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46)
出。柜。居然是因为出。柜。
在猜测沈栖那一身伤的来源时,顾砚脑子里荒唐的转过许多个念头,他想是不是沈栖和那个什么灵分手了所以被找人教训了,又想他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糟了报复,他甚至想到是不是那天半夜下山遇到了打劫的……
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真相会是这样。是因为沈栖同父母出了柜。
“你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么?”你图什么啊。
沈栖却把他抱得更紧,几乎将自己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那条腿上:“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爱你啊顾砚,我也想……”他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断断续续的哭诉道,“也想让你再、再爱我一次……”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顾砚闭了闭眼,很轻地嗤笑一声,而后使了个巧劲,把压在自己腿上的人绊到一边:
“没可能了,沈栖,我们都往前走吧。”
铁门被重重的甩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着顾砚在他面前甩上门,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沈栖以为自己的一颗心早就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了,但其实不是,它还是会疼会难过会难以呼吸。
前两次他都没有勇气追上去,但这一次他想试一试。
想到这里,沈栖从地板上爬起来,重新套上睡衣,胡乱的扣上几粒纽扣,跟着追了出去。但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在自己面前关闭、缓缓降落下去。
沈栖神经质的拍着电梯开门键,奢望着这道铁门能重新被打开,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拼命摁电梯键的同时电梯已经从19楼降落到了18楼、又到了17楼、16楼……
不行。不能在这里干等着。电梯下去再上来再下去,来回三次的时间顾砚肯定已经跑没影了,不可能再让他追着人。
还有办法,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消防通道的安全指示牌发出滴滴的响声,在安静的过道里显得尤为刺耳。
沈栖却猛然被惊醒——对,爬楼梯,还可以爬楼梯!他真是烧糊涂了才会把这个忘得干干净净!
吧嗒。吧嗒。吧嗒。
沈栖疾步冲下楼梯,他发着高烧,还带着一身伤,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脚步踩下去都是虚的,没爬几楼就扶着栏杆气喘吁吁,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这是要虚脱了。
但沈栖只顿了顿就继续往下跑,只要多走一步,他就能离顾砚更近一步。
将近两百级阶梯,顾砚刚才就是这样一级级往上爬,而他现在正在一步步往下追,他们虽然走过同一条路,但时间不对等、目的地不对等,然后他们就……始终差了那么一大截。
就像他好不容易追到了楼下,却仍是慢了一点——顾砚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车辟股。
“顾砚!”他不死心的追上去,大声喊着顾砚的名字,但顾砚那辆大奔已经拐了个弯,朝大门开去,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在追过来。
而且即便是看见了,大奔或许也并不会多做停留。
“顾砚——”从他决定同顾砚分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留不住任何东西。
“顾砚!”沈栖一直追到小区门口,而那辆大奔已经汇入街道的车流中,早已看不见任何踪迹。
“顾砚……”沈栖重复着喊这个名字,从前的几千个日夜,这个名字就像专属于他的神灯,只要他一喊,那人就会出现在他面前,毫无怨言的完成他一切的要求、所有的心愿。
但那只是曾经。是从前。
沈栖抬起双手捂住了脸。他的眼睛又酸又涩,还有点疼,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般,然而这一回他没有哭,他只是用力捂了把脸,然后瘸着腿一步步慢吞吞的往回走。
刚刚爬楼梯时因为体力不支崴了下脚,但因为着急追顾砚,根本没顾上查看伤势,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疼。
撩起裤腿一看,左脚脚腕已经肿得跟馒头一样大了。
“顾砚,我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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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哥:莫得感情。
第44章
下楼时电梯同他作对,回去时却乘坐的相当顺利,快到19楼时沈栖恍惚想起自己穿的是睡衣,身上不可能带着钥匙,当然也没有手机。
几个月前他曾经因为这个理由跑去顾砚家里蹭住过一晚,那如果今晚再用同样的理由,顾砚还会不会再收留他?
这个念头起得突然又很没有道理,沈栖却开始认真考虑起实际它的可能性。
他想他或许可以试一试,反正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吃个闭门羹,然后在门口蹲一夜。
但顾砚一向心软,大约也不会真的放任他在外面冻死饿死,所以他还是有很大的可能可以进去顾砚家里的……
叮——
电梯停在19楼,电梯门缓缓打开,沈栖的胸腔还因为那个突如而至的念头而鼓噪着,现实却又打了他一个重重的巴掌——
刚才出来的匆忙,他压根就忘了关门,此刻那扇铁门正大开着,像是在欢迎他的回来。
沈栖:“……”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心里两个小人反反复复打着架,一个让他赶紧进去,另一个怂恿着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把铁门关上……
一直到手机铃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他才掐断内心的争斗,一瘸一拐的走进去,赶在电话被挂断之前接了起来——
“喂沈栖,你干嘛呢,怎么老是不接电话,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是唐衍。大概是顾砚已经知会了他,所以才打来这个电话兴师问罪。
“我有点发烧,睡了两天,没发现手机没电了,抱歉,让你担心了。”沈栖很愧疚的说。
唐衍确实是急坏了,这会儿终于逮住人,变着法儿的把人好好教训了一通,然后才关心起好友的身体:
“去没去医院啊,没事吧?听你声音哑得跟菜市场那待宰的鸭子似的。”
“没事,已经好多了。”其实还是晕,折腾了这么一通就更晕了,哪哪都难受,浑身上下像被人拿棍子敲过一遍似的。
而他确实刚被棍子敲过。这么一想,其实还挺逗的。
“你烧傻了,笑什么呢?见了顾砚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唐衍哪壶不开提哪壶,把话题转到了顾砚身上。
沈栖嘴角的笑意隐下去,手指紧紧的攥着被角。
“我跟你说你可得请我吃饭,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说服人过来找你,我容易么我……”
“欸你怎么突然就病了,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么?莫非是——”
隔着手机,唐衍看不见好友此刻的神色,也没听出语气里的不对劲,反而因为卸下了心头的大石而很高兴,忍不住八卦起来,笑得贱。兮兮的。
“你那天不是说你俩晚上住一个房间么,有没有干柴烈火一触及燃,然后开展了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运动?我听说那啥会导致发烧……”
沈栖:“……”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如果真是那啥就好了,关键是他脱光了送上门去人也懒得多看一眼,要不然反倒不至于发烧。
“唐衍,我跟我爸妈出。柜了。”
“出。柜好啊,出。柜——你说什么?你出。柜了?!”唐衍嗓门抬高了八个度,因为过于激动声音还劈了叉,相比沈栖而言,他更像那只被束缚住双翅,倒悬在铁架上的大公鸭。
沈栖便又重复了一遍:“嗯,我出。柜了。”
跟着顾砚去山区看望孩子是临时起意,因为他事先并不知道顾砚的打算,是那天下午唐衍找他聊天时透露的。
当时他正从冰箱里拿了个番茄和鸡蛋出来,打算煮番茄鸡蛋面当晚饭吃,结果唐衍这个电话一来,他哪还有什么煮面条的心思,把鸡蛋和番茄随意的往水池里一丢,就急匆匆跑进房间整理了两件衣服。
然后下楼、开车,按着唐衍发来的导航直奔而去。
尽管后来发生的事情不尽如人意,但沈栖没后悔跑那一趟。也同样不后悔向父母出。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