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震(24)
裴哲疑惑地“嗯”了一声,愿闻其详。
“是我爸公司倒闭以后卖掉的,因为供不起。不过现在经常到处跑,又开始觉得地铁公交有时候确实不方便。”赵以川顿了顿,“今年我打算看看能不能再存点钱吧,承受范围内的话,还是打算买一辆代步用。”
裴哲问:“喜欢什么车型,看好了么?”
“又打算送我啊?”
他本意是调侃,裴哲却以为自己又无意间戳到对方的自尊,想了想:“不送,你可以从我的车库里挑一辆现成的。”
赵以川:“……”
这不叫“送”吗?
裴哲认真开车没空看他神色复杂,自顾自地继续:“家里除了这辆好像还有一辆揽胜,一辆欧陆和一辆加州,都是九成新,公里数也很少。如果这些你嫌太高调了,公司有辆7系是我的私车,应该比较适合通勤。”
“啊。”赵以川没表态。
裴哲劝他:“这样既可以解决你的代步问题,对我来说也没损失。”
今天为婚礼的事忙到现在大概太累了,赵以川神志不清,居然觉得裴哲为他着想的原因不简单,裴哲怎么会为他处处考虑周全?
裴哲本该不放在心上才对。
所以,应该有弦外之音,无非就是对等交换。
赵以川试着形容得委婉些:“你打算把车……租给我?”
正遇转弯,裴哲偏过头看后视镜,皱着眉目光有点迷惑,好像在问他:你没事吧?
无言以对片刻,裴哲叹了口气,干脆说得更明确更清晰:“车里的油卡和保养卡都是配套的,姜嘉钰会定时维护。你拿去开就行,其他别管。”
赵以川:“……哦。”
留学时虽然不太熟悉,但赵以川对裴哲的行事作风还是有所耳闻,知道对朋友花钱大方,不怎么计较细节,只是朋友太少,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从裴哲那儿得到好处。
看来有些性格根深蒂固,不容易改变。
裴哲对他好,应该因为现在开始把他当朋友。
可他并不想得到这些好处啊。
郁卒,又莫名开心,酸与甜的矛盾心态各自占据一边,差点把赵以川撕扯到精神分裂。他默念三遍“冷静点吧赵以川”,半侧过身,表情藏进车窗的阴影中。
华灯初上的夜晚,东安大道宽阔而平坦,不是周末,过了晚高峰后车辆间保持着距离,迈巴赫占据最右侧的直行车道,把车速压到40以下。
裴哲以为他累得睡着了。
“到了。”
最开始是假寐,后来就慢慢地睡着了,直到裴哲这句话才被叫醒,赵以川搓了把脸,讷讷地直起身:“哦……几点了?”
裴哲:“九点,你确定现在还要去加班?”
赵以川也不想去,可他答应了当事人在婚礼前写好材料,眼看只剩最后几天,他必须赶在周六前处理好所有工作并按下暂停键——他很确定自己没法婚礼当天还抱着笔记本和手机沟通细节,他又不是裴哲。
“对,应该不会耽误太久。”赵以川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推门下车,“也可能待会儿拿了材料回家去加班,呃……我住得很近嘛。”
裴哲点点头:“别太劳累。”
赵以川俯下身,从车窗外和裴哲道别:“你也是。”
“对了,车。”裴哲想起来了,安排着,“明天司机开到你小区车位上,再把钥匙送到华闻。那辆7系周三限号。”
赵以川做了个OK手势:“行,我就不跟你多说谢谢了。”
裴哲说不用,眼神飘忽片刻:“那……晚安?”
