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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地心引力(98)

作者:larivegauche 时间:2024-03-24 09:54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强强 职业

  “池羽,这两天,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一句话也不说,打乱计划……”
  池羽咬着嘴唇,转过去拿浴巾擦背,套上了裤子,又取了黑色的运动绷带,要贴在后背。可他一个人操作还是不太方便,梁牧也只好走上前,说:“我来吧。”
  池羽前一天晚上用全身的硬骨头,跟他在对抗。只有这时候顺从,低下头,信任地露出后颈。梁牧也把绷带贴在他左侧菱形肌上。
  “最近两天练得太狠了吧,状态不好?”梁牧也又问。他知道,池羽前前后后也快五个月没系统训练,可能是心理焦虑。可昨天晚上那个劲头……实在是有点吓人。
  见池羽不回,他也没太纠缠,找了个他可能更感兴趣的话题:“对了,王南鸥刚刚给我消息,他说今年未名峰的攀登窗口和去年都差不多,都是七月左右。北坡的气候变化非常快,也很难预测,可能得我们准备好东西,过去那边……”
  池羽突然打断他说:“我觉得……我可能不行。”
  “什么不行?”浴室过于昏暗,梁牧也一下把卫生间最大功率的灯光打开。
  “纪录片。未名峰。滑大山。整个,所有……”池羽身体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挡光,“我感觉不对,就是不太好。今年我只想好好比赛,比好这一场,比好每一场。对不起,牧也,我觉得不可以。”


