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祭品(64)
“别说了,我这就为你们解开这条该死的缚灵链,还你们自由!”说着,餮再也不去压抑,体内汹涌澎湃的邪神之力。他抬起一手,举于空中,对准了缚灵链的方向,缓缓施力抓握。
那原本拴在两人断手之间、深深嵌入肉里去的紫黑锁链,在蛮狠邪力的搅弄下,阵阵发颤,发出了“哐啷哐啷”的瑟瑟声响,似乎马上,就要从两手的伤处抽离了。
缚灵链的异动,立即被身在房中的虞陌宗感知了。房门乍破,一个紫袍的身影,裹挟着一阵罡风倏然而出。见到屋外情形,他立刻摧动紫气,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段驯狩特有的、驱使缚灵链的咒言。
原本浮于空中、几欲挣脱的锁链,像是突然受到了咒言的安抚,立刻恢复了原状垂下来,纹丝不动,且在二人血肉中嵌得更深了。
“虞、陌、宗!”餮立即回头,大吼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进去找你算账,你倒先自己跑出来受死了!”话音未落,餮暂时弃置了缚灵链,掉转过身,敛爪的方向,对准了虞陌宗的脖颈,眉峰一拧、怒目一睁,隔空一卡!
虞陌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伸手抚在喉咙上,但却无济于事,丝毫不能缓解,如绞索一般的窒息。他立时转变了策略,拂手一收,振起一道紫雾。
缚灵链像是接到了主人的指令,立刻从比翼鸟中间弹跃而起,圈到了餮的手腕上,陡然收紧,减弱了他企图掐死虞陌宗的力道,维持了短暂的平衡。
正在此时,挣脱了缚灵链桎梏的男女,双双化作了鸟形。比翼鸟本心良善,从不为祸苍生;且惜羽,因为心疼对方,连对方身上掉落一根羽毛,都要淌下血泪。但是,现在心中所爱已经永失,惜羽又为谁人?所谓的自由,不过是能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幸福。
二鸟长声尖哮,振着再也合不到一起的独翅,无数根沾血的灵羽,飞将而出,组成凌空的箭阵,向着虞陌宗掷去。
“啊啊啊!”虞陌宗全身插满了鸟羽,千疮百孔,鲜血自伤处喷出,溅了满身。他惨叫一声,捂住了被直直戳进两根羽毛的眼珠。
鹣和蛮的一只眼睛,目睹了这恶人的凄惨下场,终于可以心满意足地去了。他们凝视着另外一只眼中,爱人永久的睡颜,缓缓垂下脖颈,与自己的伴鸟同眠了。
缚灵链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绞紧的力道骤停,像一根失去了生命的铁蛇,轻易被餮拿住了七寸。邪神手中,聚了黑气,指尖一拧,为虎作伥的缚灵神器,就这样断成了数节,被他不屑地散向空中。
正当餮凝了爪,想要给虞陌宗最后一击时,周围无数道声音响起来:“镜山齐氏,御狩苍生,邪神饕餮,速来就死!镜阵,起——!”
就在方才,餮开始聚力震动缚灵链时,坐于御狩台上、观视着灵镜的齐肃长老,窥见了这惊人的一幕,他瞠目大吼一声:“邪神入侵!邪神入侵!镜山所有弟子,速速集合抗敌!他就在东厢房外的密林!”齐肃长老的吼声,通过灵镜传音,响彻了整个镜山。弟子们纷纷使了御灵术,向着出事地点飞去。
齐魅原本躺在床上歇憩,媚药的效力虽已过去,但维持多时才泄身的他,实在有些精疲力尽。但当他听到长老的惊诧怒喊,和房外的锅沸喧哗时,立时从床上爬起来,披衣提靴,向着门外深沉的夜色纵去。
当齐魅赶到时,由长老和众弟子齐心合力召唤出的中央幻镜,高悬头顶,在餮的周身,四面八方、铺天盖地,投射出了三十二面八卦定身镜,像是铺设了天罗地网,阻挠了他出阵,置虞陌宗于死地的企图。
而餮的情形,似乎很不对劲,他被众人困于阵中,捂着头,痛苦万分地狂吼:“啊、啊啊!不要,不要在这种时候!”
