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不知道(129)
后来,他听江白榆简单答了句:
“不方便。”
“……”
他没有否认,这让陆瓒有一瞬的茫然。
“Francis?怎么了?”
在他出神的时候,Lilith发现了他。
陆瓒很快藏起了那些异样,只轻松道:
“我有点饿,来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我只有一块巧克力。”
Lilith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抛给他。
“谢谢你,这就够了,美丽的小姐。”
“得了吧,要一起喝一杯吗?”
“不了,还有图没修完,你们玩得开心。”
陆瓒随便找了个借口,Lilith也没留他。
他一个人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原本想早点睡觉,但一闭眼睛,脑子里都是江白榆和Lilith说的话。
有情人,不方便带。
还有宁渲之前告诉他的:江白榆好像谈恋爱了。
陆瓒觉得,这几句话多半是误会。
虽然分别了那么多年,但这个世界上,谁能比那个少年更爱他呢,不会有了。
可这句话浮现在脑海中后,陆瓒又意识到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他们都不再是少年了。
虽然身边的人是江白榆没错,但他身上和以前那点微妙的不同还是提醒着陆瓒——他们都长大了。
还是那句话,八年,不是八个月,更不是八天。
八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将近三千天的日夜里,他们没见过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他怎么敢期待一个人还能同以前一样爱他。
十六岁的陆瓒心里藏不住话,能像个跟屁虫一样缠着江白榆和他做朋友,能霸占他的车子后座,能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能什么都不用考虑、大胆地说喜欢他。
二十四岁的陆瓒,虽然遇见江白榆还是会乱阵脚,但他要考虑的事情变多了,就像江白榆和他记忆中的少年不同,现在的陆瓒,可能也不再是江白榆年少时遇见的那团火焰、那轮太阳了。
如果是十六岁的陆瓒,现在可能已经下楼把江白榆拽上来问他的想法、和他单独聊聊。
但二十四岁的陆瓒只能待在房间里精神内耗。
救命,这一点也不酷。
人能不能永远不长大。
陆瓒闭了闭眼睛,听着窗外的风雪声,有些出神。
他在想有没有什么体面的办法,能让他和江白榆好好聊聊,但他一时没想到。
也是那时,他听见有人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陆瓒很快把那些糟糕的心情挥出了脑海。
他以为外面是Alex,毕竟这家伙看见什么都爱给他分享,总是喜欢往他房间钻。他也没管,因为一般情况下,他敲两下门就会自己推门进来。
但这次,Alex又多敲了两下。
陆瓒心里有点乱,他叹了口气:
“麻烦你动动你的小手,然后你就会发现这门没锁,你可以顺利来到我身边。”
这话说完,门口的人也没动静。
陆瓒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微微皱起眉:
“Alex?”
门外没人应声,倒像是被放了什么声音,因为陆瓒听见硬物放置于地面时碰撞出的轻响。
陆瓒愣了一下,他下床走过去,拉开门时,门外已经没人了。
他下意识垂眼看向地面。
停留在他门前的,只有一碗八年来经常出现在他记忆中的水煮面。
第70章 070/旧物
走廊里空无一人, 只有暖色的壁灯,还有一碗在灯下冒着热气的面。
陆瓒同那碗面对视良久, 才把它端进了屋里。
所以, 刚刚敲门的是江白榆?
他听见自己肚子饿,所以专门给他煮了面?
那他为什么不进来?自己明明说了门没锁。
陆瓒有些想不通。
在他以为江白榆要跟他做陌生人的时候,江白榆主动给他煮了夜宵,陆瓒觉得这应该是想试图缓和关系的意思, 但那人又不跟他说话, 就只往他门外面放了碗面, 人连个影都没露。
什么啊。
陆瓒要疯了。
但江白榆不长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既然他煮了面, 陆瓒就当他是有那个意思。
所以陆瓒打算主动去找江白榆聊聊。
他原本是想立马下去的, 但可能是他吃东西太慢, 等他下楼的时候, 先前围坐在壁炉边的朋友们已经离开了, 一楼空荡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陆瓒又看了看楼上。
楼上静悄悄的, 他们几个朋友住二楼, 江白榆他们住三楼,陆瓒不知道他住哪个房间, 这个时间也找不见人问。
这么晚了, 大家估计都睡了,不好打扰,陆瓒只能把刚才积攒下来的勇气先藏起来, 存到明天再使用。
所以他一个人回了房间, 睡觉前,他把明天要找江白榆聊的事情先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遇见的情况,并且练好了每一种应对方式,只为了让明天发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从容一点,还有……体面一点。
陆瓒一个人躺在被子里想着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合着困意闭上了眼睛。
但也不知道是他今天着了凉还是心情起伏太大的原因,半夜,陆瓒突然发起了热,他头很疼,脑子晕乎乎还有些重,即便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也还是觉得冷。
一开始陆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病了,他只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难受的梦,但后来身体的不适撕开梦境回到现实,他在挪威的雪夜中艰难地睁开了眼。
陆瓒半梦半醒,人又病着,脑子并不能算清醒。
他只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凭本能按了一个电话出去。
陆瓒半睁着眼睛,等这通电话被人接起。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沉默后,他听见听筒里传来一个带着些冷调的声音:
“……喂?”
那人显然是被吵醒了,嗓音还带了些未散的困意。
但现在的陆瓒没精力关心这些,几乎是在听见江白榆声音的那一瞬间,他一整天积攒的情绪全都冒了出来。
“江白榆……”
陆瓒眼里多了些水雾,他吸吸鼻子,哑着嗓子问:
“……你在夜宵里下药了吗?”
“?”
听见这话,对面沉默片刻,而后传来了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那人似乎是坐起了身,稍微清醒一会儿才问:
“怎么了?”
语气同刚才相比,似乎温柔了不少。
“不知道。”
陆瓒声音低了些。
他是真的不知道,人原本就晕乎乎的,半梦半醒的哪里能意识到自己是怎么了。
他又难受又困,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也没再听对面有什么回应。
陆瓒甚至以为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梦境或者幻觉,事实上,他八年来经常会梦见江白榆。
有时候看见他坐在舞台上唱歌,有时候和他在照不进光的小巷里接吻,有时候静静抱着他,可无论怎样也闻不见他身上的茉莉花香。
那些梦太真实了,以至于有时候陆瓒睁眼醒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十六岁,好像发条信息打个电话还能找见他,好像还能一起上学还无忧无虑,却忘记了他们之间已经隔了数年时间、数千公里。
梦有多真实,醒时就越刺痛,陆瓒潜意识里害怕这次也会一样。
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没过多久,在这场梦里,许久未遇的茉莉花又出现在了他身边。
有某人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的额头,离开时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