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祂(77)
长老捧着听了听,然后告诉他们,海神说,不用继续了,让他睡吧。
那一刻,陈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海神……对他的弟弟好的也太奇怪了。
但现在看着花船最后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陈壹只能祈祷海神可以一直好得这么奇怪。
阿晚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不要伤害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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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山晚醒来时,已经不是白天,而是黄昏。
西落的太阳洒下的余晖将整片海照得金灿灿的,海风都很温柔。
陈山晚应该是要害怕的。
但他一偏头,率先看见的其实不是海,而是一个长得不太像人的少年。
少年泡在水里,双手扒拉着船沿,陈山晚只能看到“他”半个脑袋。
银蓝色头发,在夕阳的残光下像是一匹价值不菲的绸缎,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也和正常人的眼瞳结构不同,陈山晚在这个距离,都能隐约看见那宛若宝石般的纹理结构,漂亮得令人失语。
“他”的眼尾下还覆盖着若隐若现的鳞片,细细密密的,也就一抹,而且鳞片不大,比一般的鱼鳞都还要小很多,乍一看就像是抹了一层闪粉。
再往下就看不见少年别的了,但“他”的手很长也很大,比成年男子的都还要大,指甲是漆黑的,又或者是蓝到发黑的。
因为连着肉的甲床那一块颜色渐变下去,能够看出蓝。
“他”的皮肤很白,已经不是冷白皮的那种程度,而是一种不见光的病态白。
陈山晚本来应该是要害怕大海的,尤其他被海水包裹着。
可在看到这个少年时,哪怕知道对方恐怕不是人,他也还是奇异地忘记了恐惧。
少年像是没见过他这样的物种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陈山晚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也彻底忘了恐惧这件事。
陈山晚侧过身去看少年,翻动时,花船没有半点的摇晃,就好像他躺在平地的船上一样:“……你是?”
少年的脑袋又探出了一点。
这回“他”的下半张脸也露了出来,挺拔的鼻梁和浅色的薄唇都展露在陈山晚的眼前。
陈山晚也注意到了“他”的耳朵不是人类的耳朵,而是由人类耳朵和类似于翼一样的耳鳍组成的。
耳鳍很漂亮,以淡蓝色为底,波光流转间还能看见五彩斑斓的光。
甚至耳垂下还坠着到了脖颈的珠链,海蓝色的珠子小小一颗,看上去就十分昂贵。
少年张了张嘴,露出了自己的尖牙,用极其缓慢晦涩的语调说着人类的语言:“…郁、睢。”
陈山晚稍怔。
他没有半分看见非人物种的惊慌,反而是带着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你叫…郁睢?”
他想起渔村关于鱼人的传说:“你是鱼人吗?”
大概因为少年说话语速过慢,陈山晚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语速。
郁睢点点头,淡蓝色的眼睫好像格外细长浓密,搭配着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睛,看陈山晚的目光专注无比:“鱼人。”
“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山晚,陈山晚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和人类还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是四节指节:“人类。”
郁睢说话的语调透着浓浓的非人感,缓慢且诡谲,陈山晚却不怕。
他侧着身子看着面前犹如海中精灵般漂亮的少年,轻眨了下眼:“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微微低哑的,还带着空灵感,像是风吹过风铃时的声音。
陈山晚这话让郁睢顿了下,随后整个花船很明显地摇晃了一下。
陈山晚微微一惊,下意识想要攥住什么,却只能抓住一旁的黑玫瑰。
娇鲜欲滴的几朵玫瑰被他抓在手里碾碎,极其浅淡的花香溢出来一点。
那迟钝的恐惧终于再次蔓延上来,陈山晚哪怕再怎么压抑克制,也抑制不住自己握紧的拳头。
“……对不起。”
少年艰涩地咬着字音,眉眼间流露出急色:“你别怕。”
陈山晚是很聪明的人。
哪怕他现在全身都紧绷着,他也还是能够明白刚刚那一下的晃动还有这么久来的平稳都和郁睢有关。
所以他有点苍白地问:“你…做了什么?”
郁睢迟疑了一下,随后陈山晚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拍到了船边,凉气跟着一起而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一截漂亮的尾鳍拍上了船,尾鳍看着十分漂亮,半透明的,上头还有些细碎的类似宝石一样的东西分布着,尾鳍不小,感觉就单单是那个尾鳍,就能盖住他的腰腹。
陈山晚大概明白了,是郁睢用自己的尾巴一直托着船,给他保持平稳。
那刚刚晃那一下…难道是因为他夸“他”?
陈山晚小心地撑着船支起上半身,越过郁睢去看茫茫大海,天生的恐惧让他脸色有点苍白:“…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郁睢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朝陈山晚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陈山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把干净的那只手伸过去,放进了郁睢的手心里。
郁睢握了一下他的手。
陈山晚这才发现郁睢的皮肤触感和人的也有区别,没有什么肌肤纹理,冰凉的,但很柔软。
明明看着是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年,手却可以覆盖住他的手。
还有…蓝到发黑的指甲很好看。
郁睢握了握陈山晚的手后,摇了摇头,用食指指了指陈山晚另一只手。
陈山晚真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想做什么,所以犹豫着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然后又被郁睢握住,拉到了“他”面前。
郁睢低头看着陈山晚手指和掌心里残留的花汁,微微垂首,比人类要长的舌头探出来。
陈山晚一惊,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下意识地想要抽手,结果郁睢的力气格外大,圈着他的手腕,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与之角力,甚至掌心都被迫展开。
郁睢的舌尖扫过陈山晚的指缝。
并不是冰凉的,反而是温热的感觉,让陈山晚半边肩膀都轻颤了一下,因为恐惧绷紧的神经逐渐转向另一个姿态。
陈山晚的耳朵很红,因为反抗不能,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咬着牙不去看郁睢。
可郁睢却盯他很紧,他一边舔丨舐着陈山晚的指尖、指缝与掌心,舌尖在上头的纹路上描绘打着转,弄得陈山晚的指尖绷到轻颤,原本浅粉色的关节都紧到泛出深粉色。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郁睢的吐息越来越炽热,他却根本挣扎不能。
他在郁睢咬上他的无名指指尖时,终于忍不住,用发颤的声音问“他”——
“你…你是要吃了我吗?”
神选之人的意思,是作为海神的祭品,要成为海神的食物吗?
陈山晚很茫然。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猜自己作为神选之人的命运。
或许有一天会被丢进海里成为海神的祭品——他是做好了这种准备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大海的恐惧源于这一切,可当他看见好像是要把他当食物吃的鱼人时,陈山晚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相反反而因为这条漂亮的鱼人,没了那样几乎让他窒息的恐惧。
郁睢停了停。
“他”看着“他”的人类紧张、赧然,还有丝丝恐惧,下意识地想要安抚。
“他”的指腹捻过陈山晚手腕内侧的软肉,用艰涩的人类语言说:“不、是。”
陈山晚不解地看向“他”,就见郁睢又含住了他的无名指,舌尖扫过箍在上头的指环,一字一顿认真地说——
“你是我的人类。”
“不是食物。”
“我要和你接吻、结婚、上丨床。”
郁睢直勾勾地看着被“他”的话吓到瞪大了眼睛的陈山晚,话语里透着十足的强势压迫:“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