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忘崽牛奶(5)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霍司承借着光线,故作无意地看着钟息的脸。
他还没有仔细看过。
钟息的五官很柔,轮廓清秀干净,睫毛浓密纤长,皮肤白得像是蒙了一层柔雾,鼻尖还有一颗小小的痣,显得可爱,其实是很接近于omega的长相,但他高挺的鼻梁、鼻背的微微起伏,却把他的长相引向清冷。
在钟息的脸上,温柔与清冷共存,并不违和,他这个人也是如此。
他对小崽很温柔,对保姆清冷,对他——
很猖狂。
霍司承猛地关掉手机,视线再一次陷入黑暗,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即睡觉。
作为一个颅脑遭重击的伤患,他急需充足的睡眠以恢复体能,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很多积压的工作亟待处理,包括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他也要亲自去查看直升机残骸……但钟息在他旁边,他感到不自在,很难入睡。
钟息睡熟了也没有声音。
霍司承越是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往钟息的方向飘,越是做无用功。
就这样,在纷繁的思绪中,在和传闻中狐狸精一样的beta隔着半米距离的床榻上,霍司承昏昏噩噩地睡着了。
一夜过去,遥远的地平线泛起一丝微光,秋风掠过君山森林,带着清冷潮湿的寒气,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吹到城市外围的钢铁林立,扬起纷纷尘土。重型破碎机运作时发出一声巨响,唤醒了蓝岩基地的清晨。
这阵寒风被灌木林带隔绝,军区仍是静谧一片。熹微晨光透过白色帘幔,轻柔地覆在霍司承的身上,像一层薄纱。
温热的,又有些痒。
霍司承皱了皱眉头,逐渐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钟息的睫毛,他从没看过这样浓密的睫毛,根根纤长浓密,眨眼时像蝴蝶翅膀一样扇动。霍司承想,如果他哭,泪珠说不定能在睫毛上挂很久。
过了半分钟,他才猛然发觉异样。
钟息睁着眼睛。
钟息醒了。
等等,他为什么能清晰地看到钟息的睫毛?
时间静置几秒。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姿势的不对劲,他低头看了看,理智瞬间如山崩地裂。
他没有像入睡前那样平躺着,而是侧身抱住了钟息,胳膊搭在钟息的腰上,钟息的睡衣衣摆被他撩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腹,他能直接感受到钟息皮肤的温度,他的手掌微微曲着,弧度贴着钟息的腰肢。
熟练得像是握过无数次。
霍司承整个人僵住,刚收回手,他又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枕的是钟息的枕头。
他是怎么挪过来的?
他的腿上明明打着石膏。
尽管高分子纤维制成的石膏夹板已经轻到没什么重量感,但他的骨折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昨晚清醒时都抬不起来,难道睡觉的时候,他的本能还能驱使他拖动胫骨韧带断裂的右腿,翻身靠近钟息,跨越艰难险阻,就为了把这个beta抱进怀里?
钟息感觉到霍司承的震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好像早已习惯。
霍司承猛地推开他。
在军校里蝉联过四届格斗比赛冠军的霍司承此刻理智缺位,冲动作祟,腕劲控制不住,他感觉自己根本没用力,钟息整个人却直接被搡到床铺边缘,摇摇欲坠。
霍司承条件反射地伸出手,钟息吓得瑟缩了一下,霍司承的手悬停在半空。
片刻之后,钟息扶着床头坐起来,踉跄了两下,他的后背一直弓着,是戒备的姿态。
他的体型和霍司承比起来太过清瘦,霍司承怀疑自己刚刚那一下是不是伤到钟息了,他怎么看起来那么孱弱?
