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的挑刺日常(34)
说实话,年轻的皇帝陛下虽然看起来依旧绷着一张脸,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其实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虫灾还没完全解决,但拥有圣水的金狮国人底气满满。当天入夜时分,皇城民众甚至自发在中心广场的圣坛前举行了一场祷会。
但凡能走动的人几乎全都来了,他们向着悬宫的方向山呼三声,重复了一遍新帝登基时的礼仪,而后,他们围住了圣坛中心的雕像。
圣坛水池正中矗立着一座巨大柱形浮雕,上面刻着旧时期的三大主神,后神,以及一头威猛的雄狮。
奥斯维德在全国通令里虽然没提挖坟的事情,但提到了光明神法厄的圣水。
解除了性命之危的民众们朝着巨柱上法厄雕像的那面虔诚伏地,感谢光明神跨越千万年的圣愿和祝福。
奥斯维德站在悬宫城墙高塔之上,两手撑着墙墩,在阴影的遮挡下俯瞰围聚的民众。
当初坐上皇座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位置有什么值得争抢和期待的。
曾经的成长环境将他的性格塑造得非常自我,他喜欢事事亲为,讨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讨厌被人寄托,甚至一度觉得皇帝这个位置意味着要担负起其他无关人员的安危和未来,实在太过麻烦,无聊极了。
但在这一刻,当看到全城的人都在欢呼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肩膀上的东西重一点,似乎也没那么不好。
当所有人都非常开心的时候,有一个人非常地不开心。
这人正是曾经的光明神法厄,现在的青铜军指挥官凯文·法斯宾德阁下。
不知道是皇帝迷药下得太重,还是之前在神墓里伤口反复愈合耗费了太多精力,凯文昏睡的时间比上一回还要久,他整整睡了一个礼拜,着实把骨头都睡酥了。
凯文睁眼的时候迷药后劲还没过,他顶着一脸“我是谁这是哪儿”的空茫表情,盯着皇宫里厚重大气的穹顶看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
稍一动弹,他就听见自己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发出了“嘎吱”的转动声,仿佛一架锈蚀透了的四轮破马车。
还好醒了,再睡就该直接全身瘫痪了……
凯文自嘲了一句,眯着惺忪睡眼,抬手打算揉一揉酸疼的脖颈。
结果手一抬,就传来了一声“哗啦”脆响,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而且手腕大概睡软了,动起来只觉得沉甸甸的,还挺费劲。
总之,怪异得很!
凯文皱着眉撩起一边眼皮朝左手扫了一眼,瞬间所有困倦一哄而散,醒了个彻底。
“哪个欠打的小畜生给我上的手铐脚镣?!”凯文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还在做梦,说不定又梦到北翡翠国地牢那夜了呢!
但是很快,他脑中断片的记忆就全都连接上了——昏睡之前,他还在法厄神墓的主殿里,奥斯维德那个混账玩意儿居然敢暗算他,给他糊了一脸迷药。
凯文:“……”呵呵。
这手铐脚镣是谁上的,还用说吗?
那一瞬间,他特别想让时间回溯,重回千万年前的阿纳圣湖边,他一定要揪住忒妮斯和斐撒,给他们彻底洗洗脑子:让你们闲得蛋疼撒豆造人,看看你们亲爱的弟弟现在的熊样吧,你们造出来的后代简直要翻天了好吗……
可惜,他现在没有神力,除了死不了,跟普通人几乎没什么区别,只能对着手铐脚镣干瞪眼,默默在心里呕出一口老血。
不行,得找点儿趁手的工具。
他这么嘀咕了一句,便仔仔细细地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这大概是皇宫里的某处寝屋,规格比奥斯维德那间甚至都差不了多少,只是内里的装饰要比那边亮一些,不如那边沉肃,看起来像是给年轻人住的地方。
奥斯维德给他打造的手铐脚镣还挺人性化,没有死死地绑扣在床上,链条很长,足够他在房间里自由活动,只是没法出门而已。
凯文翻身下了床,也懒得找鞋,就这么赤着脚在屋里走着,毫不客气地翻箱倒柜。
“你在找什么?如果是可以开锁的东西,比如小细棍之类的,那就不用忙了,根本没有。”奥斯维德的声音骤然响起,听起来懒懒的,语速沉缓,尾音还拖出了漫不经心的调子,没有以往那么冷硬。
可惜,听在凯文耳朵里,却满满都是“诶嘿,你打不着我”的挑衅感。
当然,这主要源自于法斯宾德阁下自己的主观添加。
“我说——”凯文正在翻一个半身立柜,闻言直起腰来,干脆将手肘支在了立柜顶上,以一种非常懒散的姿势斜倚着说道,“别以为你当了皇帝我就真不敢抽你。”
皇帝陛下正站在门口,亲力亲为地托着一个银质圆盘,里面放着香气诱人的食物,甚至还有一杯果酒。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间里蜿蜒的铁链,道:“我知道你敢,所以事先锁上了。”
凯文抖了抖手上的铁链:“怎么?几条链子就能锁得住我?”
