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宵(21)
“好的老板!”
“等会儿,蒙蒙先来帮我把这几盆菜给上了。”纪寻安装好盘,把盘子递出去的时候发现接过去的是一双细长的手。
“学长?你怎么来了?”纪寻安头发被厨师帽盖住,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脸上都是汗。
高宏把几盘菜放在托盘里码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纪寻安:“知道你最近忙,我有空就过来帮帮忙,好歹我也算半个投资人。”
“学长怎么说也算半个老板,没有你这饭店也开不起来。”
纪寻安抽出几张纸巾,把脸上的汗随意抹了几下,又继续回头炒菜。
蒙蒙把菜端出去,高宏看着忙碌的纪寻安,鼻子上又沁出了许多汗,厨房的高温熏得脸红红的,忍不住问:“今天你怎么亲自下厨了?”
“托那个网红博主的福,我高中班主任都慕名而来了,我能不伺候着嘛。”纪寻安又速度炒完了一锅醋溜梅汁排骨,装盘的时候用大勺舀了浓厚的汁浇在大小匀称的排骨上,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看你做菜真是一种享受,差不多做两个菜意思下就行了,走,出去休息休息。”
纪寻安确实是累了,顺势解下了围裙,给小温,也就是他带出来的徒弟交代了几句,跟着高宏走出了厨房。
高宏穿着西装白衬衫,一看就是从公司下班直接过来的,他比纪寻安高了几厘米,走在一起一个斯文挺拔,一个俊朗亲和。
“学长吃过了吗?没吃的话,等会儿我们也偷一锅鸡汤喝了。”纪寻安手指了指身后的厨房,对着高宏眨了眨眼。
高宏停下脚步,看着纪寻安生动的表情一时没说话。直到纪寻安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疑惑道:“学长?”
“啊,好啊。不用偷,我买单。”高宏回神跟上。
纪寻安知道高宏的性格,也就没客气:“行,记在你账上,回头从你分红里扣。”
“你来的正好,我最近想跟你聊聊咱们生意上的一些问题。”俩人绕到后院,走到湖边一处亭子里坐下,纪寻安把目前饭店运营和管理上的几个重点问题和高宏商量对策。基本都是高宏听着,偶尔给一些建议,纪寻安用备忘录记下来。
高宏看着纪寻安公事公办的样子,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两年前,纪寻安从阿姆斯特丹回来后,找王玄大致捋了捋他遗失的部分记忆,关于前男友郭任康的事,王玄和尹蓝心一样默契地略过了“不行”的部分,只模糊提了几句。
后来纪寻安为了尽快自力更生,一门心思开始认真创业,自己开了家小小的私房菜馆。刚开始的时候,寻味私房菜只是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的小饭店,生意还过得去,直到有一天高宏偶然进来吃了一餐,又发现掌勺的是他大学本科的学弟,才知道学弟毕业后成了一名厨师。
高宏家里是开服装厂的,他敏锐地察觉到纪寻安的厨艺和背后的商机,于是俩人一合计,他出面和政府谈下了镜湖旁边的一块地,和纪寻安一起出资造了饭店,纪寻安负责平日的菜品研究和管理,高宏做半个甩手掌柜。
高宏人是真不错,几乎不管事,他自己也要忙厂里的主业,饭店只是他投资的一部分。纪寻安当初为了顺利出资,大部分钱都是问他爸借的,毕竟他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能有多少积蓄呢?最近生意好,饭店正在一点点回本,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还清他爸的债务指日可待。
毕竟当初他为了借钱,默认了他爸再娶和再生的事实,没有一句多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只能拼命工作尽早还钱。
因为心思都放在工作上,纪寻安和两年前的状态差别很大,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谈感情,这方面的雷达也迟钝很多,以至于没有发现高宏对他有朋友之外的兴趣。
高宏其实在大学里就对这个学弟印象不错,一起创业后对纪寻安越来越喜欢,觉得他洁身自好、努力上进,长得好看还省心。不过高宏并不是一个特别主动的性子,想着来日方长,纪寻安就在他身边忙着,就像温水煮青蛙似的,他总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他挑明。
“学长,现在生意越来越好,如果持续这样下去的话,咱们可以把室外的花园重新装修装修,放几张餐桌,再参照一些网红景点,加点拍照打卡的特色装置,这样食客过来吃饭、拍照、打卡,再去线上传播一轮,咱们这儿就会吸引更多的游客。”纪寻安说起他想好的计划。
“可以,我来搞定线上的口碑平台,再推荐个经验丰富的装置类艺术家过来帮忙。”高宏人脉广,立刻就想通了关窍,安排对应的人来操作。
学长就是靠谱。
纪寻安有时候会想,谈恋爱也没什么意思,他连谈过的男朋友,都能出个车祸说忘就忘,还是钱最实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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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大法开启啦!
