽。
　　十二月打刚开始就没几个好天气，今天算是难得出了回太阳，又恰好碰上双休，明太公园这里全都是人，赵任琦秉承着时刻和小男朋友促进感情的理念，约人今天出来玩，结果又被拒绝了。
　　康岚他总是有理由，而他除了相信还能做什么呢？他前几天因为这事在吃饭的时候跟人抱怨了两句，结果差一点就又要吵架了，脾气那么大，也就自己肯要了。赵任琦撇嘴。
　　今天也有理由，今天的理由是康澄出院了，他当然不怀疑信息的准确性，因为他知道康岚绝不会拿他妹妹出来当幌子，不过赵任琦的失落也是真的，他是住宿生，二中又是半个月才放一次假，赵任琦本来计划说，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带康岚来明太公园著名的银杏大道走走，结果呢？
　　没机会了啊，等下次他们再放假的时候，银杏叶都快要凋光了，总不能来看光秃秃的枝丫吧，那多不浪漫。
　　而且……也没必要隔两个小时才回我信息吧。
　　就好像，康岚一点都不重视我一样。
　　赵任琦眯眼，神情困惑，谈恋爱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旁边传来窸窣响动，赵任琦扭头，看到程卓宇正在收拾东西。
　　“就走了啊？”赵任琦抬手把发带往上挪了挪，问道。
　　“是啊，答应了小应晚上要陪她吃饭看电影。”
　　现在的赵任琦受不得刺激，程卓宇说得轻松，他却听得无比沉重，他动了动腿象征性地往旁边踹了一脚，“秀你妈的恩爱。”
　　程卓宇：？？？
　　不等程卓宇想好怎么接话，赵任琦就有气无力道：“你说他怎么就不愿意呢？”
　　程卓宇放慢了收拾东西的动作，他给赵任琦当了前前后后快半个月的“恋爱导师”，自然是明白他话未说尽处的意思的，他甚至还为赵任琦的情况厚着脸皮请教了他女朋友，结果他女朋友却说——你没骗我？这叫已经在一起了？
　　但他敢这么反问赵任琦吗？会被眼刀剐死的吧。
　　索性赵任琦说完了就陷入沉思当中，刚刚的话不像是询问，倒像是喃喃自语。
　　“下下周该是你生日了吧，要不要我和邱钧准备些什么？”他转移话题道。
　　“有什么要准备的啊？包厢早定好了，到时候你们人过来就行。”
　　康岚从母亲怀里接过康澄，又小又瘦，就脸上还剩下些肉感。康澄身上的毛衣还是去年的时候她撒娇让哥哥给织的，谁知道一年过去了，这毛衣她居然还能穿得下，真是半点都没有长大啊。
　　康澄笑着拿额头去碰康岚的，嘴里糯糯地叫着“哥哥哥哥”，但很快她又在康岚的怀里摆正了小身板，瞪着双大眼睛，手里揪着康岚的衣服，半点不见刚才的亲密样。
　　“怎么了？”康岚说着就要把脸凑过去，结果却被康澄的小手按着鼻子不让继续前进。
　　“我，臭臭的。”
　　康岚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康澄是在嫌弃自己满身的消毒水味。她明明还那么小，居然就开始担心起这种事。
　　铭刻在血脉里的温情将康岚的心刺得一点点有如针扎般的痛，他抬手替康澄调正了口罩的位置，然后抓着她的手在上面夸张地闻了一下，“一点都不臭。”
　　这个举动逗笑了康澄，她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倒在了康岚怀里。
　　康岚一下下柔和地拍着妹妹的背，只觉得奇妙，他和康澄明明是同一套基因，却好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康澄爱笑、灵动，这点特性就连长时间的住院都没能消磨掉一点，她的存在虽然曾带来悲伤，却无疑是他们整个家庭的幸运。
　　康岚想起什么，他摸摸口袋，变魔法似的在康澄眼前变出一颗糖果。
　　康澄小小地尖叫一声，又偷偷地回头去看爸爸妈妈，幸好他们不在。
　　“牛来糖牛来糖牛来糖！”
　　康岚皱眉，捏着糖不给她，严肃地纠正道：“是牛奶糖。”
　　“牛，奶，糖。”康澄的眼睛黏在那糖上，学语般的重复哥哥的发音。
　　康岚这才咬开包装袋，把那颗糖果喂到了康澄嘴边。


第14章 神经质
　　赵任琦和康岚赌气，在两人周六下午最后的聊天记录之后就再没有主动去找过他。
　　他觉得康岚应该和自己说些什么，就算不是他们之间的事，而是关于他刚出院的妹妹，他也应该和自己谈上两句，但事实却是，赵任琦整个周日都窝在沙发里打游戏，手机就放在触手可碰的茶几上，一天里屏幕亮亮暗暗，可就是不见康岚的来信提示跳出来。
　　他赤脚踩在金毛“十三”的背上，大狗温顺地趴着，尾巴摇得欢快，脚下柔顺的触感稍稍抚平了赵任琦心中的焦躁，他尽量心平气和地翻看着自己与康岚所有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