只有齐魅一人能视见的冲天煞气,代表了邪神的苏醒。
他立刻高声问道:“餮,你究竟怎么了!”
“我……我快控不住这人形了!啊……你们别再念了!出去,从我的脑中出去!吵死了!我不想再变作混沌!”
此时,远隔千里之外的某处秘密祭坛上,某个心怀不轨的王爷,勾结了一帮犯上作乱的大臣,请来的胡人巫师正在作法。一众愚痴的凡人,自以为能控制得住饕餮,正满怀期待地,念诵着召唤邪神的咒言。巫师们快速嗫动的一张张嘴皮,扰动了镜山上、因怒意而崛起的邪力。
突然,餮的衣襟,被急窜而出的煞气挣破了,人们惊异万分地,盯着那一根在他脐下疯狂扭动的长舌。怪舌抽搐抵抗了一阵后,终是无力地回缩了,继而,那肉缝中吐出的徐徐黑雾,从最初的细窄一线,慢慢拉开成一张巨口,很快,就将邪神整个人形吞没了……
那黑雾演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力量,横冲直撞,完全无视镜阵的障碍,向着虞陌宗所在的方向浩荡而去。顷刻之间,那个作恶多端的伪君子,被吞噬进了虚无中。随后,黑雾又漫无目的地在山顶游荡,横扫。来不及躲闪的弟子,亦被它同化进了死亡的阴影里。
这是一场,令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倾轧屠戮。这一刻,镜山上的人们才知道,以微不足道的人力,与骇然恐怖的邪神之力相对抗,根本就如痴人说梦、螳臂当车。绝望的惨叫,和凄厉的哀嚎,盘旋在百年镜山的上空。今宵,注定是无眠的长夜。
千钧一发之际,是齐魅,泪流满面地对着黑雾,发出了最后的乞求呐喊:“餮,你回来,你变回来啊!只要你能回来,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和你在一起!我们成亲,我们成亲!我谁也不娶,我就嫁给你一个!”
蓦地,庞然的黑雾停止了席卷,慢慢收束回了虚空,变小、变淡。最后,齐魅熟悉的那个人影,终于自黑雾中复现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餮,不过须臾不见,却像是遥隔了生死百年。
刚刚恢复了人形的餮,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有些虚弱地抬眼,却是疲惫一笑:“魅官儿……我们去哪里成亲?”
齐魅转头,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镜山,以及幸存下来的弟子们,惊恐不已、不敢置信的眼神,他也凄然一笑:“去南馆,回花街,回到我们初识的地方。这里没有容得下我们的地方,我们走。”
齐魅扶着餮,消失在夜色里,丢下`身后陌尘、摇山震岳的哭嚎。
第139章 洞房花烛
几日后,花街南馆,齐魅昔日所住的旧宅内。
美人端着一对龙凤双烛,袅袅款款地挪步向前,向着早早候在罗帐内的情郎走去。
一身曳地的珠穗红袍,上以金绣,饰着一双、一目一翼的比翼鸟,裙裾拂地,犹如青鸟双双掠过春湖,挑起情漪圈圈,柔波万顷。
今夜梦魂何处去?犹解飞花入洞房。灯影摇曳,红烛垂泪,似是为这对终成眷属的有情人,喜极而泣。
今夜的齐魅,略施了红妆,面如桃花,眸若星辰。一根长辫梳起,若纤姿垂柳一般挂在腰间,正如餮过去赋诗所赞——“霜落云霞,乌辫纬如”。
如今的他,终于知晓了化名“陶铁”的小厮,曾于说笑中暗示过的涵义:原来,什么千日醉、缚灵链,统统都是无意义的徒劳,真正可以镇住那淫舌的安抚利器,一直都长在他自己身上。
齐魅走至窗边,放下烛台说笑:“只有这个法子了么?为何总觉得,今日我要嫁的,不止你餮一人呢?从今往后,做了饕的祭品,就好似将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同时许了两个男人似的……”
