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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有雪(44)

作者:玻璃时针 时间:2022-09-29 10:04 标签:甜宠

  他上山前满心惴惴,变了面目的师门,严厉的责骂与酷烈的讥讽叫他总是忧悒,他以下犯上,罪孽深重,求药也不是纯然效仿所谓的仁孝,而是要求得自己的心安。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有了那样的念头,似乎是从一开始,他便从未想过自己能与哪位女子结成道侣。
  他既爱她们,又害怕她们,他竭尽所能地为她们效劳,但并没有讨好求爱的念想。
  他面对女子常常是怯懦的,内敛的,或许是因为女子有天生的敏锐和狡黠,他害怕被看穿。
  如果要说有一回,只差一点儿,那便是乔渺,当他殷切握着自己衣袖时,宋沅多惶惑,多羞涩,他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不断说服自己。
  渺渺是个可爱姑娘。
  她喜欢你,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可是天将大亮的时候,一夜未眠的他盯着房梁,已经完全明了。
  他不肯给人依靠,不相信自己能给人依靠。
  渺渺天真,才会因为一点儿照料就轻许于人,他们其实很相似,只是渺渺还有师姐可以取暖,所以对情爱还有所幻想。
  而他这样无根脚的浮萍,就如师兄所言,总是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虽然半生奔命,其实也从不像修道之人那样有一颗飞升成仙的心,反而内心疲倦。
  他想逃,他想要安定的、平静的一切,他不愿再热脸贴人,不愿再四处游历闯荡搏什么美名,他不愿活在修为难以寸进便万劫不复的地界,他不愿去渴求孤独的千万年长生路。
  师尊将他从凡间埋人的烟火中抱回,许了他一个虚妄的长生梦。
  从没有人告诉他修道的路上如此寂寞,长生是多长、多久、多遥不可及的幻梦。
  让他想要抓住身边的一切,可是就像幼时捉不住、现在也忆不起的母亲的手,什么东西都流走。
  师兄的照顾会撤走,师尊的注目会消弭,好友会闭关谢客,什么都会散场。
  只有他一个人在原地,惶然地四望。
  不过还好,总归他只欠了一人,偿尽师恩,再无牵挂了。
  要说多悔痛,其实也并无,那张夹在诗书里的小像是年岁很小的时候画的,那时候他满心敬慕,下笔也虔诚,以至于后来画过几次,都不比童稚时更传神。
  小像旁的诗,说来也不过是一句“半缘修道半缘君”,是他错误了人意,心思浮动,才叫小师弟捉住,又蠢钝得辩驳不清,最后得了一个不像样的罚。
  不像样,既没有叫他光着上身负荆请罪,也没有刺穿他琵琶骨遣到忏思崖去,只是叫他闭门思过,甚至宗门之内、师门之外无人知晓此事。
  这也算得上罚么?
  于他而言怎么不算,毕竟幼时向他伸出的手,仿佛再度收回了。
  他还以为只有师尊,只有师尊什么都知道,却仍然爱护他,懂他所想,因此即便霜云塔之上的雪再冷,宋沅也肯攀到他身边去,求得一息安稳。
  他记得师尊的所有温柔以待,因此对冷淡相对也可以安之若素,甚至义无反顾地、难得热烈地想念他。
  这算是爱么?
  如果算是的话,那他也的确无甚悔痛的,心动又不是幡动,叫风停停便可。
  不过无望的爱慕那样消磨人,却又不留痕迹,以至于现在居于雪山,宋沅现在常常回忆,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都怀疑。
  在浩瀚玄妙的大千世界,浮萍捉住一根救命稻草,谁能说那谢意是爱慕?
  也许这便是清修的妙处,他在此处困了几日,居然就这样生出不若不走了的念头。
  若是不走了,又何必拒人蛇于千里之外。
  一位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并将永远一无所知的,纯洁友善的友人,要说这是上天的为难,不如说是奖赏宋沅过往积的功德。
  而雪雪瞧了瞧他的手臂指向,似乎是有些悟了,红眸亮了一瞬,轻轻握住了他手臂,力道大而缓地将他挟住,一并倾倒入了床榻间。
  在雪白或是棕灰的纷飞毛皮遮掩下,羞怯又大胆的鳞尾将自己塞进了宋沅的胸怀,叫他一把捞住,扭捏地挣了两道也没挣开。
  宋沅逗弄那条暴露主蛇心绪的羞涩鳞尾,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笼罩在人蛇怀抱,兀自惊喜笑道:
  “雪雪,你是...邀我同你住吗?”
  雪雪不懂言语含义,鳞尾便颤颤地瑟缩。
  宋沅困意上涌,胆大包天地捉住它,一面抚着鳞尾,拿手指粗浅地比给雪雪看,雪雪便一眨不眨地盯着人族纤长优美的手指动作,也不知道他如何理解,只见他垂脸,轻轻地颔首,雪色的发垂在宋沅眼前,显出逆来顺受的服从姿态。
  无端的,叫人涌不起拒绝的念头。
  其实他天生的温和友善的性情,多次无偿的相助已经很叫人喜欢。
  宋沅便很高兴,他其实很少真的高兴,一时也失措,抛却在雪山上无用的仪态,不由自主地揣着人家冰凉的大尾巴,问他:“好,雪雪,我愿意...”
  他脱口而出,很快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要找补几句,谁成想雪雪读不懂他的话,也读得懂他的臂弯和高兴,等他说完这些话,便很亲昵地凑过去,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鳞尾也兴奋,在周边毛皮里面乱敲。
  脸上仍然是无甚神情的,但凭动作宋沅也能理解,当下更高兴。
  “你多大了,几岁?我看你样子应该比我小些,我们一起过,你便是我的兄弟了...”
  “你比我高大是当然,你尾巴长些,展开来比几个我都大了,可我们人族是按年岁排大小的,我是哥哥...”
  “雪雪,明日记得...要把家里收拾好,哪能让皮子...满地都...是呢...”
  怀中人显然很快陷入了酣甜的睡梦,脸小小的、白白的,眉目舒展着,唇瓣是一种很浅淡的粉色。
  人蛇等了一小会儿,便将脸垂得更低,直到嘴唇碰见了人族乌浓的发间。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做贼,但也屏着息,很小心地吐出一截舌尖,轻轻碰了碰怀中人的发端。
  是温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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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谁的怀中会有感觉(?
  啵个嘴被封谁懂( p′︵‵。) 被那啥啥排挤是俺的宿命俺了解
  蛇用舌头闻味儿这个设定你们记得吧


