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93)

　　兄弟携手创业，共患难容易，同享福却很难。盛天明是个愣头青，一心只为公司付出，不求回报，不出风头，不抢功劳，每天勤勤恳恳矜矜业业。顶着一个业务经理的名头几年不挪窝也不在意，每次论功行赏的时候，他的个人成绩总是被归于团队，他也不在乎。之后隋光明声名渐起，代表创始团队出席各种活动，接受各种采访，他也发自内心地替大哥高兴。
　　“现在他不再需要我了，就把我往闲职上一放，让我每天管一些打印纸没了这样的小事，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说到这里，盛天明忽然拔高了音量，声音尖刻到破了音，“凭什么？！”
　　当盛天明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他已经被隋光明彻底架空，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虽然还顶着一个“盛总”的名头，领着不错的薪水和分红，手里却没有任何实权，在公司大会上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成为了别人口中依托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关系户。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这个人要强又自负，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光芒被别人掩盖。”
　　盛天明隐忍了这么多年，自然很擅长表情管理，他短暂地失控了几秒，很快又平复好了心情。
　　但外泄的心绪，是很难收回的。他的表情平静，甚至是有些懦弱，目光却执拗疯狂，让他整个人的身上有着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他不但自己忌惮我，后来你进公司，也担心我会威胁到你到的地位，所以提前为你扫清了阻碍。”盛天明想了想，说，“这么说来，你爸爸是真的很爱你，事事为你考虑，处处为你铺路，你该好好感谢他。”
　　听盛天明这么说，隋聿嗤笑了一声，他和他父亲之间，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爱恨”能够概括的了。
　　“我以为杀了他，云图就能回到我手里，没想到他大难不死，还把你扶上了位。”盛天明平视着隋聿的目光，他刻意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已经有许久没有这么看着他了，“没关系，我就等，你这么年轻，用不着我出手，董事会里的那帮老家伙就能让你脱层皮。”
　　盛天明轻叹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一路走到了今天，根基越来越稳…”
　　“现在我不能再等了，云图是我一手创立的，只能属于我，谁敢和我抢，我就杀了谁。”盛天明死死盯着隋聿，眼中那种黑色的火焰彻底燃烧了起来，将他的最后一点理智吞灭，“所以你说，你们该不该死，该不该？！”
　　隋聿脸上嘲讽的笑容逐渐隐没，他没有回答盛天明的这个问题。在盛天明看来，他这是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
　　“无话可说了吧。”盛天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是你们欠我的。”
　　盛天明在讲述的过程中，隋聿自始自终没有打断，倒是池一旻见他磨叽了老半天，把老黄历从头翻到尾，终于耐性告罄：“行了，故事说得差不多了，该办正事了。”
　　他瞟了一眼盛天明的腰际，提示他，“你的枪是摆设么，速战速决，不要浪费时间。”
　　经池一旻这么一提醒，盛天明总算想起自己还揣着一把枪，于是忙不迭把枪掏出来，指向隋聿。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自己跳下去吧，为了云图死，也是你的荣耀。”盛天明用枪口点了点海面，立刻又回到隋聿的额头上，眼眸也冷了下来，脸上一点笑容都看不见了，“不要怪我，隋聿。”
　　谁知隋聿并不忌惮他手里的枪，他转身面向盛天明，不闪也不躲，“你开枪。”
　　盛天明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虽这么说，但他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我来。”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池一旻起身来到盛天明身边，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枪。
　　“诶，池总。”盛天明抬高手臂，避开了池一旻，“刀枪无眼，小心。”
　　“怎么。”池一旻扬眉，“这是信不过我？”
　　盛天明没有正面回答，他和池一旻之间的信任确实有限，这些年间，他一直是他以匿名的方式给池一旻发送信息不假，但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也不过是最近几天的事，还是在为了能和他达成合作，不得不自报家门的情况下。
　　如果今天不是池一旻在紧要关头把碍事的曹希料理了，他的人也不会把隋聿所在的地点透露给他，自己更不会让他一起站在这里。
　　“行吧，那就让我来劝劝他。”
　　既然盛天明不愿意让他代劳，池一旻也不多事，他越过盛天明，走向隋聿，压下眼睫，开口说道：“隋总，换我来和您聊两句。”
　　自从登上楼顶开始，隋聿一直刻意在忽视这个人的存在，直到池一旻来到他面前，他才抬起头，施舍一般，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个人，他吻过他的眼睛，感受过他的鼻息，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此刻，他们却陌生地像是从来未曾认识过一样。
　　在池一旻面前，隋聿向来不想落下风，他也想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地和他打声招呼，但是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称呼他什么。
　　是真真，还是池一旻？
　　隋聿没有开口，目光继续向上移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看见池一旻的眼尾勾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电光火石间，隋聿接收到暗号，明白了他的意图。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一起做出反应，池一旻骤然转身，不顾被子弹穿膛的危险，果断地扣住盛天明的手腕，往下一挡一折，控制住了他持枪的手，将枪口架离隋聿。
　　隋聿则不知在什么时候挣脱了手上扎带的束缚，飞扑上前，用力将盛天明按倒在地。
　　“砰”，一声枪响，争夺中不知是谁扣下了扳机，子弹出膛，隐没夜空。


第70章 你要反水？
　　好在，这枚子弹险险和池一旻擦身而过，只要再偏一点，就要射中他的胸口。
　　一枪过后，楼顶上的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盛天明花重金请来的打手们也不是白拿钱的，见老板被人放倒在地，在第一时间就围上前来救驾。
　　但是此刻，那把唯一决定胜败的枪，已经来到了池一旻的手里。
　　池一旻站起身，目光森然地将枪口从盛天明的脑袋上移开，指向前面的几个壮汉，冷声道，“都退后。”
　　几名打手面面相觑，他们原本也就是拿钱办事的，谈不上什么舍身护主的觉悟，见池一旻有枪在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都停下了脚步，和池一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你们…”
　　这其中，最震惊的当属盛天明，他不明白场面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瞪大了眼睛，看了眼站着的池一旻，又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望向面前的隋聿，颤声问：“你们商量好的？”
　　“时间…”隋聿一开口就呛了风，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手上一点都不含糊，牢牢按住盛天明，不让他有一点动弹的机会，“时间太紧，没机会商量。”
　　原来刚才在地下室里的时候，池一旻刚出现，就故意制造机会靠近隋聿，又趁盛天明放下戒心时，将一片缝在领带里的刀片，扔在了隋聿身边的地板上。
　　工具顺利留下，剩下的，就靠这两人之间不知是否存在的默契了。
　　眼下看来，结果还算满意。
　　盛天明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嗓子里先是漏出了一声懊恼的呜咽，随后扭动身躯，挣扎着看向池一旻，像是被负心汉骗了钱又骗了心似的，大声质问他，“姓池的，你疯了吗！究竟想做什么？！”
　　池一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让你的人退到楼下去。”
　　“池一旻，你要反水？”听池一旻这么说，盛天明剧烈挣扎了起来，恍然大悟，“不对，不对，你没有反水，你今天来，根本就是为了救他的！”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真正要和我合作。”过去种种，在他的脑海里一点一滴分明，盛天明终于明白了一切，“你假装对我们的合作很感兴趣，目的只是为了套出我的身份，把我找出来，怪不得，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