第29章 28.他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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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牧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开阿姆斯特丹,来到中国。
大约在半年前,罗萍的症状开始恶化,进食困难、并发症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逐渐变少。
人在知道自己生命快到尽头的时候,总是想家的。所以罗萍求他,要让她回到中国的老家去等死,死了以后直接葬在那里,她不要死在国外。
在此之前的一年多,罗萍一直很听话,积极配合治疗,甚至还拿出了一本存折给隋牧,隋牧不肯要,罗萍说:“难道我要把他捐给慈善机构吗?留着吧,以后你……也好好过日子。”
说来可笑,两人间二十多年的剑拔弩张,靠着倒数的岁月,才能换来平静的相处和交流。
隋牧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罗萍最后的心愿,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阿姆斯特丹这里相关的生意做了安排,玻璃房转卖、供应链转移给其他人、手上该结的单子都结算干净,资产也集中在一个账户上,方便到了中国取用。
原本隋牧是想把这些生意都交给徐锋,可徐锋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回国。
“牧哥,我就是一个大老粗,你丢给我肯定不行,我就跟着你拼,你眼光好,咱们大不了从头开始。”隋牧只好答应下来。
其实隋牧是有私心的,他大可以以后再回阿姆斯特丹继续生活,但一想到他要踏上的土地,就是纪寻安生活的地方,他就忍不住在心底抱着一丝期待,至于期待什么,他也说不清。
或许是夜深人静时候,总会闪现的一些画面,或许是吃饭的时候,时不时会怀念的厨艺,又或许是走到某个熟悉的街口和小店,勾起的不多却珍贵的回忆。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为一个人打开了心房,他在你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你以为告别是最好的结局,可那颗种子在思念的浇灌下默默发芽,稳稳地扎在那里,明明白白告诉你,他不一样。
隋牧抗争过。他除了跟进罗萍的疗程,用所有的精力拼命工作赚钱,像个疯子一样只要撑得住就不眠不休。但都没用,人一旦动了心,就根本控制不了,隋牧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凡人。
于是他知道了,纪寻安就是他心里的那颗种子。
罗萍的家乡在丽市,隋牧选了丽市一套安静的房子长租,看地图的时候,他愣了愣。
丽市,就在南城的西面,南城的省道直通丽市东边入口,距离300公里,车程不过4小时而已。
而南城,正是纪寻安的家乡。
如果有机会,他很想驱车去南城看看,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如果能恰好知道他过得不错,他也会衷心祝福。
可隋牧没想到这一忙,就忙了半年。罗萍到了丽市住下来后,几次三番进医院抢救。似乎回了国以后她就没有了求生意识,身体机能衰竭,很快就卧床不起。
隋牧一边照顾罗萍,一边又要寻找新的投资机会,忙到焦头烂额。他只好看了几个有意创业的方向,交给徐锋去具体了解,自己则跟护工一起和罗萍度过这段最后的岁月。
后来的几个星期,罗萍每天清醒的时候,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她似乎意识到了这辈子没有给隋牧带来什么正面的影响,总是看着隋牧,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怜惜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