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夏了冬天(34)
迟立冬想叫他,还没叫出声,就见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轻轻吸了吸鼻子。
……他是在哭啊。
迟立冬不敢叫他了,一动不动看着他。
他慢慢哭得越来越激烈,呼吸因哭泣而变得不平稳,身体也有些颤抖,但是他始终压抑着,不肯大声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呼了口气,躺下,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迟立冬却再也睡不着,心里的难过不断翻涌上来。
他确定自己对王齐没有那个意思了,现在看到王齐,和两个月前看到王齐,他的心理活动已经完全不同,他能很轻松地面对这个曾经喜欢过的人,以及面对过去十几年的暗恋。
他确定自己放下了。
感觉是很主观的东西,他没有办法自证给夏岳看。可他觉得夏岳是能感觉到的,在他把自己完整的爱情交到夏岳手上的那个时刻,夏岳分明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
让夏岳感到伤心的根源,并不是不信任。
是有些事情,在他们的感情发生以前就已经发生了,那段经历是无法抹掉的存在,更好看它那么不光彩。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蠢到家,放着那么一个保险箱,保险箱里还放着那么一个盒子,等于在家里放了一颗定时炸弹,最后居然还忘得一干二净?!
他睁眼闭眼都是夏岳轻轻的抽泣声。
不知道夏岳要怎么和他算这笔账。
要怎么算,都不过分。
到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床上假寐,听到夏岳穿了外套走人,才睁开眼睛,心里充满了惆怅和悲伤。
过了没一会儿,夏岳又回来了。原来是到医院餐厅去帮他买了早饭,蛋花汤和几个包子。
他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感动得热泪盈眶,诚心诚意道:“老婆,你对我真好。”
夏岳却冷笑:“汤里我下了毒,你可小心一点。”
迟立冬见过他昨晚的样子,再看他这样,只觉得说不出的心疼。
夏岳说完这狠话,就甩手走人了。
晚上回来,他还是不理会迟立冬,只顾着做自己的事,不怎么像家属来陪床,倒像把病房当临时住宿的酒店。
好在后面这几天,迟立冬半夜留了心,没再发现他有偷偷伤心的情况,睡得也还算安稳。才稍稍放心了点。
李唐感觉出两人不太对劲,等夏岳不在场时,他问迟立冬怎么回事。
迟立冬很尴尬,不好说是因为王齐才如何如何,糊弄道:“你这单身狗不懂,谈恋爱就是这样的,三两天就要闹一下别扭。”
李唐看他不想说,也作罢了。
一礼拜后,手术后的第十天,迟立冬能出院了。
夏岳一早就没去上班,等到八点多,就去帮他办手续,回来拿了一大堆药,又给他收拾住院期间的用品和衣服。
他站在一旁看着,很是感动。
什么好都不如老婆好。他要爱夏岳一辈子。
夏岳开车,两人回了家。
路上迟立冬就开始忐忑不安,不知夏岳要怎么和他算账了。
又会像以前那样吓他吗?要先做好心理准备。
一进门,他就看到客厅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他有些纳闷地问:“老婆,这是什么?”
夏岳把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放下,道:“你不认识行李箱吗?”
迟立冬已经好几天没有听到他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了,来不及高兴,马上有个猜想,猜到夏岳要怎么开玩笑了,强行装傻道:“你要去哪儿?出差吗?”
夏岳看他一眼,冷淡道:“不出差,我要走了。”
迟立冬心想,果然是这样!说:“你走去哪儿?”
夏岳道:“这你就别管了吧。”
迟立冬:“你什么意思?”
夏岳反问道:“你说呢?”
迟立冬认定一定是夏岳又要耍他,配合道:“宝宝,你别开玩笑了。”
夏岳道:“我开什么玩笑?我早说了你出院我要和你把账算清楚的。”
迟立冬一愣,感觉不太对,说:“那……你和我算啊。”
夏岳说:“急什么?”
他走到里面,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几页纸来。
迟立冬莫名其妙。
夏岳道:“我的车,首付七十万,是你付的,我开了不到两个月,也还了两个月车贷,就当是租车费吧,这是过户手续,这车现在过到了你名下,下周你去车管所拿新车本就行了。”
他把合同递过来,迟立冬扫了一眼,白纸黑字,的确是过户手续。
他傻眼了。
夏岳把牛皮纸袋扔回茶几上,又拿出手机来,点了数下,说:“这房子你租的,租金一个月一万五,我住了两个月,加上别的开销,转你两万块,支付宝,你查收下。”
迟立冬听到了手机提醒,更傻了。
夏岳想了想,说:“还有什么?你也想想。”
迟立冬哪还能想得起什么,感觉像在做一场噩梦。
夏岳道:“哦对了,还有你朋友李唐送我的健身卡,我问过了,终身VIP卡是不对外出售的,我就按两个月的卡费付给他吧,三千块,也一起转给你。”
迟立冬又听到一声转账提醒,难以置信,有点急了,说:“宝宝,你别玩了!”
