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流(162)
随月生加重了语气:“这几天他们帮了很大的忙。”
陶风澈懂了。
他像是只拙劣的提线木偶,随着随月生的指令挤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怎么会。”江景云一哂,“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我跟你哥哥又是朋友,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话虽如此,可他眼底的青黑与眼眶中的红血丝却骗不了人。
如果只是举手之劳,他根本就不用做到这一步。
陶风澈不是那种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的傻白甜,虽然不常出现在社交场合,但他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陶知行旁听集团会议,他十分清楚江景云身在香肠会对这件事提供多大的助力——从投入的警力就可见一斑。
对于这一点,陶风澈是感激的,但与此同时却又有些心情复杂——那天夜里,随月生是江景云开车送回来的,他知道这三人认识,但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兔子尚且还不吃窝边草呢,随月生一睡睡俩,这两人还是上下级,他也不觉得尴尬吗?!
但是为什么……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看上去竟然还挺融洽的?
陶风澈盯着江景云跟喻鹤白看了半天,有些不确定地想。
他惊疑不定地跟在随月生身旁,像恶龙看守珍宝一般虎视眈眈地陪伴了全程,得出的结果却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三个人相处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正常了,半点暧昧的气氛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就好像真的是三个关系极好的老友。
事情处理到一半时,江景云甚至还做主将随月生给赶走了,说是让随月生赶紧带陶风澈去医院看看,收尾的工作交给他跟喻鹤白来协调就好。
如果不是随月生意外消失的信息素、被隐藏得极好的第二性别,以及那晚亲眼见到的亲密互动,陶风澈几乎都要相信这三人之间真的就是这么单纯了。
但……会不会存在这种可能:他们真的就是普通好友,只不过随月生顺便拜托他们解决自己的信息素与发情期,所以多了一层合作关系?
就像汪源曾经分享过的八卦中的那样,那些关系好的住校的alpha,也会时不时地跟好友“互帮互助”地撸上一发,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只不过因为随月生是个omega,所以这件事看上去才会显得有些奇怪……
陶风澈努力说服自己,可他理智上能够理解,情感上却实在无法接受。
占有欲快要将他逼疯了。
在突遭变故前,他一直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一旦喜欢上了什么人,就希望这个人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果他跟随月生现在真的是在谈恋爱……那他能不能去找随月生,请他跟这些人都断了?
可omega的发情期一年一次,随月生吃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天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发作。他自己现在却又没有成年,连信息素都没有产生,更遑论安抚。
若是随月生不巧在他成年前发情,随月生还是只能去找以前的这些床伴。
嫉妒与焦躁化作的利箭自心脏处将他贯穿,陶风澈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甚至感觉有些缺氧。
幻想中的场景几乎要令他发狂,可……难道这能怪随月生吗?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
归根究底,还是他年纪太小的错。
或许……等他成年了,等他有信息素,可以帮到随月生的时候,随月生就不会去找他们解决生理需求了。
到那个时候,跟哥哥的关系应该也能走上正轨了吧。
陶风澈这么想着。
在如同海啸一般的醋意将他彻底吞没前,他匆忙在桌上翻了翻,将台历扯到面前,翻到十二月,又抖着手抓住一只红笔,拔出笔盖后将12月24日圈了起来。
徐松端着托盘进来时,陶风澈刚巧在今天的日期上画完最后一笔,鲜红色的“×”耀武扬威,像是某种预言。
第137章 意外
九月二十七日,陶风澈终于结束了为期一周的在家休养,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学校。
也不知道冯慧到底是怎么跟班上的同学说的,陶风澈在早读前十分钟踏进班门,居然没有收到任何奇怪的目光——就仿佛他只不过是跟其他同学一样,在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后,痛苦地垮着一张脸在周一来上学似的。
陶风澈交完作业回到座位上准备早读时,还是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汪源憋了一早上,终于在午餐时破功,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满脸神秘地凑到陶风澈的身边,压低着嗓子向陶风澈询问他请假的原因。
陶风澈想了片刻,含糊回答:“查案子去了。”
“是……”汪源语气迟疑,见陶风澈点头后,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查出来了吗?”
陶风澈沉默半晌,终是点了点头:“嗯。”
当初让汪源帮忙查账户的钱款流向实属无奈之举,现如今他解开了跟随月生之间的误会,完全可以借助陶氏的力量继续往下查。这件事牵扯太广,背后的真凶又是杀人如麻的红帮,他实在不愿意让朋友陷入危险之地。
“那就好!”汪源一贯是个没心没肺的个性,不疑有他,整个人瞬间喜上眉梢,伸手一拍陶风澈的肩膀,又嘿嘿笑了两声,喜滋滋地想说些什么。
可陶风澈开口却比他要快。
“谢谢。”他郑重道。
汪源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4不适应地挠了挠头。
“嗐,你干啥啊怎么忽然这么客气,吓了我一跳……嘴上道谢那都是虚的你知道吗?今天午饭你请!”
“我请。”陶风澈爽快地一点头。
···
重新回到学校后的生活比陶风澈想象中还要平静许多。
他刚从枪林弹雨中走了一圈,即便没遭什么罪,又在家里调养了一个星期,但时不时地却还是会被震耳欲聋的枪声所惊醒。
炸裂的帷幕与残肢断骸填满了他的梦境,铺天盖地的血色下,太阳穴被冰冷枪口抵住的触感犹如附骨之疽.
他在黑暗中瞪大了眼,大口大口地用力呼吸,直至新鲜空气终于充盈了他的肺部;又将枕头底下压着的格洛克34拿出来拆卸一遍后重新组装,这才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然后他躺回床上,强迫自己重新回到了睡梦之中——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
乍一回到学校与家两点一线,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的规律性生活,陶风澈一开始总感觉有些古怪,好在他适应的速度很快。
时光如同潮水般向前逝去,十月下旬,陶风澈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即便是多年以后,陶风澈都一直将那一天记得清清楚楚,甚至都不用闭上双眼,所有的蛛丝马迹便都纤毫毕现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十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随月生开了一早上的视频会议,午饭后总算是闲了下来,陶风澈便将写作业的计划往后推了推,约他去靶场练枪。
随月生欣然同意。
气温已经稳定在了适度左右,陶风澈还顽强地拒绝着徐松让他穿秋裤的要求,随月生却已经穿上了厚重的毛呢大衣,连围巾都围上了,整个人看着平白无故小了好几岁。
陶风澈看得又心动又心疼,塞给他一个巴掌大的小热水袋,又牵住随月生的另一只手,拽在掌心里捂着。
“就几步路,走快点就到了。”随月生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手,却也没真的将手收回去。
陶风澈早就习惯了随遇色的别扭劲,根本就不接他的话茬,只微微一笑,把随月生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过两天得盯着哥哥戴手套了。陶风澈想着。
两人手牵着手,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随月生忽然抬头打量了下路旁栽种的树木:“徐伯前两天不是说桂花已经开了吗?”
“别找了哥,这是雪松,本来就不开花的,桂花树得往凉亭的方向走。”陶风澈憋着笑看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揶揄地开口,“芙蓉和木槿也不在这一片,你顺着这条道往下走,只能看见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