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17)
顾小青回到座位上,紧紧扒着把手没有说话。他盯着车子前面的雨刮器,想到什么,开始脱身上的外套。这衣服是夏志荣的。他受不了哪怕丁点他身上的味道。
他一只胳膊还没脱完,夏志荣就抓住他的手,说:
“这么不想碰我的东西?”
顾小青:“我想不想碰关你什么事?”
夏志荣:“哦。”,他死死盯住顾小青那张脸,“关我什么事。”他喃喃了一遍,抓过他的手往自己身下裤裆探去,“那你碰一碰这个。”
顾小青瞪大眼睛,疯狂地挣扎起来:“你恶不恶心!有病啊!”
他使劲地往回缩,伸出另一只手往夏志荣身上打。奈何他两只手都弄不过这人,他力气实在太大了。顾小青攥紧拳头。
“碰到了吗?”夏志荣冲他低声地笑,“硬不硬,顾小青?”他的语气温柔又粘人,“这可是你的东西,你别躲啊。”
顾小青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掉了一身,他绝望地靠在椅背上,夏志荣还一直抓着他的手往他滚热的裤裆摸。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里一点点变硬,慢慢抵住他的手掌。
“你摸一摸,他听你的话。”
夏志荣一边说,一边吸了口气发出惬意的喘息。他可一直想干这事儿很久了。他一看到顾小青那张嫌恶的脸,心里变态得越兴奋,不忘火上加油:“你手真冷。”
顾小青说:“你信不信我拧下来?”
夏志荣笑了下,半张陷在黑暗的面孔,看不清表情:“信。”
顾小青恨恨的,他睁开眼睛看着耍无赖的夏志荣。夏志荣也在看他,他们的目光又一次交接了。那种狂烈的热情中夹杂一种莫名的让顾小青心慌的情绪,顾小青很难形容。这个眼神太烫人。夏志荣的身上发生了太多稀罕的、难得的事情,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他。他一直有种自己陷在他卷起的漩涡里的感觉,现在快被淹没了。
顾小青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夏志荣说,“怎么。看不出来了?
顾小青抿着嘴唇。夏志荣看向他,好像也在等他说什么。
俩人沉默了。顾小青移开视线,又看向车窗上的雨刮器。那里好像有一粒已经死去的小虫子,他感觉自己也快变成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他的手还抵在夏志荣的裤子上,手指微微得蜷曲。他一动不动,只是任凭被他抓着。他所有的感知在触碰的地方放大无数倍。直到有车子从校门口缓缓开过来,刺眼的灯光从窗户投射进拥挤、黑暗的狭小的空间,夏志荣才松开一直攥着的他的手。他把自己凌乱的西装下摆捋平整,眼底里所有的炽热像潮水疯狂地褪去。
他发动车子,表情归为平淡。
顾小青缩回胳膊,整个人摆怎样的动作都很僵硬,他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忘记人坐着的时候手该放哪,膝盖该支起哪个角度,他连呼吸的频率都调整不好了。他的心底逐渐浮起一个可怕的想法。但他不敢。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夏志荣亲他时,咬着他的嘴唇时。他好像都提前知道了。
车子开到马路上,马路旁银杏树山挂满了蓝色的小灯。从路口看过去实在漂亮。顾小青一直喜欢深夜里有灯光闪烁的样子,星星点点的亮色,好像能照到人的心里去。
车子平稳地开,遇到最后一个红绿灯,停下了。俩人一路无话。
顾小青望着红灯,心里偷偷跟着倒数。是不是还有二十多秒。二十多秒数完也不见以九开始倒数的数字显映,他想他应该从三十多秒数起。
车子又启动,夏志荣打了左转向灯。车子缓缓开向那座桥,顾小青的呼吸每次到桥上都会放轻。他常常会有走在桥上自己都会坠落的感觉,他常常会有。
他觉得眼睛有些干,他揉了一下。黑色的干硬的睫毛。等他揉完睁开眼睛,车子已经停下了,夏志荣坐在车上没有动。
顾小青清楚地听到车锁解开的声音。他在赶他下车。
他拎起自己的校服袋子,刚想打开车门,夏志荣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顾小青原本想当作没听到,但他还是停住了动作。他半只脚都踏了出去。
他偏过头看他。
夏志荣看着他,轻轻靠在车窗旁,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他今天其实原本有点忙,他把所有的饭局、应酬都往后推了。他从H市匆匆赶来做一位任劳任怨的车夫,现在又要任劳任怨地赶回去。他没有叫司机,他是一个人来的。他独自一个人却浩浩荡荡地来了。他觉得他必须一个人来,他想要和这个小孩儿独处。
顾小青疑惑地看他,他做好了一切被夏志荣惊吓的准备。但夏志荣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只是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很轻地喊了一声“小青”,便转过头不再看他了。
顾小青下车重重关上车门,钻进了他家那幢破烂的小楼。
第三十章
周末,又是周末。顾小青上完补习班回来,顾玲玲在家里搞大扫除。
顾小青把包往房间一放,便厚着脸皮冲顾玲玲喊饿。顾玲玲蹲在厨房刷油烟机,说:“外面吃。”她又补充道,“我们两个。”
顾小青说“哦”,走开了。他其实不饿,他只是想探探晚上吃饭的着落。他一点都不想和夏志荣见面。
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掏出MP3拨到萨蒂的<裸体之舞>。他在钢琴声中差点在床上睡着。双休日的作业他可没有写完,他意识到这点,爬起来准备翻自己书包,顾玲玲的声音就从厨房传了过来:
“小青,出来一下!”