夏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些怜悯,道:“你还觉得我在玩?”
他被夏岳这眼神看得心里冰凉,说:“你这不是玩我是什么?”
他走到行李箱前,想揭穿夏岳:“箱子是空的,对吧?你这小把戏,我不会一直上当的。”
他伸手提起箱子来……特别重,居然不是空的。
他还是不信,立刻蹲下把行李箱放倒,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把密码拨到自己的生日,按开锁,没能打开。
迟立冬要疯掉了:“你把密码改了???”
夏岳同情地看他,说:“我都要走了,改个密码有什么奇怪的?”
迟立冬的眼睛盯着密码锁的数字,越看越不自信,抬起头,哀求道:“夏岳,你别玩我了,我真知道错了。”
夏岳无奈道:“我真的没开玩笑,我是真的要走了。”
迟立冬看着夏岳的脸,没有读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心里杂乱得很。
他突然不确定了。
夏岳不是在开玩笑吗?
那天晚上夏岳哭得那么伤心,难道不是因为嫉妒而难过,而是因为想好要放手了,所以才那么痛苦吗?
不会吧。
迟立冬一下坐在了地板上,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
夏岳要走了,夏岳要离开他了?夏岳怎么是这种算账法?
夏岳也看着他。
他坐在地板上,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绝望。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夏岳总算不忍心了,道:“迟立冬。”
迟立冬:“……嗯。”
夏岳说:“我是要去新西兰。”
迟立冬呆呆道:“新西兰……新西兰不错的。”
夏岳道:“我去接我爸妈来过年。”
迟立冬:“嗯……嗯???”
他一下跳了起来,刀口有点疼,不过他不在乎,两眼圆瞪着看夏岳。
夏岳还板着脸,说:“他们想回北京过个年,你欢迎吗?”
迟立冬几乎欢呼起来:“欢迎啊!”
夏岳板着脸:“看你高兴我就不高兴了,怎么办?”
迟立冬忙道:“宝宝,我爱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夏岳似笑非笑道:“我也爱我的宝宝。”
迟立冬以为他说自己,欢喜道:“我知道,我就知道。”
夏岳却说:“我没说你。我去接我爸妈,顺便再把我家宝宝也接来。”
迟立冬:“???”
夏岳道:“没听清楚吗?我是说,我的儿子。”
迟立冬:“??????”
夏岳露出恶劣的一笑,道:“我真的有个儿子。”
第六十二章 儿子
儿子当然不是夏岳亲生的。
“是我姐的儿子, 她走了以后, 孩子是我爸妈在带。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 就把外甥当成是我儿子,从他会说话起,就叫我 ‘爸爸’。”夏岳如是说。
迟立冬:“……”
夏岳:“……”
两人对望了片刻。
迟立冬炸了, 道:“这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你非要三番五次地吓我!好玩吗?啊?好玩吗!”
夏岳道:“好玩啊,我就喜欢捉弄你,看你吓得说不出话, 我就特别高兴, 你有意见吗?”
迟立冬敢怒不敢言,耷拉下脑袋, 胸膛起伏不定。
夏岳弯腰,欠了欠身, 自下而上看他的脸,轻声道:“生气啦?”
迟立冬双眼里噙着泪。
夏岳:“……”
迟立冬又委屈又愤怒, 说:“耍我玩,用不用这么逼真?还把车过户到我名下……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存心报复我?”
夏岳直起身,道:“对啊, 我就是报复你, 怎么了?”
迟立冬要哭了:“一个破盒子,我都说要扔了!你也太狠了。”
夏岳冷笑,说:“这就算狠了?要走还对你有个交代,你离开我的时候,和我有一声交代吗?哪怕说一声你要走了?你说了吗?”
迟立冬:“……”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后, 夏岳第一次直截了当地说出对旧事的怨恨。
迟立冬心里瞬间发堵得厉害,和刚才被夏岳耍弄的郁闷心情截然不同。
夏岳似乎后悔提了这件事,露出几分懊恼,片刻后,说:“就当扯平,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迟立冬一脸狐疑。
夏岳道:“真的,再也不这么耍你了。”
迟立冬伸出手,道:“你过来。”
夏岳走到他面前。
他把夏岳抱在怀里,十分用力,说:“夏岳,我爱你。”
夏岳回抱他,道:“这就不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好哄?”
迟立冬发狠地更收紧手臂,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不生气?要不是得遵医嘱,我X死你你信不信。”
夏岳笑了声,说:“哦,心里很生气,身体不争气。”一刀不行,还要再补一刀,“差点忘了,手术前你就偷喝壮阳药了,你是不是真不行了?”
迟立冬:“……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夏岳靠在他肩上一阵笑,又抬头,在他耳朵边吹气,暧昧道:“有别的死法,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