赵以川站在路边。
“你快回去吧。”他双手插兜朝裴哲笑,“到家告诉我一声。”
又是这句话,听得裴哲耳后发热。
再次出发后车窗紧闭,良好的空气循环系统却没有彻底驱散车内残留的香水余味。
或许不是香水,这股气息伴随赵以川太久,连苦的尾韵都让裴哲会无意间把他和海洋关联在一起——常人提起大海,会想日落日出,浮光跃金,一望无际的坦荡灿烂又无比广阔,但除了一丝后调,赵以川和这些大相径庭。
月光倾泻,潮汐涌动,夜空静谧深邃,最远处一丝亮色,风声湿润,白浪微咸。
赵以川像黎明的海,无处不迷人。
作者有话说:
裴总:我的车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川:谁开跑车上班(看生活白痴的眼神.jpg
第18章 十八、“我爱人,赵以川。”
南岸庄园的房间在婚礼前一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同性婚礼省去了不少传统婚礼环节,在流程上会相对简单,再加上裴哲的要求之一就是“低调”“亲切”,婚礼的基调一早就定好了。
草地派对。
南岸庄园是整个东部收费最高的本土奢华酒店之一,位于虹市近郊,占地超过20亩,不仅休闲度假场所应有尽有,甚至还单独建设了一个湿地公园。近两年陆续承办了几对明星夫妻和豪门世家的婚礼,南岸庄园声名大噪,保密和隐私服务质量也更高了。
裴哲预定的“天鹅堡”是其中一个独栋。
毗邻湿地芦苇荡,地势又高,风景是整个南岸庄园最好的。
别墅正如其名,主要建筑一共四层楼,内有10个卧室,其他诸如电玩厅、电影厅和健身房都十分齐全。而外部设施这一块,光是草地面积就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
赵以川见了场地,问裴哲:“定这个办婚礼要多少钱?”
“不知道。”
裴哲确实不知道,因为他没花钱。
最开始投资南岸庄园的大股东之一就有启荣集团,裴照雪至今仍持有这里8%的股份,说得大言不惭一些,这也算自家地盘。
赵以川不了解其中关联,只觉得裴哲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好让他对此没有心理压力。
因为婚礼,“天鹅堡”的草地已经提前布置好了。
整体基调是清新明快的粉白,派对氛围主打自由、随性,并没有处处强调这是婚礼,只在桌台的插花和宣誓台两个地方装饰了裴哲和赵以川的名字字母。
“明天这边会有乐队,歌单我拿给裴总看过了,如果赵先生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补充。”姚迢把文件递给赵以川,“哦对了,今晚有bachelor party,不用太早就睡觉,明天有的是时间准备呢。两位可以和大家一起露营、喝酒,再看看摇滚乐队演出。”
“……我就不参加了吧。”赵以川转向裴哲。
这派对是楚畅撺掇的,裴哲心想是个放松的好机会就答应了,听赵以川这么说,他脸色有点差:“是不是又想说跟你没关系?”
赵以川:“楚畅和你的朋友圈子我确实不熟,今天这个场合……我又不会撒谎,还是以后熟悉了再一起玩吧?”
万一今天哪句话说错了影响你的面子,我怎么分辨谁知道我们是假结婚?
赵以川言尽于此。
闻言,裴哲只好妥协,但仍气不过:“现在说‘以后’,你别到时候再继续推脱就行。”
“不会的。”赵以川说,笑得无比完美。
他是个高端的谈判专家,总能不声不响地就让裴哲顺着他的意思决定。察觉到这点后,裴哲已经放弃挣扎,转向姚迢道:“他不去,我今晚也要跟公司几个办事处的高管开视频会议,让宾客自己玩开心点。”
姚迢:“……您今天还工作?”
裴哲点头,全没觉得自己的日程有什么不妥。
见姚迢万年保持严谨的职业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赵以川幸灾乐祸,心道:“看吧,我就知道他做得出这种事。”
然而客户这么要求,姚迢再无解也敢怒不敢言,奔走去安排了。
冬至过后,黑夜的时间在渐渐缩短,气象预报翌日放晴,可前夜云层厚重,不见星月,怎么看都不像会有个结婚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