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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山祖师爷(70)

作者:一纸情书 时间:2018-06-10 12:29 标签:爽文 仙侠修真 未来架空 古穿今

  别鹭一脸大出所料,一直以为兮霜孱弱好欺而松懈下来的昔语更是大惊失色,“你这孽障!竟还敢蒙蔽我!”
  陆寒霜一手托着镜子背面,一手沾着血池的龙血在镜面上隐蔽绘制,他作势抱着镜子跑向兮渊,脚下却不动声色经过屏风,瞄见墙壁上的鲛人眼泪。
  身后一掌袭来,露于痕迹的风声躲开不难,但他照旧未躲,余光瞄准角度,脚下绊住屏风,本就岌岌可危的屏风再次轰然倒落,不巧砸碎左右墙上的两颗鲛人泪,凝固的泪滴炸裂,幽幽微光乍然大亮。
  掩盖了一瞬间镜子启动散发的光芒。
  陆寒霜抬起最后一眼,视野不远处的白禹恍如亘古石像,不动如山,两眼两耳紧闭,不闻外界风波。
  眸中滑过一抹森森寒光,转瞬恢复如常。
  罢!且先放他一回生路。
  于别鹭眼中,兮霜只是刚从昔语手下逃开,虚弱的小软腿一个踉跄绊倒,没躲开昔语的袭击,被毫不留情的一掌击中脊背,一口血喷出,歪倒在镜上。
  鲛人泪耗尽最后能量,强光渐渐散去,光线逐渐暗淡,小小身子静静躺在昏暗中,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别鹭立刻回望自家师叔,惊讶发现原处空无一物,闻声抬眸,师叔的轮椅缓缓向前,驶到倒落的屏风边。
  师叔俯身掀开一块断板,抱起兮霜,拂落衣服上的碎渣。浑身染血的小小身子横在师叔膝头,血色沾污师叔一尘不染的青袍,师叔却毫不在意,先拭净兮霜脸上血污,再抬起小孩软软垂落的胳膊。
  仿佛执起连着丝的断藕,净白长指头悬于脉搏处。
  诊了许久。
  别鹭眼前,师叔垂首,长发从肩上滑落,遮盖面容,只余一个沉默身影,还被轮椅椅背遮挡大半。思及师叔对兮霜的特别,不知师叔此刻作何表情?这样想着,他忽然发现气氛静默到不对劲,猛然望向昔语。
  先前面对兮霜还气势汹汹的青年,此时竟不敢趁机上前取镜,抱着龙神身体不断后退。当然,这不是误杀爱子后良心发现。
  师叔终于放下兮霜的手腕,抬起头。别鹭只能见师叔的后脑勺,师叔静静朝向昔语,一言未发,别鹭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眼神。待师叔收回目光,昔语竟连手里的龙神都没抱稳,双腿一软跌跪血池,溅了满身血水煞是狼狈,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面上犹有惊惧,颇为恍惚。
  静谧中唯有轮椅滚动声。
  师叔并不急着处理昔语,别鹭上前,望着师叔一直抱在腿上的兮霜,瞧着那张缺乏生机的脸,欲言又止,“他是……”
  死了吗?
