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美人(45)
宫一洛没遇到过有人是郁南这样的,看得呆了下,这才说:“你还真是与众不同,难怪小叔和你一起这么久。不过你话说得很有道理是没错,却不能适用于我们宫家,因为我们家向来不是联姻就是内销。以前不是没人像你一样这么想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以前?”郁南疑惑。
道宫一洛是在说宫丞,至于这个以前,可能是宫丞的前任,郁南一下子就想到了路易。
郁南拿得起放得下,已经不会吃路易的干醋了。
“好几个呢。”宫一洛坐上桌子,随手掐了一朵水仙花在手里把玩。
郁南果然皱起了好看的眉。
宫一洛有心逗他玩,旧事重提:“叫哥哥呀,叫哥哥我就告诉你到底有几个,姓什么叫什么,是干什么的,跟了我小叔多久,我都告诉你,怎么样?”
郁南闭紧了嘴巴,他才不要叫这个比他大两岁的人哥哥。
因为他觉得宫一洛比他还要幼稚。
正说着,有人惊讶地喊道:“郁南?”
花房里两人同时回头,见封子瑞与一位女伴站在那里,西装革履,显然也是来参加跨年会的。
“你怎么在这里?”封子瑞问出口,才发现这话问得多余。
封子瑞上次说的话不假,因为他的叔叔是树与天承的高管封越,他的确和宫一洛相识,只不过不太熟罢了。这次大学毕业跟着封越做事,当然也来参加跨年会。
封子瑞对在这里见到郁南很意外。
他以为,从那时的反应来看,郁南应该没和宫丞在一起才对。
没想到郁南还是和宫丞在一起了。
“疯子,你们认识?”宫一洛跳下桌子。
封子瑞看着郁南:“对,我们都是湖心美院的学生。”略过那段过往不提,封子瑞补充,“郁南在学校很有名。”
郁南并不想跟封子瑞打招呼。
可是上次封子瑞已经和他道过歉了,还是送了一个头盔。
郁南便只对他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宫一洛饶有兴趣:“怎么有名?长得好看?”
郁南才不是花瓶,瞪了他一眼。
封子瑞很快替他挽尊:“长得好看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郁南很厉害,前段时间还参加美协的画展了呢。”
宫一洛不懂什么艺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参加画展什么的还不如郁南瞪他这一眼有意思。他发现把郁南惹得生气,比让郁南一本正经更有趣。
郁南倒是很意外封子瑞会这么说:“你怎么知道?”
封子瑞对他说:“画展我去看了,你画得很漂亮,外面的评价都很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郁南不得不开口礼貌回答:“谢谢。”
见郁南明显不想搭理自己,封子瑞只笑了笑,其中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另一波来花房的人进来了,宫家大太太的花房几十个人随便容纳。
人们喝酒赏花,这里不再是个安静之地,郁南退了一步让路,宫一洛刚要开口阻止他的动作,想了想又狡黠地噤了声。
封子瑞太了解那个表情,那说明宫一洛马上要恶作剧。
果不其然,郁南退第二步时脚一下子踩到一块突起,水流“噗呲”一声喷了出来,惊得旁边的女宾尖叫。
郁南已经算是反应敏捷,躲得很快了,那水花还是喷了他一身,让他一身狼狈。
宫一洛拍案狂笑:“笨蛋,你踩到喷洒器了!”
郁南气道:“你还笑!”
宫一洛目的达成,笑着说:“对不起嘛,本来是要提醒你的,就是觉得好玩,没想到水这么大。我借你件衣服换。”
郁南懊恼地甩去头发上的水珠,小狗似的,白色衬衣打湿了一大半,紧紧黏在身上,近乎透明了:“一点都不好笑!”
宫一洛本想继续逗弄他,看见纹身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我擦,郁南你还有纹身?有点牛逼啊。”
封子瑞只会比宫一洛更惊讶。
那大红色透出衬衣,能清楚地看到是一片玫瑰纹身。
郁南竟然用纹身遮住了伤疤。
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郁南尴尬不已,他也发现自己好像在走光。
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就是裸上身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在这个场合太不合时宜了,简直让郁南有种裸奔的感觉,他很想找点什么把自己遮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怎么了?”清冷的嗓音传来。
来人是路易。
他那头标志性的浅色发完全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穿了一身白色西装,整个人透露出优雅。
“小先生。”
“小先生!”
在场的几位来宾都与他打招呼。
小先生?
郁南愣在当场——路易,就是传说中的小先生,宫家的养子?
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一点?