顾小青趿拉着拖鞋走出去,他看向还在厨房忙活的顾玲玲,吓了一跳。
她的手上全是血。他赶忙跑过去,问道:“怎么搞的?”
“擦的时候不小心割到了,”顾玲玲皱着眉,嘶嘶地吸气,“你帮我拿一下碘酒和绷带,我手麻了。”
顾小青又噔噔噔跑到客厅,拎着医疗箱蹲到顾玲玲旁,拿出碘酒细细地用棉签涂了一遍伤口。那道伤口有点狰狞,流出的血在旁边飞快得氧化变成褐色。他嘟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他拿出绷带一圈一圈包好整个手掌,打了一个小巧的结。他说了声“好了”,顾玲玲还在发呆。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有点怔怔的,一直盯着伤口的位置看。顾小青一开始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她不自然地缩回自己的手,看着地上剩余的烂摊子很轻地说:“还没弄完。”
顾小青不高兴:“你手都这样了,还想这个东西弄不弄完啊?”
顾玲玲苦恼地说:“早知道就带手套了,一开始没想到。”
顾小青便说:“那我来吧,”他示意了一下地上还没拆到一半的油烟机,“我带个手套。”
“你作业写完了?”
“嗯。”顾小青说谎从不打草稿。
顾玲玲才起身,又问道:“你会不会搞啊?”
“我为什么不会。”顾小青翻了个白眼,“拧下来不就行了么?”
顾玲玲便离开厨房到客厅看电视了,顾小青捡起地上的起子研究了一下油烟机。他坐在小凳子上研究了半天,最终还是偷偷摸摸地从房间拿了手机百度“如何拆卸油烟机”一条一条往下翻。他找了一个详细的图解教程。当最后一颗螺丝落地时,他摘掉手套得意地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去和顾玲玲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了。
他装酷地拐进客厅,说:“我弄好了。”
顾玲玲看向他,顾小青又吓了一跳。他不自然地结结巴巴地说:
“你怎么哭了?”
顾玲玲飞快地擦去脸上的眼泪,没有回答。
电视上还在放无聊的电视剧,顾小青盯着顾玲玲的脸,心里有了一点猜测。
“我今天看到你爸了。”她开口道,“看到他的车。”
车是他们没离婚前买的,用的是顾玲玲辛辛苦苦开店攒的钱。离婚后车子归杨欣,顾小青的抚养权和房子归顾玲玲。但顾玲玲仍旧很不舒服。特别是看到从那辆车的副驾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下来,俩人亲密地往前走,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愤怒的情绪。
她有时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的确比她有手段。把整天想着花天酒地的杨欣管的服服帖帖。据说杨欣现在抠门多了,不再像以前那么爱面子地出手大手大脚。顾小青的抚养费规规矩矩地按照合同说给多少就给多少,一分一毛都不多给。他也从没联系过顾小青,从没去看望过这个原本也姓杨的小孩。
他怎么还不死?他们怎么还不死?
顾玲玲虽然性格强势,但她既然愿意嫁给杨欣,肯定希望能够经营好一个家庭。但杨欣不希望如此。她曾经本能给出的信任被他捏碎,那天她翻到他手机的短信,一条“我好想你”的短信让这个家在一夜之内迅速坍塌。顾玲玲歇斯底里地逼问他,他承认了。之后他们迅速地离婚,那时顾小青才多大。顾小青是一个只会躲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的小屁孩,最后还得扶起瘫在地上痛哭的顾玲玲,一直重复说“妈妈别哭了,别哭了”。他自己害怕得不停地颤抖。
刚刚血止不住的场景让她想到以前,刚刚离婚后,她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买了刀片想在浴室自杀,被刚好赶过来的外公制止了。外公说:“你还有青青,你不能这样。”
当时血液也像此时止不住地流满整个手腕,从虎口流出一条细细的小溪,把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带走了。当她的知觉慢慢结冰,父亲才提醒她,警告她,她还有顾小青。她死了顾小青怎么办。爸爸不要他了,妈妈也不要他了么。这个念头一下唤回理智,她瘫坐在地上,手脚蜷缩地哭了起来。
之后她手腕上用一串佛珠掩盖疤痕,顾小青也一直没发现。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很多东西她已经放下了。但她没有。她一直都没有,她一直都惦记着杨欣这个人,惦记着他死。
顾玲玲冒出一个歹毒的想法,她仰头对顾小青说:“我真想杀了他们,小青。我真的很想。大不了去坐牢。他们死了,他们的房子就是你的。车子也是你的。”她的语气有点恍惚,眼泪又从眼角涌了出来。“我房间最下面的柜子有几张卡,密码后六位全是你的生日,里面钱够你读到大学。小青,我——”
“你不要说了。”顾小青打断他,他的心脏一直紧紧地捏起一角。“别哭了。妈,别哭了。”
他抽了几张纸去擦顾玲玲脸上的泪水,那些灼热的泪滴烫到他的指尖,他一点一点用纸巾洗干净。他垂着眼睛,“不要想他了。”
顾玲玲一直哽咽着,他只好坐到她旁边,却不知道说什么话,只是说,“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