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不知道(130)
他指尖的温度好舒服,身上的香味也让人安心,陆瓒不想他走。
他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你别走。”
“我去找他。”
“你别走……”
陆瓒有些委屈。
他生怕他消失,只能用尽身上所剩无几的力气握紧他:
“江白榆。”
他喃喃地唤了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他眼皮有些重,声音也越来越低,但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
“八年了……”
陆瓒声音越来越含糊:
“江白榆,我……”
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
陆瓒不想睡,他想等江白榆的回答。
但他最后也没有等到。
回应他的,只有身边人一声很轻的叹息。
陆瓒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好像有人帮他降温,好像还有人给他喂药,但他记不大清。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先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退烧了,但人还有点恍惚。
昨晚的记忆在脑海中断断续续连起来,陆瓒闭了闭眼睛,想起那人指尖的冰凉和那点茉莉花香,略微有些头痛。
啊,他昨晚不会说蠢话了吧。
陆瓒努力回想着,也是那时他听见身边突然传来一人的声音:
“Francis,你终于醒了?”
陆瓒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人。
他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 果然是Alex。
Alex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报纸,看见陆瓒过来,他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
陆瓒正好感觉喉咙不太舒服,他坐起来,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才发现是冰水。
陆瓒皱皱眉,问:
“有热水吗?”
“热水?你想泡个澡?不行,你才刚退烧。”
没有喝热水这一习惯的西方人挠了挠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算了。”
陆瓒没跟他解释。
他只看了Alex一眼,有些犹豫地问:
“呃……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因为你生病了,需要人照顾,不是吗?”
Alex有些茫然地挠挠头,如实道:
“我早晨在你房间门口遇见了江先生,他告诉我你可能需要帮助,我才发现你正在发烧。江先生可真是个细心的人。”
“?”
陆瓒听见这话,没忍住同他确认道:
“你在我房间门口遇见他?”
“是的。”
“他告诉你我需要帮助,让你进来照顾我?”
“是的。”
“那他人呢?”
“在啊,哦,现在可能不在了,十分钟前,他和朋友们出去了。”
“?”
陆瓒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己昨天给江白榆打过电话,这是真的,因为他手机里还保留着通话记录。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陆瓒曾经无数次他按下这个号码,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听听他的声音,但这号码从来没有被拨通过,它最后的下场总是一字字被删除。
这串数字他倒背如流,陆瓒没想过这个电话到如今还能打通,更没想过八年过去,这个号码还属于江白榆。
江白榆昨晚到他房间来照顾他应该也是真的,因为陆瓒记得有人给他热水喂他喝药。
但看样子,江白榆似乎并不乐意做这些,不然也不会找来Alex。
但陆瓒还不太死心,他问:
“江……江先生早晨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有事要忙,可能……
“没什么事吧。”
Alex眨眨眼睛:
“他跟朋友们一起吃了早饭,还计划了晚上的行程,刚刚他们和Ryan一起出发看极光了,他们说今晚的极光会很美。”
“……”
陆瓒微微垂下了眼。
Alex见他这个样子,忙安慰道:
“哦,可怜的Francis,别伤心,未来几天极光出现的几率都很大,等你病好了,我们再陪你一起去看。”
听见这话,陆瓒勉强勾起一点笑,摇了摇头。
Alex以为他是因为无法跟朋友们一起看极光才难过,实际上,他是因为江白榆的回避而出神。
那人可能也不是愿意留下来陪他,而是因为大半夜被找上,没有办法拒绝。
所以,等熬到天亮,一遇上其他人,他就立刻被转交出去了。
但陆瓒实在想不通江白榆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说,即便他不喜欢他了,有新的伴侣了,再次见面时体面地问声好,体面地结束少年时的故事很难吗,是怕他死缠烂打还是怎样,是一定要跟他当陌生人、用行动告诉他我们没可能了是吗?
那昨天那碗面又是什么意思?
陆瓒原本就不太清醒,现在被这些东西扰得更烦。
他微微皱了下眉,直接掀开被子起身下床,问:
“他们人在哪?”
Alex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呆愣愣地看他套上外套往外走,边答:
“不知道,似乎是往山那边去了。”
陆瓒应了一声,直接开门走了,Alex跟在他身后下楼,一直等陆瓒穿上鞋子推开大门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嘿!Francis!你去哪,你身体还没有好。”
“去找人。”
陆瓒的声音有些冷。
特罗姆瑟的天很短,现在不过下午四点,天空就已经黑透了。
昨天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晴朗夜色下挂着一轮月亮,让星光都暗淡了下来,但城市灯火闪烁,连成一片地面上的灯海。
很美,但陆瓒没有心情欣赏。
Alex赶紧套上外套拎着围巾出来,他把厚围巾圈在陆瓒脖子上;
“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病人,Francis,虽然今天的极光会很美,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等你病好了,Ryan和Lilith还有我会陪你再看一次。”
陆瓒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他走在小院子的积雪中,鞋底发出踩雪时轻微的闷响,短暂而急促。
但他并没能走出这个院子,因为很快,挪威裹挟着细碎雪粒的冷风就扑在了他身上,他呛了口冷风,人有一瞬的晕眩,等再回过神,他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
他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运动裤,积雪的寒意很快渗进布料,化成了一片潮湿的冰凉。
Alex过来扶起他,陆瓒还想往外走,但他没什么力气,挣不开对方的手。
他还是被半拖半拽着拉回了房间,Alex碎碎念说他任性、不懂得照顾自己,一边找了个厚毛毯把他裹起来放在壁炉边烤火。
陆瓒坐在壁炉边,眼里映着跃动的火光,他身上染了一层暖色,但寒意却并没有被驱散半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壁炉边出了多久的神,只知道后来,他披着毛毯走到了窗边,看见玻璃外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染上了波浪般的绿色光纹。
那个画面很美,美到有些不真实。
陆瓒终究还是又走出了屋子,但他没往外走,只静静地坐在庭院里,抬头看着天空。
Alex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监督他裹好厚衣服,然后陪他一起享受特罗姆瑟的极光夜。
只是,这场极光陆瓒终究没有看到太久,因为很快,Alex发现他脸色不对,意识到他又烧起来了之后,Alex拉着他回了房间,陆瓒被重新裹进了被窝里,他不想说话,只蜷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另外几位朋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陆瓒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