连宫丞,也没有说过。
路易看到这情形,似乎对郁南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意外,转而责备宫一洛:“仔仔,你又在戏弄客人,真是一点也没有礼貌,要是任叔知道了一定会批评你。”
这口吻是十足十的长辈口吻,代表着他是这里的主人,名正言顺的那种。
和宫丞一样。
宫一洛不甚在意:“开个玩笑嘛,我已经道歉了啊,带他去换衣服就是了。”
说着,路易的眼神才转移到郁南身上。
他也看见了那片绚丽的红色,它们绽放在纤细的腰肢上,令他神色微变。
封子瑞最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脱下了西装披在郁南身上,将他那份独特的风景挡住了。
郁南惊醒般动了下,轻声道:“谢谢你。”
宫一洛终于察觉自己的过分,不想吸引更多人来,别说任叔念叨起来很可怕,就是被宫丞逮住了,他也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拉过郁南的胳膊:“走吧郁南,我带你去楼上换衣服。”
路易开口:“不用了。”
郁南正看着他,从他进花房的那一刻开始。
路易神色恢复如常,对宫一洛说:“你骨架大,你的衣服别人哪里会合适。郁南和我差不多身形,我带他去换。”
见路易带着郁南走了。
宫一洛才后知后觉事情弄得很麻烦,口中道:“卧槽,修罗场啊。”
*
路易带着郁南穿过另一条七拐八绕的走廊,如绕迷宫一样上了三楼。
这宅子大得可怕,要是没人带路多半会迷失在这宅子里。
路易从小在这里长大,自然轻车熟路。
他熟悉每一层台阶,每一段走廊,熟悉到好像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每一个房间的墙壁,每一扇门窗。
路易就是那个养子,小周口中说的那个面和心不和的养子。
那个被人们称作小先生的人。
那么,路易既是宫丞的前任,又是宫丞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还是宫一洛口中的家人。宫丞提起这个养子时的表情与提起路易时的如出一辙,他早该发现。
郁南听说分手的人没办法再做朋友的话,肯定是因为他们真的爱过。
宫丞为什么会有那种讨厌一个人的反应呢?
是因为曾经爱得很深的缘故吗?
他跟在路易身后,踩在地毯上的脚就像踩在棉花上,脑子晕乎乎。他逻辑清晰地想,宫丞既然带他回来宫家大宅,就该知道他会和路易碰面,宫丞为什么这么做?
他有点迟钝又有点昏沉地觉得自己今晚好像被耍了。
被谁耍?
是被恶作剧的宫一洛,找上门来的路易,还是对此绝口不提的宫丞?
郁南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丑。
他得找宫丞问个清楚。
楼下的喧哗声完全被隔绝,路易开了一扇门:“请进。”
房间很大,至少有一百平方米。
整个房间呈单色调,入目是一整面墙的书,看得出不是装饰,它们都被路易翻旧了,透露出陈旧的文化气息。另一扇墙是个小阳台,纱幔安静地垂放着。
壁炉里烧着汹汹炭火,圆形地毯上扔了一只软垫,还扔了几本书,看得出主人平时就是在此阅读。
腹有诗书气自华,路易的气质沉淀或许来自于此。
郁南就是早生十年,也不一定能赶上。
他身上还湿透着,路易并不多耽搁,打开衣帽间道:“裤子有没有打湿?你好像比我还瘦一些,我得找找我前些年的裤子。”
郁南没有说话。
路易顿了顿,温和地说:“宫一洛心眼不坏,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郁南还是没有说话,他被打湿的额发已经没有滴水了,还是洇湿的,眉眼精致漂亮,光是这么站着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孩子似的,默默发着脾气。
事实上,郁南在因为自己的处境恼怒。
路易好像不在意,又或者是他本来就很大度,总之他将衣服裤子地给郁南,由着郁南关上门。
仅过了两分钟,郁南就穿戴整齐走出衣帽间,生应道:“谢谢你。我要去找宫丞了。”
路易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不是在生宫一洛的气,你是在生我的气。”
郁南停住脚步,毫不掩饰地看着路易:“没错。”
路易不解:“为什么?”
郁南不客气地说:“我现在知道了,上上次在树与天承你来找我是故意的,上次你说来躲雨还告诉我密码是你的生日也是故意的。你送千层卷来,让林姐姐提起你,就是因为你想气我,好让我和宫丞产生矛盾。我不会中你的计。”
路易气定神闲:“你说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你误会了,你这么小,我怎么会欺负你,最多就是因为好奇来看了看。不是没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吗?你们这还不是好好的。”
郁南说:“我们当然好好的。你不要想破坏我们。”
路易这下真正失笑。
郁南被他笑得恼怒,若是他再成熟一点,他应该就这么走了。
可惜他不过十九岁,经不得人激,气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有什么很好笑吗?宫丞已经和你分手了,你现在最多是他的弟弟,他也不喜欢你,我才是那个和他在一起的人。”
“对不起,我不是嘲笑你。”路易说,“我是觉得你很可爱。”
郁南更怒:“你什么意思?”
路易说:“你不要激动,我对你没有恶意的。看你的样子,好像之前不知道我是他的弟弟。怎么宫丞没有告诉你吗?”
郁南满脸通红:“……”
路易叹息了一声:“他总是这样,无论我们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好的坏的,他都不会讲给别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