第79章 Mac Daddy Face
  池羽隔着咫尺距离,也感觉到了对方在那一刻的情绪转变。
  惊讶归惊讶,梁牧也仍是说:“这几天你累了,我状态也不好。我们晚上再聊这件事。”
  所谓“感觉”,也就是经验积累下形成的一种主观判断。梁牧也自己就单凭“感觉”二字数次做出决定,放弃原定目标折返。他逼着自己理性地换位思考,自己的感觉作数,凭什么池羽的感觉不作数?
  “那今天……”池羽话总说一半。他看向墙上立着的雪板。
  “今天不拍,我跟你滑吧。” 再次出乎他意料,梁牧也凑过来,仍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头发,很亲昵的动作。
  随后,他越过他的肩膀推开门,给客厅的小唐和另外一位摄影师放了一天的假。
  那天晚上,他仍留半边床铺给池羽,池羽仍去客厅睡地板。问他,他就只说主卧的床太软。
  可凌晨三点来钟,主卧浴室水声响了,梁牧也被惊醒,看到池羽在冲滚烫的热水澡,身体颤抖个不停。
  他终于是感觉出异常,走过去把水关了,用浴巾裹住他,一句话也没说。
  一个小时多后,池羽在他怀抱里做噩梦,大汗淋漓。
  梁牧也不断地被提醒,他不能忘记,四年前那个夜晚,离事故最近,离失去朋友的悲剧最近的是他。车祸带走了梁熠川的生命,也在池羽的心上剜去活生生的一块肉。在一起之后这么多日子里,梁牧也没再问过当初。当时在加拿大,池羽坦言事故经过时就已经很不好受。他逼过他一次,绝对不会逼他第二次。
  不能改变过去的行径,至少能在现在,每一次他需要帮助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这次,梁牧也记得没去开灯,在黑暗中安抚他,直到一切归于平静。
  池羽在来加拿大之前自作主张剪了头发,说是新赛季新气象。梁牧也觉得这次剪得有些过于短了,很少年气,也更显他小。跟他拥抱的时候,短发扎人,扎得还挺疼。
  池羽在他臂弯里呼吸,撑了好几天的情绪终于溃堤。他倦极累极,终于开口说话。
  “牧也,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过。”
  梁牧也摸着他微微卷起的头发:“嗯。宝贝不着急,什么时候想说再说。”
  池羽说:“我现在……想说。每次经历过雪崩之后,我对危险的承受能力就直线下降。我觉得很不公平,短时间内,甚至会眼前的大山,恨脚下的雪。尤其如果我有认识的人在过程中受伤或者……”
  “或者你自己。”梁牧也仍然在他身后侧躺着,左手握住他手腕,贴得不是很紧。池羽皮肤太热了,他留下半掌呼吸的距离。
  “嗯。我第一次遇到雪崩是十五岁,之后一个月,什么比赛,什么动作,什么状态,全都丢了。我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成熟了,应该可以不再必须过这个坎儿……可是我错了。这几天,我就是这样的状态。”
  梁牧也低下头抵住他后颈,“嗯”了一声,听起来闷闷的。
  池羽继续说:“我想到未名峰,那种紧张、激动、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没有了。相反,我只是焦虑,想拖延,想推迟。我睡不好觉,我想说不去,又不想拖累你们。我知道你曾经因为我,丢过一次策划书,不想再……唔……”
  梁牧也的左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想我。这种决定,只应该是你一个人做,为了你自己。你不要想我怎么样。感觉不好,就不去。”
  池羽的肩膀习惯性地抖了一下。梁牧也这才凑近,把他抱紧,不留一丝质疑的余地。
  这种极限运动项目,每个决定背后都有着无限严重的后果。不能逼迫任何人做任何事,这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他不会在CMDI墙逼着潘一格在感觉不好的一天登顶,就不会在这里逼着池羽践行所谓梦想。
  梁牧也慢慢问他:“那还比赛吗?”
  池羽答:“Mont-Tremblant的就算了。我不期待的比赛,根本调动不起兴奋感,也不可能发挥好。这几天训练,我也都是逼着自己上山。那天晚上……实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也要说声抱歉,我没留下来等你。只有一辆车,我不想让小唐大晚上在外面冻着。”
  池羽见他提及,才默默点了点头。
  梁牧也继续问:“你想赶上这场,跟Max有关么?”他白天滑雪时,在雪场登机处看到了公示出的资格赛选手名单,而Max Willard大名在列。特伦勃朗也是他的主场。
  池羽没回答。
  身后人又说:“池羽,在哈希勒根,张艾达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么。你没有及时撤离滚落线。Drop in那一瞬间,你就把撤离计划都扔窗户外面去了。真是滑上瘾了?”
  池羽这才转过身来,盯住他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想赢。我总想在他面前,在大山粉雪上,再正经赢一次。就好像这样就可以抵消掉当时……”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梁牧也开口道:“池羽,你知道我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我很感谢你,为了我和我们的电影,去参加比赛。可你不需要去哈希勒根,你也不需要赢。对我来说,你足够好。从我遇到你那一刻起。你不需要改变,不需要努力,不需要做任何其他的事情。”
  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
  池羽问他:“在……the Board Shop?”
  梁牧也摇摇头,说:“再往前三年。”
  在熠川的葬礼。
  现在一切都变了。他不必总挑战自己,再到遍体鳞伤,才能换来爱情和荣誉。哪怕整个晚上他都如坚硬的茧一样封闭自己,梁牧也的手一直放在他手腕上,手臂交叠,像长久的,温柔的拥抱。他竟然可以后退一步。
  池羽转过身来,和他对视。良久,他眨了眨眼,像是在微微点头。
  “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池羽解释说,“这次比赛与否,和他没关。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也报名了。我就是为了自己。”
  梁牧也选择信他。他斟酌再三,还是开口,轻声问:“池羽,那三周之后,Revelstoke还有一站。正好在《攀》首映式前两天,我们来得及。你想去吗?”
  滑降中国的大山,滑降未名峰是池羽的梦想,把这件事拍成电影则是他自己的梦想。他不想重蹈覆辙,以“池羽的梦想”之名绑架他真正的梦想——去FWT比赛,在银白世界驰骋,在粉雪里畅滑。
  “嗯,我还是想试试。” 池羽收紧双臂,紧紧抱住了他,把头放在他脖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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