  兮渊没有说话,从屏风碎渣里拾起雄镜。小孩吐的血已模糊掉镜上痕迹,兮渊一点一点擦拭镜面血迹,专注而一丝不苟,与往日擦拭爱琴“听涛”琴弦时一个表情。
  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可瞄见镜面上的血,别鹭心脏缩了缩,竟觉得最为崇拜的师叔此时有些陌生。
  别鹭打颤的左手握住发凉的右手,当师叔终于把镜子收进储物戒,心头那抹悚然才随之逝去。
  兮渊再次弯腰,捡起一本非金似玉的薄书,垂首凝视书脊,指尖拂过“《天地书》中卷”几字。
  再次低头。
  怀中兮霜冷着一张苍白小脸,安详闭目,仿若只是小憩,下一刻便会从梦中醒来,睁开一双含霜带雪的黑眸,掀开薄唇说出清清冷冷又颇为有趣的话。
  “若他无事……”兮渊的声音浅若微风,无人听见。
  掌下身体极为柔软,却只是一具空壳,紫府里早空荡荡了。只是不带法力的一掌,再厉害也实不该如此!兮渊隐隐有些疑惑,却已无心力深究,轻阖双眼,掩住眸中神色,终究没说出后半句。
  兮渊再睁开眼,已一派从容。
  静默中响起他温朗的声音,“你欠我一个徒弟。”
  兮渊轻撩眼皮,目中温良和煦,道,“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更何况还是欠我兮渊的债。”
  “师叔——”那种悚然的凉意又从别鹭脊背爬上后颈。兮渊仿佛察觉不到別鹭的不安,目光落于脸色惨白的昔语。
  ……
  翌日,苍穹蓝天白云间,世人仰头望着一辆轮椅飞过龙吟海,载着兮渊上仙明晃晃飞向逍遥山,轮椅上无遮无掩,露出上仙举世无双的面容。
  女修们闻讯飞去,望见兮渊腿上蜷着一个小孩,有相熟修士想上前打趣,目光一瞥看清小孩满脸死气,一个个顿住脚步。
  “……是逍遥会那个兮霜。”一个观望的女修认出小孩,面露惊异。逍遥会的传闻可是这一阵最为人津津乐道的。
  “人怎就突然死了?”有人不敢当面提及,扯着好友离得远了,才窃窃私语。
  “天妒英才啊……本以为又是一个‘兮渊’,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修士惋惜不已。但凡亲去逍遥会,都很难忘记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如何当众挑衅世间第一人,强求入门的风采。
  掌门早已听到风声。
  携师弟们等在山门旁,望着天际悠悠落下的轮椅。待看清师弟抱在怀中的小孩,目光瞄瞄旁边光明碑,犹在播放逍遥台上以风奏乐,用自然百态编曲的画面。
  峰主们一个个面色古怪,掌门道,“师弟你这又是何必呢?”
  “还不快把尸体放下,你这一路该让人看了多少笑话。”另一个峰主要上前接手尸体,兮渊的轮椅不停,直接经过峰主们,飞往青云峰。
  “唉!”掌门叹一声,十几位师兄弟赶忙追上。轮椅跑得飞快,他们跟着进了正殿。赫然见兮渊坐在上首,旁边一个传音唤来的管事正双手捧着取来的弟子名碟。
  掌门大惊失色,“师弟!手下留笔——”
  其他峰主们也都围过来劝道,“人都死了,你这又做得什么事?!”
  兮渊抬眸扫视一圈,又若无其事收回目光,解释道,“我从不悔诺,他既已通过试炼,我理当遵守诺言。”
  可、可、可他已经死了啊!
  师兄弟们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可观兮渊又是这般不温不火的样子,如泥牛入海,再扑腾不起一点反对声浪,尽皆瞪着兮渊执笔的手。当然,不可能瞪得兮渊手一抖掉了笔,只能眼睁睁看着兮渊笔下行云流水,特质墨水很快烙出一行字。
  【兮霜,行四,取道号别霜。】
  “唉……”峰主们互相望望,叹了又叹,表情无奈。事已成定局,他们不再谈,开始劝兮渊把尸体入殓。
  “不用。”兮渊搁下笔,示意管事收起名碟,转动轮椅出了殿,带兮霜回房。
  师兄弟们跟在后面劝了几句,依旧不起作用,闭了嘴。掌门等兮渊把人放进寝室,出了屋,刚松下半口气,便听师弟又道:
  “记得望君海海底有能让尸骨千年不腐的精玉。”
  掌门剩下半口气噎住,差点没被气晕!
  “师弟!你熟读万卷,莫忘了这一句是记载在《搜仙志》里,这可是分在神话一类,作者不详,内容不可考,其中记载连稚儿都不会信以为真!!!”