第42章
  还是有一年,宋沅也记不大清的哪一年,似乎是春季来临,风雪不明显地小了些,雪雪捉回来两只高脚的雪羊,敲晕了丢进门外的圈中。
  那时宋沅渐渐恢复了些凡人习性,他从前按自己的感觉来区分日夜,现在都不怎么想,可能是身体虚弱,只觉得自己总是发困,清醒时看些闲书、做些家事打发时光。
  雪雪回来时身上还披着些寒霜,不大明亮的烛火勾勒出他高大的凝滞的身影。
  宋沅半睁开眼,对推开门的人不作他想,稍微支起身躯,噙着笑轻声呼唤他:“雪雪,回来了...”
  被叫了名字,便完全服从命令的人蛇身躯一僵,行动更为滞缓,换了寝衣,磨磨蹭蹭地上床来。
  这张床榻不小,但雪雪体型也不小,是雪雪固执地将他一次又一次地抱上床,他才肯一人一蛇抵足而眠。
  他知道雪雪寂寞,总归山洞里发热时也是这样过的,便听之任之了。
  往日这人蛇虽面上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雪白的鳞尾却是暴露自己情绪的娇气包,明明是冰凉的一把,要被热乎乎地揣着才高兴。
  今日却没有,只是轻手轻尾地上床,随后躺成了直挺挺、冷冰冰的一条。
  宋沅担心他是在哪里受了伤,又不敢说,便默默挪过去,担忧地去触他肩膀:“怎么了,雪雪,哪里不适么?”
  好半天,传来一声抗拒的:“...不。”
  那声音很奇怪,不像平常的冷淡低沉,似乎更尖锐了一些,语速也比平日里快。
  宋沅方才睡得脸热,口齿也含糊绵软,闻言一拍他硬梆梆的手臂,警告似的叫他:“雪雪。”
  他不叫还好,雪雪还能忍耐,他这样语气绵软地训他,那条尾巴就更不听使唤,背叛主人去勾搭人的手心。
  宋沅就放下心来,哄他道:“怎么啦?受伤了?翻过来让我看看,雪雪,不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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