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41)
“毕竟以前是我蠢,两个男人么,舒服了就成,谈什么感情。”
沈栖动了动腿,顾砚以为自己会被推开,至少会被拒绝,但并没有,沈栖迎上他的目光,细密的睫毛因为觉得羞耻而剧烈的颤动着,但他却应声说:“好。”
顾砚的眼神却因这声“好”变得更冷更寒,他松开沈栖的手腕,起身站到了土炕边上,抱着手臂沉默的看着炕上之人。
他看着,也等着,其实心里是不信沈栖真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然而他到底是不够了解这个人,片刻之后沈栖便也跟着走下了土炕。
他大大方方的跪在顾砚面前,秋水似的眼眸定在他身上,而后抬起胳膊,朝前伸了过去。
顾砚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那只手掌。
沈栖愣了半晌,然后抬眼望向他,眼神略带茫然,又漏着些许慌乱。
“你后、后悔了么?”
草。
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跪在地上,可这人担心的事情却是他会不会后悔。
一时之间顾砚开始弄不懂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说好了一刀两断、两不相欠,怎么又因为这人拙劣的隐诱而想要作弄他、糟践他。
这是在……做什么啊。
他向后抵着八仙桌,敛下所有情绪,垂眸扫向沈栖:“是,我后悔了,我突然不想了。”
“所以沈栖,别再做这些多余的、让人恶心的事情。我说了,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没再多看仍跪在地上的人一眼,简单的套上一件冲锋衣,推开门,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
砰!
房门被重重甩上,沈栖在这声重击下细细的打着颤,然后后知后觉的感到冷。
但他却没急着起来,耷拉着肩膀颓然的侧坐在地上,茫然又无措的盯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无法回神。
他已经不要脸面、抛弃尊严,可顾砚还是不要他……
阿康睡觉会打呼噜,顾砚合衣躺在旁边,听着那过山车似的忽高忽低的打鼾声,一整夜都没睡踏实,每次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便又鼾声大起,将他那几个瞌睡虫倏地惊走了。
挨到天蒙蒙亮时他就再也躺不住,轻手轻脚的起床,绕着不大的学校跑了三个圈。
再返回到校门口时正好碰上赶过来给他们送早餐的老校长,便一起进了学校。两个人在昨天同一个位置上架起了铁锅,添柴生火,又煮了一锅大杂烩。
“顾先生,你们都是好人啊,好人都会有好报的。”浓汤滚起来时老校长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顾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是个好人,如果评判的标准是给有需要的人捐几个钱、做几件好事,那么他勉强称得上是个好人,但昨晚他对沈栖做的那些荒唐事,又无论如何不该是一个好人会做的。
他于是什么都没说,帮着校长把竹筐里的饭盒拿出来,拿水勺从大铁盆里舀了水,将饭盒简单淋洗了一遍。
做完这些事时太阳已经升上半空,鸟雀啁啾着从枝头掠起,远处村民饲养的公鸡打起了鸣,山间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宿舍门开开合合,阿康和另外几个志愿者先后从屋里走了出来,打着哈欠同老校长和顾砚打招呼。
“人齐了,开饭吧!”老校长搬了把小木凳坐在铁锅旁,手里握着个铝制的大水勺,看样子是自觉揽起了给众人分饭的任务。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老校长昨晚向他们道了不止一百次的谢,今天离别在即,反倒没再多说什么,神色寻常的招呼大伙儿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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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噢,我已经这么没有魅力了。
第39章
顾砚是最后一个走过去的,刚打完饭,就看见蹲在不远处的阿康朝他招手。
大约是有了昨晚同塌而眠的情谊,这人看起来比昨天还要热络几分。
顾砚点了点头,走过去蹲在他边上,两人呼哧呼哧把一饭盒热气腾腾的大杂烩喝完了,连勺子都没用。
