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天(164)
“小闺女怎么这么偏心啊,问爸爸要了零花钱拿去捐福利院,转头就跑去跟妈妈告密。”白晟笑吟吟吃了沈酌剩下的半个包子,说:“爸爸生气了,决定这个月给小闺女的零花钱从五万减到三万了,今晚回去就要开家庭会议声讨这不孝顺的行径!”
“她没出卖你,她只是单纯看不懂那篇论文,思来想去只能跑来请教我。”沈酌波澜不惊地翻过一页,“谁叫你没叮嘱她保守秘密的。”
他把笔记本合上,以防被白晟那油乎乎的手指沾到,但白晟却没有强行来夺笔记本,只笑吟吟歪头打量他半晌,突然甜蜜地:
“老公。”
沈酌:“……”
“都一家人了,你就告诉我呗。”白晟伸脚碰了碰沈酌的转椅,眸底带着深长笑意:“第一代HRG最后全军覆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故?”
“……”
“你老瞒着不说多伤我的心啊,是不是?”
这要换作以前,沈酌是根本不会理他的,挥挥手就让他出去玩儿了,指不定还打电话给闲极无聊的S级分配一个陈淼来陪他玩儿。
但现在沈酌坐在转椅里,抬头望着白晟貌似含情脉脉的面容,和眼错不眨的锋利眸光,知道眼前这位暴君是赶不出去的。
他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别提白晟这只蚂蚱还很强壮、很坚持、很能蹦跶,那持之以恒的精神比一般蚂蚱可怕得多。
“……其实我也不知道。”
良久后沈酌终于叹了口气,随手把笔记本丢回那个机密文件箱。
“当年他们出事时我还太小了,脑子受了伤,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年。成年后我开始接触第一代HRG,却发现很多重要文件和数据都不翼而飞,应该是被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带走了,导致第一代HRG的成果大量丢失。”
“我一直尝试想起小时候的事,但用了很多治疗方法都不见效,医生说是因为曾经遭到致命辐射,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
沈酌从转椅上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防爆钢墙的角落里,输入密码指纹打开了内嵌保险柜。
他输入密码的时候并没有避讳白晟——沈酌这人有个优点是干净利索,除了不得不隐瞒的关键秘密之外,在其他事上不会浪费感情做多余的拉扯,是习惯了杀伐决断的、上位者的智慧。
“A级血清,读心术。”
他从冰冻箱里取出一支基因干扰素,夹在二指间,在白晟面前示意:“异能发动时可大范围窥探受术者记忆,甚至包括受术者本身已经遗忘的记忆也可以探知——岳飏昨天送来的。”
白晟这才明白为什么沈酌昨天一反常态,愿意掏申海市监察处的钱……愿意掏他老公的钱请岳飏吃米其林三星。
“真见外,怎么这点小事还去麻烦人家岳处长啊。”白晟打量着那支血清,两根指节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脸阴阳怪气的心疼:“让免费跑腿的民间志愿者我去把那个读心术异能者抓来,用信息素强行镇压,你抽他1000CC血,然后补偿他一个公务员编制不就好了吗。”
沈酌:“……”
沈酌波澜不惊把血清放回保险柜:“公务员编制有什么好稀罕的,也许人家想当公务员夫人呢。”
白晟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沈酌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岳飏。
是岳飏的私人号码。
沈酌对岳飏的要求一直很简单,急事发短信,大事发邮件,没事别打电话,即便要打也请打办公室号码。奈何岳处长昨天无辜遭受的打击实在是太惨重了,以至于心冷如铁的沈酌今天都跳过了惯常的无视——再打再无视——第三次打还无视——第不知道多少次打才终于接起来的步骤,蹙着眉心拿起手机,当着白晟的面按下了公放:
“喂?”
通话对面一愣,大概岳飏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立马接通。
“……我刚接到的消息,建议你立刻做好准备。”扩音器中响起岳飏紧促的声音,伴随着一群人匆忙的脚步:“医院那边报上来说苏寄桥二次进化了。”
沈酌猝然一顿。
他一抬眼望向白晟,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诧异。
“……苏寄桥二次进化成S了?”
手下簇拥着岳飏快步走进电梯,门徐徐关上,岳飏眼中映出逐层上升的数字。
“是,完全没有预兆,也不知道进化原因是什么。今早来按摩的护士突然发现他手背上的标识变成了S,目前只知道进化时间发生在昨晚,但整座医院没有任何陨石靠近过,我非常确定。”
——这完全不合理,因为即便是陨石也不能让人二次进化,难道苏寄桥像白晟一样吞噬了另一个S级不成?
那也太扯了!
电梯停下,金属门打开,岳飏带人疾步而出。
“苏寄桥的证人身份非常敏感,虽然他目前还没醒来,但只要他一醒来信号就会立刻传回国际监察总署。二次进化是个很明显的征兆,我怀疑他已经有了即将苏醒的……苏醒的……”
病房门前,岳飏脚步猝然急停,手机还拿在耳边,却因为震惊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群医生护士围在病房里,每张脸上都充满了难以置信。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昏睡了三年的病患正坐在床上,略带苍白,面容秀美,恍惚还是少年模样,抬眼望向僵立在门口的岳飏,眉眼蓦然一弯。
“岳哥,”他柔声道,“好久不见啦。”
“……”岳飏对着手机,终于艰涩地挤出几个字:
“苏寄桥……醒了。”
第77章
数小时后,来自申海的专机降落在中心区军用机场上,一辆防弹专车从机场驶向进化专科医院,一路风驰电掣。
“……唯一的可能是三年前那场青海爆炸,Ⅰ级进化源产生的巨量辐射导致苏寄桥基因再次变异,同时摄入了一部分陨石能量,直到三年后他才把这些能量消化完,由此醒来成了S。”
沈酌靠在后座上,沉声道:“虽然匪夷所思,但这是我能做出的唯一猜测。”
沈酌眉目静若寒潭,仿佛回到了白晟第一次在劫机事件中看到的他——那个时刻状态紧绷、头脑清晰镇定的大监察官。
B市大街的景象从车窗外飞速后掠,白晟凝视着沈酌沉郁肃静的侧脸:“你觉得他指证你谋杀傅琛的几率是多少?”
“……”
车厢在疾驰中微微震动,沈酌没有回答,半晌答非所问地轻声道:“他恨我。”
“即便我不是苏寄桥在这世上最恨的人,也起码能排上前三。”
专车在医院门口戛然而停,沈酌不待警卫飞奔来开门,便自己推门下车,只见岳飏正带着几个心腹手下疾步迎出大楼前门。
沈酌峻声问:“你怎么不在上面?”
岳飏脸色颇为难看:“半小时前联合国下达的最新指令,为保证苏寄桥作为关键证人的人身安全,任何人不准擅自进入病房与他交谈,包括我。”
沈酌脚步猝停。
“联合国EHPBC的人已经在半路上了,”岳飏看了眼表,“随时有可能到。”
EHPBC,进化者与人类共建和平委员会。
这是第二波全球进化发生后,联合国安理会与国际监察总署联合设立的一个组织,表面上是“共建和平”,实际上是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交错倾轧,堪称是进化者与人类的最高权力决斗场。
“纽约飞过来起码十个小时,怎么这么快?”沈酌皱眉问。
“EHPBC的几个高层官员在马来西亚访问,一听说这件事,立马改道过来……”岳飏一摇头,“真是赶上了。”
沈酌望向医院大楼正门,一众值班员正牢牢把守在大厅里,人人荷枪实弹,神色如临大敌,四面八方的视线紧盯着这位申海市监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