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一颗星球罢了(61)

　　星球的生态是会受到一定影响，但那并不是致命的。资源枯竭了，但等星球再休养一段时间，许多资源都还能再生。
　　然而，杜逸安望向远处，能看见清洁机器人的小点。
　　这颗星球几乎每一片土地，都有着严重污染。它被剥夺了再生的能力。
　　视频里将星球一处住房清扫光，带走了不少物资的人从住房里出来，这一片似乎已经被他们收干净了，没有可以再取的东西，他们准备要走了。
　　忽然人群里一个妇人尖叫了一声，冲进某间房里摔了一相框，嘴里嚷着：“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叛军，我的儿子没了！你们怎么还配好好地挂在这里？”
　　没有人阻止她，其他人也和她有着相似的心情。
　　妇人发泄完情绪，犹不过，她将这里烧成了一片废墟。看着熊熊烈火，有人投进了一颗东西。
　　其他人看见了，脸色变了：“那不是X矿石？燃烧会污染大片土地，到时候这里很多年都无法生长……”
　　“呵，那不正好？反正这颗星球资源已经在枯竭了，早晚都会成为废星。我爱人就是死在这里的，凭什么她死了，这里别的东西还可以活着？”
　　有人摇头不敢苟同，转身离开，却也有人沉默地参加了行列。
　　这只是个开头。当星球可以找到的资源越来越有限，他们从这里得到的利益也越来越少时，这种特殊的祭奠方式开始大量上演，甚至多的是人专挑森林与河流。
　　而他们能如此做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那位非常体谅家属悲痛心情的元帅大人。
　　他没有阻止没有呵斥，似乎他也痛恨着这颗星球，让他失去了那么多的战友，于是冷眼旁观着这颗星球也跟着死去。也或许，他太忙了，将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一年时间过去了。
　　你以为这种伤害终于可以停止了？
　　不，当然没有。
　　一年时间过去，星球表面几乎已经见不到代表着生的绿色，它上面到处都是焦土与废墟，土质也是被污染的，生长不出来植物。也还有一些完好的住房，里头住着元帅默许的可以来这里免费居住的贫民。
　　这时，JM星已经渐渐转名为废星和贫民窟。而某一天，其中一个贫民在别的星球找到了工作，他进的是清洁公司，公司总共就两台清洁机器人，其中一台坏了，另一台还好着但也有些旧了。不知如何便宜地处理此事时，那个贫民提出可以将垃圾倒在JM星的提议。
　　第一批来自其它星球的垃圾出现在了JM星上。
　　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有人在那里倒了垃圾会觉得心虚，他人也会指责他的行为；但一处本就废弃的地方，多了垃圾也没人关注，有了第一堆，很快就会有第二堆，于是自然而然的，废弃场所成了垃圾堆。
　　一个图便宜省力气的无良公司起了头，后面渐渐有了更多的。
　　而倒垃圾的情况，一直延续到JM星因为这些污染，仅存的生物为了适应环境产生了变异。
　　到最后，它终于成了一颗危险的废弃星球，被人类无情抛弃。
　　一段段触目惊心的视频播放完了。
　　杜逸安看完后沉默不语，电子屏交给了卡尔，他则注视着山谷里那棵树。那时候，他该有多痛苦？
　　并不意外。
　　这颗星球这么大，从诞生起，从人类到达这颗星球起，战争会少吗？而目前的星际，也没有能一场战争就毁掉一颗星球的逆天武器存在。
　　这么短的时间，他被伤害到这种地步，必然不是一场战争造成的。
　　良久后，杜逸安道：“放心，那些正常挖采植物矿石的，我不会追究。但其余的，呵。”
　　未尽之语，也不需杜逸安多说了。
　　以辐射污染来祭奠死去的人？多么可笑又恶毒的借口。卡尔丝毫不怀疑，当时的情况，是那些人没在星球上找到让他们满意的值钱的东西，而星球本身又不属于他们，他们在这里获取利益的时间只有一年，一年过后这里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再加之无人约束，才肆意拿星球作为宣泄。
　　该死的，为什么这里的没有宝石了？我没有找到，别人也休想找到——于是，一座矿山被毁了。
