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我的马甲(175)
服务生接过菜单,微微欠身:“好的,请稍等。”
一大一小坐等吃饭,汐汐拍照拍得不亦乐乎。
但开心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刚刚才把餐具全部清理一遍的相柳京忽然浑身一颤,一双金红异瞳睁得溜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一个声音在环绕。
这种感觉……
——是工藤夫妇!
“早上好,工藤先生,工藤夫人!”
“早上好……”
相柳京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从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又完了。
他用后一分清明的理智交代汐汐:“小可爱,之后请叫我‘藤原先生’!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就是这张马甲的魔法精灵!”
还没等汐汐回答,他的自我意识就已经下线了。
……
——滴。
——干员相柳京与【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当前同步率,百分之五十一……百分之五十三……百分之五十八……百分之六十四。
——悉知,录像模式已开启,请干员及时查收。
……
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
【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怔愣地看着眼前的花束,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静默地、僵硬地立在那里。
他想回头,回头看看他们。
——不能回头!那不是你的父母!
就看一眼,就只看一眼?
——不可以!不可以!
【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慢慢收回放在桌上的手,他极力收敛着意识深处摧枯拉朽般袭来的磅礴悸动和思念,双手放在被桌布遮挡的大腿上,紧紧握成拳头。
他是不死人,他的身体是最锋利的剑与刀,是最坚固的盾。
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伤害自己。
这世间能够赋予他疼痛的伤害实在是太少太少了,他已经如此强大,又……如此弱小。
‘我在哭吗?’
魔法界最强大的亡灵魔法师麻木地想。
他不会哭了。
他已经死了。
……啊,工藤新一已经死了。
他甚至已经不会再感到心痛了,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终焉魔法师】机械地眨了眨眼,他停止动作的胸膛再次微微起伏,做出正在呼吸的假象。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的情绪没有失控,反而被堪称完美地控制住了,即便是感知敏锐的泽田弘树小朋友都没有察觉到。
他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汹涌的悸动与思念一寸一寸撕裂着他的意识,而他脸上的假面却越来越厚,越来越厚。
直到……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和内子能和你们拼个桌吗?”
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挽着手走过来,同【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仅有半臂的距离,他语气礼貌而疏离,还有一点打扰了对方用餐的歉意。
这个时候餐厅里的人太多了,大家好像都是这个点吃早饭的,放眼望去,确实找不到空余的位置。
唯独这里,只有一个大人和一个小朋友。
话音刚落,长发男人就偏过头朝他们看来,一双罕见的金红异瞳让工藤夫妇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俊秀的面容也令工藤有希子的心情更好了一点。
好看的人总是有一点魔力的,谁会不喜欢这样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呢?
他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请坐。”
那笑容里只有陌生和虚假,宛如一张精心雕刻的面具,死死地黏附在他血肉之上。
既然已经失去哭泣的能力,那便笑吧。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第八十四章
工藤夫妇一左一右坐下了, 工藤优作挨着长发男人坐下,工藤有希子则坐在泽田弘树身边。
小朋友还没有和这样知性的女性长辈相处过,负责保护他的塞西莉阿姨是外冷内热的类型, 工藤有希子话没说两句,他婴儿肥的小脸就羞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抱着拍完照的汐汐挡住自己的脸。
汐汐:……
汐汐:【不要害羞啊,小树, 这个阿姨是好人哦!】
柯南君的妈妈,妥妥的红方。
泽田弘树:【嗯!】
【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抬眼看了他们一会儿, 眼底一片柔软,钝痛的意识海缓和了不少。
夫妻俩已经认出了泽田弘树,这个天才儿童如今堪称举世闻名,那么他身边这位长发男人就是帝丹小学的藤原老师了。
果然, 和传闻中一样, 无论是泽田弘树本人,还是坚村忠彬, 都非常信任这位藤原今。
听说他还是外国人,是隔壁东方大国的国民。
工藤优作自然而然地和“藤原今”聊了起来,话题天南海北,文史艺术,都能聊, 让他惊讶的是, 看起来年纪不大的“藤原今”居然都能接上,还有自己的见解,丝毫不输任何大家。
夫妻俩对“藤原今”的态度立刻从陌生礼貌, 变成了相见恨晚。他们在看见“藤原今”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亲近, 给他们的感觉很熟悉, 原来如此,人海之中能找到一个聊得来的人实在不容易。
【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脸上的笑容始终一成不变,他看似应对自如,但实际上,他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僵硬,意识海里的剧痛逐渐变成了磨人的软刀子,绵延不断的钝痛令他攥紧了放在桌布下的左手,企图让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坚持下去。
还好有魔法道具,它尽职尽责地为主人掩去这份僵硬与虚假,不着痕迹地模糊着工藤夫妇的判断和推理能力,不然的话……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对自己。
就他这点拙劣的伪装,面对推理能力首屈一指的世界侦探,恐怕走不了一个回合。
【终焉魔法师·工藤新一】不由得有几分庆幸,他的炼金术学得不错,魔法道具做得也不错。
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结束和……工藤先生的对话,哪怕这点温暖本不属于他,他也想要握在手心里感受片刻。
不死人的身体太冷了,而他的灵魂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光明与黑暗在他的身体里不断拉扯,绕是他已然习惯了,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极致的寒意和孤寂在席卷着自己、吞噬着自己。
温暖的晨曦照不进他的心底,因为他已经没有心了。
美丽的春天也没有一处属于他,放眼望去,他早已孤身一人,身处之处永为寒冬。
唯有那一盏灯火,明明煌煌,映着他非人的模样,点亮着他前进的不归路。
这条道路没有回路,它向着前方延展,也只能向着前方延展。身后不是归宿,而是吞没他的深渊,思念与悲恸如影随形,在他每每想起从前时,就奋力地拖拽着他的理智和情感,脚下的冻土亦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刻骨骇人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