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为他枯萎(28)
“下去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你赶紧下来,衣服穿厚些。”
“干什么?”
“下来就知道了,我在车库等你。”
苏雪青只好披上外衣下去。
邵庭人还在车里,看见苏雪青,他眉头一皱:“你换居家服了?”
“回家就换上了,有事?”
“没什么,上车吧。”说完他不由分说把苏雪青拉上车,跟着倒车出库一气呵成。
苏雪青狐疑:“你到底带我去哪里?我穿成这样,没法和你去见朋友。”
“不是和朋友见面。”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秘密……放心,是惊喜。”
邵庭故意卖关子,苏雪青也没再问。只是这大半夜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苏雪青此时对惊喜毫无兴趣,上完一天班本来就累,再加上这两天高毅的事,他越发觉得疲惫,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但邵庭兴致这么高,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他说不出来拒绝和扫兴的话。
半小时后,车子已经驶出闹市区,上了外环的高速,苏雪青越看越不对劲:“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明天还得上班。”
为打消他的疑虑,邵庭从驾驶台的抽屉里摸出一个证书递给苏雪青:“你还记得我这个承诺么?”
苏雪青翻开,上边印着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的会标,正文内容是小行星的命名证书——将一颗编号为244768的小行星正式命名为“苏雪青”。
邵庭突然打开汽车天窗,冷风猛地灌了进来。他得意地往上指了指:“现在浩瀚的宇宙里,真的有一颗叫‘苏雪青’的星星。宝贝儿,你看老公没骗你吧。”
苏雪青有些没反应过来。
曾经邵庭说要研究天体物理的话他记得,还说要用他的名字命名发现的小行星的事,他也还记得。当时邵庭意气风发决定以后要做科研,无奈世事难料,最终他也没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这小行星不是你发现的,你怎么做到用我的名字?”
“有人发现,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推荐用你的名字。一般发现者推荐的话,都会被采用。”邵庭关上车顶窗,“放心吧,绝对保真,不是从那些根本没有命名权的骗子公司手里买的假货。”
苏雪青有点哭笑不得。说到底,这个和从骗子公司手里买假货也没多大区别,反正他也不能把星星搬回家,唯一的区别可能是骗子公司还便宜点。不知道邵庭又为此花了多少钱。
见苏雪青不说话,邵庭以为他正沉浸在惊喜和感动里,接着道:“我怪你没有尽到伴侣的责任,其实仔细想想,我这两年工作太忙,给你的陪伴也少了很多,没办法再像当年在学校那样天天都和你在一起。
“不知道你是说的气话,还是在怪我冷落了你,但我觉得分开一段时间并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让我们疏远。雪青,以后我都尽量弥补你好吧,别再说分开那种话。”
苏雪青知道自己当时并非说的气话,此情此景,他已经无法拒绝邵庭的请求,但同时又很难进入对方精心为他准备的惊喜里,只能转移话题:“我们都已经出了城区了吧?”
“嗯,就快到了。”
见邵庭是决心要瞒着他直到目的地,苏雪青不再询问,靠着椅背打起了盹儿。
开了两个多小时,邵庭终于把车停在一片城郊的山坡上。这原本是个草场,到了夏天,整片山坡都是厚实的草甸,很多户外爱好者会来此处露营。但此时春寒料峭,不仅草没发芽,临近坡顶的地方还有一层薄薄的未化完的雪,十分萧条。
邵庭打开后备箱,从车里扛下天文望远镜设备,叫来苏雪青帮忙:“这是城市附近最好的观测点,今晚天气也好,说不定能看见那颗以你命名的星星。”
苏雪青抬起头,被城市的光辉所掩盖的繁星此时密密麻麻地挂在天幕,天边一弯银月。他吐出一口白雾,活动着下车就冻凉的手,拿了后备箱的支架,跟上邵庭。
他们停在坡顶,苏雪青打着手电,邵庭埋头忙活。好一阵才把支架弄好,跟着他转动角度,寻找那颗他为苏雪青买下的小行星。
不知是时间还是设备的问题,转了几圈都没能找到。邵庭不死心,仍在埋头忙活,苏雪青抱着胳膊搓了搓:“邵庭,要不今晚算了吧。”
“……我再试试。”他一边继续观测,一边嘟哝,“我问了发现那人,他说今天能看到啊,设备也是他给我推荐的,他说他就用这套设备发现的……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有点冷,我想回车里。”苏雪青穿着棉鞋,上坡的这段路程,鞋面被沾湿,冻得他双脚有些麻木。
“……好吧。”邵庭把目镜这端转给苏雪青,“看不到说的那颗,其他都可以看见,你看看,很漂亮。”
望远镜下的夜空的确美不胜收,缀在天幕的星辰像一把撒在深蓝绸缎的钻石,散发着莹莹光亮。这么美丽的星空,在城市里是一定看不见的。
然而此时苏雪青却没有太多心思欣赏这份美,他草草看完,只催促邵庭回车里。
这时邵庭才注意到苏雪青说话有点哆嗦,赶紧把外套脱下来披给对方:“不是都让你多穿衣服了吗?郊区的温度要低好几度。”
“我又不知道你要带我来山上。”苏雪青不让他给自己披衣服,“你也没穿多少,小心感冒,赶紧回车里吧。”
两人逃似的搬了器材回车里。邵庭把暖气开到最大,拿过后座的一条毛毯拿给苏雪青。
拿到这证书后,他潦草计划的观星之行,也就这么潦草收了场。回程的路上,他瞅着苏雪青的脸色,对方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埋怨他。
只他自己讪讪地:“今天的行程是有点仓促,我下次好好计划,一定让你看见那颗星星。
”
苏雪青“嗯”了两声。早过了平时睡觉的点,身上暖和起来后,他困得昏昏沉沉,只顾缩在座椅上打盹儿。
“还记得上大学那会儿吗?有次你说想吃海鲜,还想看海,我们就去租了一辆车,开了整夜,到最近的港口,正好遇上第一批捞上来的海鲜,我们买了一大包,让附近的餐馆帮忙做了,然后挺着肚子坐车里看了一天海。”
苏雪青睁开眼:“我记得。”
“说起来港口的海又脏,腥味也特别重,但后面无论看什么地方的海,都没有那时候的感觉。”
“心境不一样。”
“是啊,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后来再去海边,都是我们在一起之后。”
他明白邵庭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一样。说不清楚当年具体是什么时候爱上邵庭的,但那次海滨之旅的确极大地拉进了他们的关系。他还记得在落日的余晖里,他们第一次接吻。
但彼时彼景就和当天的落日一样,无法再复刻一次。哪怕此时此刻,苏雪青完全明白邵庭今天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但他也的确无法再复刻当年那种心动。
二十岁和三十岁有太多不同。哪怕同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二十岁时只有不顾一切的洒脱,三十岁时,却更像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的应付。二十岁有用不完的精力,路途劳累只会把终点变得更让人期待,三十岁时,若不是头等舱和高级酒店,旅途的疲惫会消耗完所有惊喜和期待。
他们天亮时分才回到家里,不出意外,两人都着了凉。
邵庭让苏雪青在家休息,苏雪青却因临时没办法找人顶课,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学校。
靠吃药支撑,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整个人都有些过度透支。上车后想闭眼休息,无奈车子一启动,司机就打开了音响。
节奏强烈的舞曲鼓点“咚咚咚”像敲在苏雪青太阳穴上,他忍无可忍:“师傅,麻烦你把声音关小点,我有点不舒服,头疼。”
司机从内视镜瞅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指责他事儿多,只做样子把声音关小了两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