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2)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递给他,“你这围巾摘了吧……啊,特意搭配的吗?那就戴着吧,挺好看的,这叫……叫什么色?”
燕岁在紧迫的时间里依然保持着理智的审美,在街边小店里买了一条浅米色的围巾,来搭配自己灰色的毛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但不散漫。
“呃……”燕岁低头看了眼围巾,“可以用毕加索的咖啡棕混蒸栗色。”
阿笙噢着点点头,“好了,开始了。”
这个步骤是为时装秀挑选衣服,虽说所有衣服都是为了Mage时装秀精心设计的,但依然要进行这最后一个筛选环节。
所有参加时装秀的模特要在今天试穿现场的这些衣服,然后由坐在这里的,对时尚或艺术有所建树的人们进行投票。最终选出参加时装秀的衣服。
燕岁被阿笙强行叫来了这个场合,阿笙是他小时候邻居家的妹妹,来到西雅图后才联系上,也是燕岁在外漂泊的这十年里,可以说唯一的朋友。
既然答应了,那么肯定要认真些。
大家都拿着小本子和笔,记录这些衣服的编号和见解,燕岁的画袋里纸笔都有,于是弯腰,打开拉链伸手进去拿。他刚好有个新的速写本。
然而手刚刚探进去,燕岁骤然脸色沉了下来,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他有些慌乱地在画袋里摸索,动作碰到了旁边的阿笙,阿笙询问他怎么了。
燕岁说:“我丢了一幅画。”
阿笙:“嗯?丢了?什么画丢了?”
“我给小宝写生的那幅画。”燕岁的声音在嗓底有些不受控制地发颤。
阿笙一愣,“小、小宝的画?”
“怪我。”燕岁望着地上自己漆黑的画袋,“我就不该随身带着……”
小宝是燕岁从前养的一只金毛,已经过世了。
那张小宝的写生是他画过最好的,那年燕岁十五,小宝刚刚跟别的小狗打完架,打赢了意气风发地回来院子里,高高昂着脑袋看着燕岁。燕岁把它画了下来。
有些状态下,那样手感的画,这辈子都无法再复刻一次。
为了充分让在座的各位有着时装秀的真实感受,现场响起了音乐。
此时海岸线咖啡厅外的青年摁住了飘进怀里的纸。
他拿起来,空白的。M?Y?筝?荔?祺&尓&翊&旗&琪&祺&啾&散&泣
再翻个面,一只狗狗,不难看出这是一只骄傲的狗狗。
然而青年的视线下移,看到了这幅画的右下角,有两行字。字迹很漂亮,确实是那样长相的人会写下来的字。
下雨了,青年站在咖啡厅的屋檐下。
他轻声地念这两行字——
“我亦飘零久。
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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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来自《金缕曲词二首》顾贞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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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画家,好心人
阿笙明白小宝对燕岁而言意味着什么。
小宝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也是燕岁对祖国土地最后牵挂的断裂。
但这个时候她不能放下工作去宽慰他,更不可能抓着他跑出这里说,我们顺着你过来的路找一遍。
“算了。”燕岁调整了一下呼吸,拿出来空白的速写本和笔,展开,放在腿上。
再次抬眸的时候,燕岁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只是一直以来焊死在脸上的一张面具短暂地脱落了一下。
西雅图在下雨,那副速写应该在某条人行道的积水里,被人们踩着,被自行车轮碾着。最后变成一堆碎片,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画上的两行字,也终归被诠释了。
燕岁深吸一口气,舒出来,开始认真地给这些衣服的色彩做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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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新疆举行的环塔克拉玛干沙漠汽车摩托车越野拉力赛……”
走过的路人手机里正在播放这则新闻。
是三个月前的旧新闻了。
“本届的冠军,是来自中国的赛车手景燃,以及他的领航员钟溯。”
“年仅23岁的赛车手景燃,不仅是环塔总冠军,更是SS9昆仑天路的赛段冠军。”
此时没有人知道,新闻里的主角正在海岸线的咖啡厅屋檐下,拿着一张画纸,望出海面,望进天穹。
景燃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有点冷,他又低头,和速写纸上的金毛四目相对,然后侧身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去。
“呃,请问……”景燃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翻译APP,敲好一行字然后一键翻译,递给服务员。
「这里有失物招领处吗?」
服务员“啊”了一声,抬手指向景燃背后的置物架,那架子上有一个白色的竹筐,筐上贴了一个“LOST”。
景燃道了谢,走过去想把这幅画放进筐里。
然而纸边都碰到筐了,景燃又缩回手来。
这张纸摸上去挺有年头的,而这个筐里,有手机,有钥匙,有钱包。如果他把画放进去,那么后来的人继续往里面丢手机、钥匙……这脆弱的速写纸恐怕承受不住。
景燃又看了眼画上的狗,折回收银台,买了杯咖啡。
加了很多奶,加了很多糖,温热的咖啡。
然后等。
虽然不知道那位小画家会不会回来找,反正……景燃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
景燃觉得他可能还是个学生,看着年纪不大,虽然没有戴眼镜,但他身上有着很重的书卷气。
他决定坐在这里等一个小时,毕竟就算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是景燃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一个小时后,每一次推开咖啡厅门的人,都不是小画家。
因为时装秀筹备处那里,投票和交流进行了一个小时。
燕岁认真地向Mage品牌设计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色彩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科学无法解释文学,文学无法解释美学,人们看任何颜色都有一个主观上的自主调色。
尽职尽责的燕岁让Mage公司的人拍下了自己在速写本上记的东西后,阿笙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他就打了个招呼先告辞。
这个时候,距离他离开海岸线那家咖啡厅,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面对无法改变的事情,燕岁能够接受。
就像自己那位女明星母亲,甘愿做富商的小三,他无法改变。
母亲带着自己嫁入豪门,他也无法改变。
木已成舟,他不会游泳,破舟就会被淹死。
他只能坐在小船上随波逐流。
燕岁决定让那副画就这么过去,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执念。首先,他在Mage大楼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把伞,他能够习惯西雅图的天气,但两年了依然没办法习惯大家敞着淋雨不撑伞。
到处都湿漉漉,便利店布满水痕的玻璃墙,店里的新风系统像冷气,让本来就漏风的毛衣沾了雨后更冷了。
他买了把透明的雨伞,在对面的披萨店里吃了点东西后,鬼使神差地,还是走向了海岸线咖啡厅的方向。
天色已经暗了。
他真的不想去的。
这是第三个小时。
景燃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小画家举着透明的雨伞,多了一条围巾。小画家在下午坐的位置仔细地在地上寻找,用手机的手电筒,挪开椅子,风雨侵入伞下,不一会儿他就湿透了。
景燃从里面打开咖啡厅的门,“你在找东西吗?”
燕岁像个走丢的孩子。
“这个吗?”景燃没有走出来,他担心风雨会打湿这张纸,他站在咖啡厅的门里面,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纸,“我捡到的。”
“对。”燕岁平复了一下呼吸,说,“我在找这个。”
咖啡厅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里面有鹅黄色的灯光和热腾腾的甜牛奶,外面像是魔霭森林的女巫在提醒村民宵禁时间到。
燕岁的画袋是防水的,他抖了抖画袋上的水,然后进来咖啡厅,在景燃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