奥斯维德纡尊降贵地腾出一只手,比了个恭敬的“请”,道:“那倒也不一定,万一你能徒手拆铁链呢,我还是做了心理准备的。”
凯文:“……”他现在还真徒手拆不了。
“好。”凯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懒地拖着铁链坐回床边,揪了一截链子在手里把玩着,问道:“你倒是跟我说说,我究竟怎么你了,以至于你这么别出心裁地犒劳我?我还帮你开了神殿大门拿了圣水呢亲爱的陛下,你是鱼吗转眼就忘?”
奥斯维德盯着他看了会儿,道:“你知道你这次睡了多久吗?”
凯文朝窗外望了一眼,依旧大雨连天,看不出日子:“多久?”
“七天。”奥斯维德道,“我给你的迷药剂量其实很小,我问过医官,最多能让人睡一夜,可是你整整睡了七天,究竟是因为什么需要我告诉你吗?”
凯文撇了撇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上一回你昏睡是因为从底下苏醒,相当于死而复生。即便那样你也不过前后睡了三天三夜就恢复了,你这次却睡了整整七天。”奥斯维德眯起眼,不冷不热道:“你在神墓里走了一趟,甚至比你死了一回还要耗费精力,我不信你事先没有预料到。”
凯文撩起眼皮,张口想说话,却又被奥斯维德打断了:“你还记得临行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么?你说要一个人去神墓的时候,那语气轻松得就跟去吃一顿饭一样,结果呢?”
凯文耸了耸肩,依旧满不在意:“结果我确实顺利走到了圣水面前不是么?”
奥斯维德懒得跟他争论这一点,而是斩钉截铁道:“我敢打赌,我如果不把你锁上,你今天醒了,明天就敢继续四处玩命。”
凯文哭笑不得:“我是有病还是欠?没事玩什么命。”
奥斯维德赞同道:“确实欠。”
凯文:“……”
他简直想抄个什么东西去砸皇帝尊贵的脸,可惜屋里所有能攻击的玩意儿都被奥斯维德没收了。
以前他还觉得这小子只是性格别扭,某些时候有点儿不正常地偏执和极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别扭,这是变态好吗!
让变态当皇帝是会出人命的你们金狮国脑子里进了大海吗……
“我没说解锁你解不掉的。”奥斯维德抬着下巴道,“认命吧,歇够了自然给你解。你这两天身上还会出现那种伤口。”
凯文:“……解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你,真是越大越无法无天。”
“我让他们做了点东西,有焗兔肉、烤猩果、我记得你以前对这两样似乎很有兴趣。”奥斯维德端着银盘就要进门。
结果凯文却十分无赖地倚在床头,拍了拍旁边的木柜,懒懒道:“在墓地里滚了那么久,我要洗澡,要泡温泉池,不然吃不下东西。”
显然,寝屋里不可能给他挖个温泉池出来供他洗澡,要洗必须得出门。
奥斯维德面无表情地上下扫了他一眼,道:“抱歉,你早上刚洗过澡。你难道都没发现身上衣服已经全换了?”
凯文:“……”
第37章
刚才醒了就只顾折腾怎么开锁,在心里亲切问候了皇帝百八十遍,他还真没注意自己身上穿着什么衣服。
他低头看了片刻,忍不住道:“谁给我洗的?”
奥斯维德冷哼了一声:“你那一身的怪伤,自己裂开再自己愈合,能让其他人看?你说谁洗的?”
凯文:“……”
其实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凯文只为了“少了一个出门的借口”而觉得有点儿遗憾。
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有那么一瞬间,奥斯维德的脸上除了一贯不冷不热的表情外,还有一点儿难以察觉的不自然。偏偏就那么巧,那一闪而过的一点儿不自在被凯文看了个正着。
于是本来坦坦荡荡的凯文,也跟着有点儿不太自在。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片刻后,他只能默默把这个不太对劲的话题揭了过去。
好在这种感觉就像是傻猫挠痒似的,在他脸上抓了一下便撤了,并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
凯文换了个更自在的姿势倚在床头,冲奥斯维德一挑下巴道:“好了我懒得跟你理论这些,就当是在地下弄晕你们所有人的报应。吃的呢?我饿了。”
奥斯维德挑了挑眉,端着银盘走进了寝屋。
就在他站在床边,弯腰把银盘放在床头木柜上的时候,凯文突然弹起,抬手一甩又一拧,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粗大的铁质链条缠到了奥斯维德的脖子上。
皇帝整个人被他拽得倒在了床上,凯文手里用的劲很巧,恰好能将人撂倒却不至于让人窒息。
他趁着奥斯维德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个敏捷的翻身,压了上去。
凯文跪着的右膝盖压在奥斯维德的左手腕上,左手钳住奥斯维德的另一只手,右手在拽着铁链的同时刚巧卡在奥斯维德的脖颈间,居高临下地低头问道:“钥匙呢?是在你自己身上,还是在什么守卫身上?”
他压得很有技巧,奥斯维德不至于太难受,于是仰着下巴,短促地笑了一声,眯眼道:“怎么?跟我耗上了?”
“我有的是办法把这些铁链在你身上缠一堆死结,我解不开你也跑不掉。”凯文挑起眉,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跟人这么近距离斗殴,太狼狈了,你说呢?解了这些玩意儿,我少揍你一顿。”
“这买卖还真是划算吶。”奥斯维德没好气地道,“解不解都是要被你打的,这些我小时候也没少受,不差这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