顾虑到大家都要下山去赶车,老校长态度坚决的收了所有人手中的饭盒,没让任何人沾手去洗。
顾砚因为是自己开的车,时间最为充裕,便留在最后一个,帮老校长将竹筐提到了井边,再要卷袖子洗时,却被拦下了。
“山路不好走,顾先生也快些下山吧,路上慢些开,注意安全。”老校长说。
顾砚也没坚持,跟着老校长回到了宿舍区。
他昨晚挤得是阿康的那个房间,但东西还留在原来那个房间,顾砚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这扇门从他早上起来时就一直紧闭着,然而这会儿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那个令他踟蹰不定的人并不在房间里。
顾砚粗粗扫视了圈房间,发现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从昨晚开始一直积压在胸腔里的那口酸气终于被吐了出来,顾砚靠着八仙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干净了。
热水壶保温性能不好,昨天晚饭后烧得水放到现在已经彻底冷了,灌进喉咙里激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胃里冷成一团,整个人身上的热气都好似被这一杯冷水给浇灭了。
他把玻璃杯放回桌上,起身整理起行李。
两夜一天,他带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洗漱用品和几件换洗衣物,这会儿脏的干净的混在一块儿,一股脑被塞进了行李袋里。
“顾先生啊,”老校长从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很小的深棕色玻璃瓶子,“你看我这记性,早上沈先生刚交代我要把这个东西给你,结果一转身就差点忘记,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哟……”
顾砚把玻璃瓶接过来,认出这是个精油瓶,上面的产品标签已经被撕了,但浓郁的香味还是从瓶子里溢出来,钻进他鼻子里。
顾砚很熟悉这个香味,是薰衣草。
说起来沈栖用的第一瓶薰衣草精油还是他给买的。因为沈栖睡眠不好,夜里多梦又容易惊醒,他听别人说睡前泡脚有利于助眠,就果真跑去买了个泡脚桶,每天哄着人泡半小时脚。
后来又听说泡脚时往里面加几滴薰衣草精油效果会更好,他便又巴巴地一下买了十几瓶,泡脚时滴几滴、泡澡时滴几滴、枕头上再滴两滴。
以至于他俩的衣服上难以避免的也沾上了薰衣草的味道,顾砚为此还被同事开玩笑取笑过,说他“挺。骚。气”。
不过这薰衣草精油效果确实不错,反正后来沈栖的睡眠质量得到很大改善,很少再出现夜半惊醒辗转难寐的情况。
“哪是什么精油的作用,分明就是你太不做人。”某个周末两人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沈栖靠在床头,揉着发痛发酸的腰,红着脸睨他。
他前一晚用力过猛,弄得狠了些,沈栖差点让他弄晕。顾砚自知理亏,摸着鼻子挨过去揽了揉腰的活,揉着揉着那双手就逐渐不安分,开始在沈栖身上四处点火。
“那就精油占四分之一,剩下的全是我的功劳。”
嘴上说着精油没用,但不管是出门旅游、或者去外地出差,沈栖都会习惯性的揣上一瓶精油,睡前滴两滴在枕头上。
作用究竟有多少暂且不说,反正习惯已经养成了。
但顾砚现在捏在手里的是个空的精油瓶,他不知道沈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留给他一个撕了标签的空的精油瓶,难不成是要他看到旧人旧物,然后来个旧情复燃?
小玻璃瓶在掌心滚了两圈,顾砚终于发现瓶子不是空的,里面装着东西,只是那东西太小了,他一时没察觉。
拧开瓶盖,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里,才发现是几朵已经风干了的小蓝花。
花是真的很小很小,每一朵还比不上顾砚的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干干扁扁皱皱巴巴,其实是很不好看的。
可这花顾砚并不陌生,他呼吸窒了窒,双唇不自觉的抿得很紧。
“哟,这不是补血草么,这玩意儿山里头多的是,顾先生要是喜欢,我拿镰刀给你割去。”
“沈先生摘的这个应该是野地里长的,我们还有乡亲专门种这个的,经常会有外面的人过来收,再卖去花店,好像说还挺受大城市里的人喜欢……其实在我们这啊,长在路边都没人愿意采的。”老校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