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96)
钟息没办法,只能自己出钱。
他通过联系之前的同学,找渠道订了一批书,三天后送到。
钟息又去找主管,“书我可以自己买,但那些聚在图书馆里的商贩,你可把他们请出去吗?”
主管上下打量了一遍钟息:“你是来这边度假的吗?”
“跟度假有什么关系?”
“一看你就是不会常住在岛上的样子,”主管没好气地说:“你出于好心,把图书馆重新办起来,办起来之后呢?岛上的孩子有几个喜欢看书的?是,我可以替你把商贩赶走,然后呢?到时候你一走,我为你得罪了街坊邻居,最后怨言全在我头上。”
主管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别瞎折腾了,岛上的孩子一辈子就在岛上,渔民的孩子一辈子都是渔民,你看那家黎老师,考出去了最后不是还得回来?我们过得挺开心的,不用你操心。”
钟息哑然。
他一个人走到图书馆门口,看着已经生锈的印着“东升岛图书馆”几个字的铁牌,心里一片惘然。
他尝试着去沟通,但那些商贩根本不搭理他。
钟息只能落寞地往回走。
不知不觉走到码头边,码头上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乱糟糟的,很多人挤作一团,船上还传来争吵声和婴儿啼哭的声音。
那婴啼声洪亮又可怜,根本没有被人安抚的迹象。
钟息下意识地循着那哭声往里走。
结果刚踏上码头,就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裹挟住了,钟息后背的伤还没完全好,他怕旁人碰到自己,只能抻开胳膊,不知谁从人群里伸出一只手,直接把他往前拽了一下,还说:“辉辉,快上船!”
“哎我不是!”
钟息根本躲不及,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推上了船。
他踉跄了一下,抓住船边的铁杆才勉强站稳,刚准备回去,又听到孩子的啼哭声。
好像是从船上传来的。
正思索着,耳边传来文副官的声音:“轮渡已经停在右边,所有乘客手持船票排队依次上船,票价一律三十,手持原来的船票即可登船,无需补票!”
钟息有些懵,不明白文副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微微弯腰进了船,径直往里走。
结果真的在一个脏兮兮的座椅上找到一个一岁大的孩子。
孩子身上裹了一件大人的羽绒服,现在手脚都动不了,旁边也没人,正哭得撕心裂肺,钟息立即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轻声哄了哄。
霍司承正在检查生产船的设备,东升岛的负责人跟在他后面。
这艘船简直是危船中的危船,霍司承看着陈旧的船舱,忍不住皱眉:“一共十个座椅,带了将近五十几号人,没有救生衣没有救生船,动力设备和生产许可证都是十几年前的——”
话音刚落,他看到船舱里的钟息。
钟息抱着孩子,动作轻柔。
“你怎么在这儿?”
钟息并不回答,只说:“有人把孩子落在这儿了,你让文副官喊一声。”
霍司承立即说:“好。”
不多时,孩子的母亲跑了进来,拍着胸脯喘气道:“谢谢谢谢,太谢谢您了,我以为孩子爸抱着,孩子爸以为我抱着,两个人就这么把孩子丢了,真是吓死我了。”
钟息弯了弯唇角,把孩子递了过去。
“以后要仔细一些。”他叮嘱道。
孩子母亲离开后,霍司承走过来。
又在离钟息两步远的地方停住。
他说:“霍小饱刚出生那阵子夜里哭得厉害,我们俩就这样轮流抱着他。”
霍司承又在打感情牌,钟息没搭理他。
“这艘船是捕捞船,根本不能用来载客,再加上本身安全性也不够,我就把他们都转移到轮船上了,”霍司承一五一十地跟钟息讲他的工作,他又补充道:“没起冲突,我也没冲在第一线,外面乱是因为好多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得不方便,你别担心。”
钟息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没正面回答,只问:“船长和船员们,你要怎么解决?”
“毕竟是三无船只,罚还是要罚的,但我已经让人给他们申请了购船补贴。”
“我……我这样做,你还满意吗?”霍司承小心翼翼地发问。
一旁的东升岛负责人都看呆了,惊得嘴都合不拢。
面前这人真是雷厉风行的霍总督?
乘客基本上都转移到了新的轮船上,外面终于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生产船突然发动,整个舱体剧烈晃动,钟息还没来得及反应,霍司承已经抓住他的手腕,条件反射地把他护在身后。
第56章
钟息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被霍司承握着。
霍司承的手掌依旧宽大温暖干燥,因为长时间持枪,他的手上有一块薄薄的茧,钟息始终记得那块茧长在他食指第一指节的指腹。
读军校时,霍司承手指上的茧还没这么严重,是后来在海军突击队里磨出来的,狙击手在等待战机时通常都会将食指用力地摁在扳机护圈上,长此以往,就有了一块硬茧。
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钟息窝在霍司承怀里,和他十指相扣,摸到这块茧,忍不住好奇地问:“等待战机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时霍司承细细密密地亲着钟息的脸,闻言吊儿郎当地回答:“想息息,想着打完这一仗就回来娶息息。”
钟息羞恼地咬了他一口。
后来什么都有了,结了婚,有了宝宝,霍司承手指上的硬茧也一点一点变薄。
最后竟然还是走散了。
再一次感受到霍司承掌心的温度,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伴随着晃动的船体,猝不及防钻进钟息的心脏。
霍司承总是挡在他前面。
宽阔肩膀遮住了钟息的视线。
霍司承的身边总是有很多危险,但钟息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有危险发生,霍司承会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帮他挡下所有危险。
船体持续地震荡了几下,霍司承扶住钟息,将他拉到稳定的区域。
船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道歉:“是、是发动机的老毛病了,每次启动都这样。”
东升岛的负责人脸色大窘,在霍司承面前简直无地自容,他让船长先退下,然后讪笑着对霍司承说:“总督,我今晚回去就让人把这艘船送进废弃物处理厂,坚决不让这种充满安全隐患的东西再出现在海面上了。”
船体渐渐稳定下来,也不再晃动。
钟息挣了挣,霍司承迟疑几秒还是松开。
钟息侧身经过霍司承时没有停留,也没有回答霍司承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竟然有些不太习惯霍司承这副模样,霍司承昂首时他觉得在一起太累,霍司承低头时他又觉得别扭,好像不忍心看到霍司承这样。
钟息不免叹气。
情深不寿,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乘客都已经登上了轮船,船上的工作人员正在核对信息。
文副官拿了一份价格表过来,看到钟息正要下船,他特意先把价格表拿给钟息看:“钟先生,您看看这个价格要不要改动?”
钟息却摆手:“让专业的人去定夺吧。”
文副官替霍司承着想,又主动说:“钟先生,总督他这几天总是睡不好,他很想念您和孩子——”
“文副官,我和他已经离婚了。”钟息打断文副官。
文副官语塞。
钟息说:“这几个月你辛苦了,年前可以申请一个长假好好休息。”
“多谢钟先生关心。”
钟息离开之后,霍司承让人汇报钟息今天上午的动向,下属把钟息今天去东升中学以及东升图书馆的事情如实道来。
回到家里,霍小饱正陪着钟毅德看电视,科教频道正在播放宇航员的训练过程,霍小饱坐在钟毅德的腿上,挥舞着小胳膊,结结巴巴地告诉钟毅德:“外公,小饱也可以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