就在这时,钟息回头望向霍司承。
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望着。
霍司承心虚地望向别处,悔之莫及,他说:“抱歉,我——”
没等霍司承道完歉,钟息就离开了房间。
第4章
霍司承哑然许久,正烦躁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文副官打来的。
“理事长,打扰您了,我这边有两份公文需要您过目,一份是关于和赭石基地开展矿物质探测合作的调整,另一份是空军战备预算申请,因为时间紧迫,内容复杂,只能当面和您汇报,我现在在客厅。”
霍司承揉了揉眉心,“上来吧。”
除了两份公文,文副官还提交了一份联盟调查局刚刚发出的报告,“联盟调查局经过连夜核查,结论是君山森林上空的紊流对旋翼气流造成干扰,导致尾桨断裂。”
霍司承翻了翻调查报告。
“联盟调查局这次行动怎么这么快?”
“毕竟受伤的人是您,整个联盟都盯着调查局,他们想不快都难。”
“不是调查快,是反应速度太快。”
文副官没理解,霍司承却将话题止于此,“知道了,报告放我这里,等我看完再说。”
文副官还想说些什么,霍司承已经合上了调查报告,说:“你最近来回跑也辛苦了。”
文副官说:“这是我的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理事长,您好好养伤。”
霍司承把手放在纸质调查报告上,指尖轻轻点了两下,若有所思。
钟息去了霍小饱的房间,霍小饱还在小床里酣睡,脸颊红红的,嘴角有一点口水。
霍小饱的睡姿算得上张牙舞爪,喜欢霸占整张床,和他爸爸差不多,床边的玩具都被他踢到床尾,有一只小兔子卡在护栏的缝隙里摇摇欲坠,钟息把小兔子塞了回去。
他帮霍小饱擦了擦口水,刚准备下楼准备辅食,不知是脚步声还是开门声惊扰了霍小饱的美梦,钟息听见他哼哼唧唧的声音。
还有一声半梦半醒的“妈妈”。
钟息回到小床边,霍小饱刚睡醒,眼神还是懵懵懂懂的,一看到钟息,立即精神了,两只小手伸出来,这是要抱的意思。
霍小饱每天一睁眼就开始撒娇,这个伴随模式完全遗传霍司承。
钟息笑意吟吟地抱起他,抚着他的后背,说:“早上好,小饱。”
“早上好,妈妈。”霍小饱的声音黏黏糊糊。
霍小饱枕着钟息的肩膀,闻到钟息身上温柔的香味,眼皮又开始打架。
钟息问:“小饱,妈妈去给你做早饭,好不好?早上想吃什么?南瓜粥可以吗?”
小饱听得懵懵的,钟息很少这样跟他说一连串的话,语速还极快。
他迷迷糊糊抬起头,望着钟息的脸,伸出两只小手捧住,“妈妈,我爱你哦。”
钟息愣了一下。
霍小饱在钟息的脸上啪嗒一口。
他是很会表达爱的小朋友,这一点和钟息相比,算是基因突变。
表白完小家伙很快又没电了,软绵绵地趴在钟息的肩膀上,变成待机状态。
钟息本来是想把他放下来,自己先去厨房做早餐的,但他没舍得放手,他频频低头去闻霍小饱身上的味道,手臂圈得很紧。
等霍小饱再次陷入梦乡后,他就抱着霍小饱站在窗边,遥望窗外的灌木林。
直到本就隐隐作痛的手臂更加酸胀,无力支撑,他才如梦初醒地把霍小饱放进小床。
他用掌心覆住被霍司承推搡的地方,轻轻揉了揉,一言不发。
出门时正好碰上文副官。
文副官手里拿着一沓文件,看到钟息就像看到霍司承一样,站定成军姿,掌心贴着裤边,“钟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几天你辛苦了。”
文副官跟在钟息后面下楼,“应该的。”
看着钟息的背影,文副官突然想起来:“对了,钟先生,有件事我想征询一下您的意见。理事长半年前订了一份生日礼物,现在礼物已经做好了,需要我给您拿过来吗?”
钟息脚步稍停,很快又恢复如常。
“先放你那儿吧,等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让他亲手交给我。”
“好的,”文副官看了看钟息苍白的面色,忍不住说:“钟先生,您保重身体。”
钟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