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祂(93)
可郁睢没有半点脾气, 也不急,面上维持着可怜巴巴的模样, 亦步亦趋,心里的笑和愉悦却已经到了极致, 要不是演技够好, “他”都要露馅。
“他”喜欢“他”的人类跟“他”闹脾气和情绪。
“他”不喜欢“他”的人类跟“他”客气。
要是可以,陈山晚趾高气扬地支使“他”, “他”会更加高兴的。
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属性, 而是陈山晚只跟“他”这样, 真的会让“他”很开心。
尤其……
郁睢看着陈山晚通红的耳朵, 心痒到连带着嗓子都像是塞了根羽毛在扫, 非要吞点什么属于陈山晚的东西, 才能缓解那痒到饥渴的感觉。
好可爱。
“他”想。
“他”的人类为什么这么可爱呢?
陈山晚被贴着洗漱完、又吃了早餐,到底是抵不住郁睢的委屈攻势, 率先开口:“…没生你气。”
他想鱼人又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放在人类世界能被骂一声流丨氓,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者无罪, 他怎么能怪郁睢呢?
鱼只不过是想和他贴贴,想和他的关系更加紧密…也许还真的很认真地想让他弄明白鱼人的结构, 毕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陈山晚看着郁睢, 看似无奈, 但却是无声的纵容, 温柔得像是一场可以融化冬雪,叫万物复苏的春雨:“没有怪你。”
虽说郁睢似乎却是很了解喜欢意味着什么,可“他”终究和他不是同一种族,在这海底也不知道多少年孤寂一鱼。
遇到什么事,他们得好好说,而不是闹脸上情绪。
陈山晚总是会展露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尤其被关进海底后,他的心智更是在悄无声息中飞速拔高成长,和那个蜷缩在角落像只鹌鹑一样恐惧大海的孩子似乎已经快要判若两人。
“只是你以后别这样了。”
“为什么?”
郁睢歪着头,不解地看着陈山晚,好像刚刚那么恂恂,只是因为陈山晚不理“他”了,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陈山晚默了默。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因为在人类的理念里,你刚刚那样的举止属于越界。”
说完,陈山晚还担心郁睢不能理解“越界”这个词:“你知道越界是什么意思吗?”
郁睢点了点头,没装得太傻白甜:“知道的。”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对不起,我不知道。”
郁睢道着歉,却还是微皱了眉头,仍旧不太理解的模样:“人类真的好麻烦。”
陈山晚还没说什么,郁睢又立马看着他补了句:“但我不觉得你麻烦。”
“他”那张瑰丽的脸,还有那对宝石眼满是真挚和炽热的爱意,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地动人:“所以我愿意为你遵循人类的规则。”
一句话,成功再次戳中陈山晚的心。
陈山晚看着郁睢,薄唇不自觉地抿起,感觉和郁睢相处的每一天,心脏就没有在他清醒的时候平缓过多少次。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得心脏病。
陈山晚轻声:“谢谢。”
郁睢又眨了下眼:“我答应了你那么多事,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
陈山晚几乎没有思索:“你先说。”
郁睢弯弯眼,勾着他的手指,扣住他的手:“别跟我说谢谢了,好不好?”
少年鱼人用“他”仍旧不太熟悉,但比起陈山晚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已经算是要流利不少了的人类语言认真道:“在人类的概念里,‘谢谢’是客气礼貌用词,我不想你跟我客气。”
陈山晚:“……”
他倒也没有说不好,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要我改掉自己的习惯。”
而郁睢喜欢他跟自己这样说话:“好不好?”
“他”撒娇很是得心应手:“好不好嘛。”
陈山晚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点吃这套:“我努力。”
郁睢笑着,正想要借着这个开心劲抱住他,这样陈山晚并不会直接将“他”推开。
但“他”还没动,就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
陈山晚看见刚才还在跟自己耍赖皮的鱼人面容冷沉下来,不由得一怔:“…怎么了?”
郁睢微微眯了下眼,海蓝色的眼眸闪过危险的光:“没事,只是出了点意外情况。”
“他”攥紧了陈山晚的手,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回首重新看向陈山晚时,眉眼已经柔和了下去,却少了那点纯真稚嫩感。
郁睢抬起另一只手,覆上陈山晚的脸。
陈山晚没有躲避,这让郁睢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他”轻轻摩挲着陈山晚的轮廓,声音放得很低:“我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一下,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好不好?”
陈山晚凝视了郁睢两秒。
那点暧丨昧温馨的假象好像在陈山晚某个念头升起时就悄无声息地被打破了。
他想,有什么好不好呢?
他被郁睢关在这儿,推开门的权利都没有。他回答好与不好,有什么影响呢?
陈山晚垂了垂眼帘,刚才还过于躁动的心似乎冷却了下来。
郁睢也察觉到了他明显的变化,但“他”还没说什么,就见陈山晚无声地呼出了口气,到底还是说:“无论你去做什么…注意安全。”
终究还是,对郁睢心动了啊。
陈山晚怀疑自己有病。
郁睢攥着陈山晚手腕的手又紧了紧。
“他”在这一刹那很想亲上去,可“他”清楚这个时候亲上去,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破坏他们的关系。
所以郁睢咬着牙忍了下来,只低下头,用自己的头发和额头轻蹭了一下陈山晚的颈窝:“嗯。”
应是这么应的。
“他”脑子里想的却是——
要不故意受点伤,弄得严重可怜些?
“他”的人类总是那么心软,一定会很心疼“他”。
这样就会离“他”更近一些。
起了这个念头时,郁睢已经想好了要伤成什么样了。
“他”加固了宫殿的结界,甚至强行召唤了十几头鲨鱼围着宫殿,还有大片水母做最外围的防护和锁链。
郁睢知道陈山晚多半是不会跑的,毕竟他怕海。
可会不会有人偷家就不知道了。
谁让来的是那个叫陈壹的呢。
郁睢勾起唇,在海里几乎化作一道闪电,游速快得根本让人捕捉不到。
也就是在往那边游的过程中,“他”的身形发生了变化,由少年的模样变成了成年男性的模样,结实的臂膀,肌肉虬结,每一根线条都透着十足的力量压迫感,就连漂亮的耳鳍与尾鳍都成了为力量点缀的王冠。
郁睢的眼里没有半点恼意,肆虐的戾气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类想要把“他”的人类带走而已,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他”的人类是他的。
——郁睢并不觉得陈壹是陈山晚的哥哥、家人,陈山晚就的确属于他们家。
鱼人的观念里没有那么多的牵绊,“他”觉得陈山晚是“他”的,陈山晚就只能是“他”的。
多好的机会啊。
郁睢笑容有几分残忍。
要是让“他”的人类知道,他的哥哥把“他”伤得奄奄一息,他会怎么样呢?
再编个好点的故事…也许“他”的人类一开始可能会不相信,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哥哥。
不过没有关系啊,“他”有的是办法让陈山晚相信“他”。
就算不抹黑陈壹,只要让陈山晚知道,“他”是因为陈壹的愚蠢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足够离间了。
郁睢跃出海面时,豪华的邮轮上响起了此起彼伏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