帐内悄无声息,没有回应,像是男人先于自己安寝了。
“餮?”齐魅轻挑帘帐,探首去瞧,见床内空空荡荡,正觉犹疑。忽地,一阵漫天降下的红花雨,翩然洒向了他的头顶。
轻柔飘摇的花瓣,散着香氤,飘落于齐魅的心湖之上。齐魅抬首,与正高高抓着木栏、吊于床顶的顽皮男人,四目对望。男人笑得纯真,照例露了一侧虎牙。
那一望,勾起了齐魅脑海中,二人相识以来、所有缱绻温情的回忆。那一刻他心想:如若可以,我愿化作永沉湖底的细沙,沉睡在你安静美好的怀抱里,忘掉这世间的潮起潮落,陪你看千年岁月的轮替。然而,我不能。
同样穿着大红喜衣、不羁敞着胸膛的餮,从床顶一跃而下,伸手捞了齐魅的柳腰,就顺势抱着美人打滚,翻倒至软塌上。
深情相拥之间,呼吸相闻,肌肤相亲相触。一双爱极了彼此的有情郎,便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处。齐魅仰着脖颈、张着湿热的红唇,任餮夺取其间香息,就像是作着最后的告别一吻,毫无征兆地湿了眼睫。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嗯?”餮停下了对两片柔`荑的索取,抬手至美人娇俏的眼梢,轻柔为他拭泪,“该不会,是终于盼来了我这等的如意郎君,给欣喜的吧?”
齐魅摇头,从衣间缓缓抽出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冷光,足有三寸余长。他一憋唇,娇软地伏到餮的胸膛上,哭嘤嘤说道:“这东西如此可怕,竟要伸进我心口去取血,我怕……”
然而,一切都只是做戏。齐魅当初下山擒饕餮之时,连死都不怕,他又怎会怕这区区的血祭仪式。他真正哭泣的原由,只能偷偷埋在心底。这是他身为苍生御狩,与邪神饕餮之间,最后的战斗——不,该说只是这一世,最后的战斗。
“别哭呀我的小心肝,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我恨不得能替你疼……可你说要嫁给我、一辈子同我欢`好,还要助我控住人形,那么成为饕的祭品,恐怕是唯一的法子了。你放心,咱们取一点点血便好,过后我立即用灵力帮你治疗,保证不让你多疼,好不好?”
餮万般耐心地哄着,又心疼地凑上齐魅的心口舔`弄。那片玉肌,白皙诱人,莹薄光润,令人爱不释舌。要在这处穿一个洞,犹如利刃剜在餮的心尖上,叫他难受,让他不忍。
齐魅的心,痛得快要融化在血泊里了。可他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软弱了,既然做了决定,就要执行到底。这件事,并不是全无希望。对,在那之前,他还要为下一世的自己,争取更多的希望。
第140章 踏破铁鞋
齐魅亲昵地回搂住餮的脖子,勉力不露出一丝悲切:“那你可要保证,待我哪天产珠时,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决不能离开半步,好不好?好不好?”
一听到产珠,怪舌立刻兴奋了。它舔舐着齐魅的小腹,在那处留下湿滑清亮的涎液。
“滚一边儿去!以后有你享福的。可今晚是魅官儿的头一次,他归我!”餮把淫舌捉起来,毫不纵容地拎远了。淫舌觉得无趣,便也自觉乖顺地,缩回了他身体里。
餮一拍胸脯,并指向天,半立誓、半说笑道:“那是自然!我发誓,无论我的小心肝产珠之时,会不会同别的妊娠女子一般暴躁,无论你是踢我、打我、撵我、赶我也好,我会一直在旁守着你,绝对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