　　找了整片海域才挖到这么一点珍稀火珊瑚，要等它生长起来还不知道要多久，而那时候，我就没有挖采的资格了，还不如它不再生长，让我手里的增值——于是，一片海域被毁了。
　　他们的想法肤浅可笑，却又无比恶毒。而滋生出这样的恶毒的，正是贪欲。
　　至于让这些人在这颗星球肆意妄为的罪魁祸首——
　　杜逸安抱着臂眺望远方，卡尔听见他低声说着：“别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要是不小心被我发现了……”
　　后面的，卡尔没有听清了，但想来也是极为父慈子孝的。
　　卡尔低着头，准备退下了。
　　余光却注意到蓝因不知什么时候去了百花谷，这会儿正在靠近那棵神树，他伸出了手，那模样分明是想要摘取树叶。
　　卡尔瞳孔骤缩，脚向前踏了一步，又很快克制住，他看向杜逸安，用听着尚为冷静的声音向杜逸安恳求道：“蓝因他，他只是一时冲动，我向您保证，他绝无对神树有任何不敬，请您……”
　　从那棵树出现的第一天开始，树下其实就已经有了不少人化成的灰。
　　而明明从来不会生病的强体变异人，也有几个突然开始生出了疾病，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但若只是好奇，靠近或触摸都不会有事。
　　这些例子已经给够了这颗星球所有人教训与警示。
　　然而蓝因还是去了，而且非常明显地想要摘下叶子。
　　卡尔死死盯着弟弟，他不希望也不能看见他现唯一的亲人化成灰烬。
　　杜逸安抬手打断了卡尔的话，“没事，我让他去的。”
　　卡尔有一瞬间失聪，以至于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像被人被捏紧的心脏一松，卡尔有些脱力，声音沙哑：“原来是这样……”
　　杜逸安看着蓝因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在周围的人都无比震惊地盯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仔细地打量起卡尔来，不看脸，身材是一顶一的好。
　　“我听说，大殿下以前长得很帅？”
　　卡尔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蓝因那儿，杜逸安说了什么都没听清，于是便问：“您说什么？”
　　杜逸安正要重复一遍，那道已经很熟悉的虚影出现在他面前，恰好在他与卡尔中间。
　　杜逸安眨了眨眼，余光瞥见？该不会采你儿子的叶子，你也会有感觉吧？”
　　晋冥依旧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挪开自己的位置，而是回身去看身后的那个长得跟普通人类不一样的人类。
　　帅？不是人类里夸同类好看的词吗？
　　这个人类很好看吗？
　　少年也夸过自己很好看，那在少年眼里，他和这个人类，谁更好看？
　　无所觉的，这颗星球的意识，竟生出了一丝攀比。


第50章
　　“怎么了？”杜逸安发觉那道身影“看”的方向是卡尔那边，有点疑惑，那边有什么吗？
　　听到杜逸安的询问，晋冥也不再关注另一个人类，重新看向少年。
　　虚无的，根本没有五官的人影，杜逸安有两分好笑道：“我怎么觉得你有话想说？”
　　晋冥自然是有话想说的，但现在他还说不了话，无法与他交流，于是仍然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杜逸安轻叹了声，方才那些可憎的画面又一一在脑海里闪回，他看着晋冥，轻声道：“没关系，会好的。”
　　卡尔已经退至一旁，从杜逸安那声“你来啦”他就知道，对方对话的并不是自己。
　　虽卡尔无意听杜逸安与那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但奈何杜逸安总是这般毫不遮掩，自己又总是需要向对方报告一些事务，因而，也算是这颗星球上听见他与那位说话最多的。
　　而从杜逸安所说内容上，也不难推断出那个其他人都不能看见的存在究竟是谁。
　　星球真的会有意识吗？
　　卡尔不知道，或许在杜逸安说过多次的“以后”，他也能有那个机会，亲眼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