  兮渊表情温和,道,“我晓得。”
  “你晓得!晓得个鬼!上次收徒也说晓得,可结果呢,还不是做了糊涂事,我就说这四徒收不得,你看看,人都死了,还祸害你——”旁边一个峰主拍上掌门的肩,打断他的话。
  掌门一时激动,口不择言,低头瞧见师弟原本温和浅淡的目光又变得不温不火,讪讪住嘴,挂不住面子,一甩衣袖离开。
  “罢!我不管了,随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时间悠悠流逝。
  兮霜的事刚刚传开,昔语的事情便暴露出来,震惊世人!两位侍从与龙神白禹一并消失,无踪迹可寻。
  春花秋落。
  夏去冬来。
  逍遥十三峰静默矗立。
  青云峰一片静默,别鹤上山给师父请安。
  一路上人鸟绝迹,悄无声息。
  自兮霜辞世,惊涛殿越发无人涉足,究其原因也很简单,一是观兮渊神色一个个识趣,甚少打扰,二是每次前去时,萦绕心头说不出的古怪情绪。
  琴声悠悠。
  别鹤循声走进兮渊居住的院子。
  千年青松静立院中,原本每回望见空落落的枝干上再无那个眺望远方的小孩,他还有些惋惜,可如今嘛……
  茂密松针堆叠,落影笼罩住树下一个蒲团,一个男子坐于其上,静静弹琴,琴声美妙,琴师更是可堪入画。
  目光微移,琴师腿边躺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小孩,头枕于琴师膝头,身体微微蜷缩,像打盹的猫儿蜷在主人腿边,闭目静静聆听。
  乍一看也算赏心悦目。
  可凝神细观,便发现小孩早已没了呼吸,却因口含精玉尸身不腐,又不知兮渊从何处寻来什么东西,这具没有灵魂的驱壳竟一年年长大。
  前方一曲停歇,兮渊抬眸,“怎么不进来?”
  别鹤藏起眼底渐渐滋生的妒意,上前请安。他原也问过师父为什么要留下一具驱壳,难道还奢望兮霜魂魄归来?师父那时满目温和,只是摇头,他气鼓鼓道:即便是等,又要等到何年何月,还不如找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
  师父那时正把精玉塞入兮霜口中,似真似假道,“闲来无事,等便等吧。”
  第一次发现师父弹琴时,兮霜躺在他脚下。平常旁人连多看一眼师父的残腿都怕冒犯,一具尸体居然枕在那双不良于行的腿上。掌门惊诧追问:怎么把尸体搬出来吓人?兮渊只道,“闲来无事,便带兮霜出来,伴于左右,免得画面寥落,让人笑我堂堂兮渊竟然独自奏乐,无知己相伴。”
  事实上,无人会笑兮渊独奏,只会惧他竟让尸体作伴。
  别鹤起初也猜不透师父对兮霜到底是何种感情?
  若说痛彻心扉,两人相识日短,于兮渊上仙漫长人生不过微不足道的弹指一瞬,远远谈不上。
  若说极为重视、缺之不可?
  师父甚至丝毫没想过追魂寻魄,唯一震惊世人的举动,也不过是异想天开去望君海底寻找传说中的精玉。可只为留下一具驱壳,便如此大动干戈,实不寻常。
  此后种种不同寻常的举动屡出,问之,他也只是随口一答:“闲来无事。”
  次次都是闲来无事。别鹤花了许久,才明白这四字的含义。
  闲、来、无、事。
  并不过分在意,又极为特别。
  这个惊鸿一现便陨落世间的男孩,已然敲响兮渊上仙的心门,可惜还未曾推门涉足其中,便已骤然离去。
  所以,于师父心中留下不轻不重的一笔,每每念起,也只堪堪能用上一句“闲来无事”,不会过少,亦无再多。
  ……
  华夏,凌霄山。
  东方破晓,蒙蒙微光照亮落雪院,寒冬正月。
  陆寒霜的房间门扉禁闭,萧衍一大早来到门外,驻留许久,寒霜结满发梢,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意,心头烧得厉害。
  往常,陆寒霜闭关一年半载不出都是常事。那时萧衍深知陆寒霜只是闭关,人在里面,虽有担心但未曾如现在这般——每有闲暇,总忍不住过来看看,好像下一瞬,这扇门就会从内推开,走出那个白发胜雪、容颜倾世的男人。
  不过短短数日,他已坐立难安,心头一片焦灼,仿佛浮于油锅上的水,整日躁动不已。
  萧衍先前不知两生镜,自陆寒霜闭门不出,特去询问问今,清楚证实了心中猜想,陆寒霜确实是去了另一个位面。
  陆寒霜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性子,到了那边可有人照料?衣食住行可有人操办?会否被不长眼的人骚扰?又会遇到哪些人哪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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