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60)
接着,他把今天穿的那套很快洗了,挂着直接用内力烘干。
“小二。”他喊道。
古遥问:“怎么又叫小二?”
容寂问店小二要了一床新的床褥,铺在床侧。
古遥净了手,脱了外衫坐在床侧,不懂道:“师哥,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睡?”
容寂张嘴,正要说话,却被他打断:“我知道,你要说自己身上难闻,你这不是沐浴了么,再说我也不嫌,你杀那些道士,是因为你以为我被道士捉了对么,”古遥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执拗的清澈,说起道理来,眼珠子亮得惊人,特别有理的模样,“你为了我才杀那么多人,我又怎会嫌你身上不好闻。”
容寂嘴唇抿得更紧,看不出表情。
古遥只能看着他有所波动的眼睛,伸手去帮他把脸上面具轻轻地撕下来:“都要睡觉了,还戴着他做什么?”
他动作很轻,容寂也并未抗拒,慢慢地撕开面具,露出青年那张英俊,却喜欢皱眉的脸,像一尊地庙里的邪神像。
古遥的手指抚平他的眉心:“我师哥真好看。”
“…油嘴滑舌。”
古遥嘿嘿地笑,眼睛一弯,圆杏眼变得细细长长,钩子似的,流光溢彩。比小的时候要更像狐狸精一些。
容寂看他笑,忍了一下,许是憋不住了,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他掸灭了烛火,睡在地上的床褥,古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想亲近他,但师哥不同意,自己能怎么办,不要脸么,那也可以……
他这么想的时候,容寂也睡得不安心,压根就没办法睡着,他害怕明日醒来,小花又不见了,听他折腾着床褥的动静,知晓他还在,算是安心,等他一下静了,不到一炷香,容寂就起来看一眼。
分明是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但容寂还是不放心,坐起身来,却一下同他对视上了目光。
古遥眨了眨眼,眼瞳带着绿意。
“……”
容寂面无表情的:“你还不睡?”
“睡不着呀。”古遥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拽,“你别睡地上了嘛。这床还很大,我又不占地方,我让你一半,我们俩睡够大了。”
他麻溜地挪动,给容寂腾出足够的位置,容寂却迟疑了下,接着拨开他手,叫他睡觉,而他继续躺地上。
古遥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长大了,师哥不爱抱他了,是因为阔别两年么,还是别的什么缘由,古遥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又喊他:“师哥。”
“嗯?”
“你没睡呀。”
“嗯。”
古遥哈哈两声,嘟哝道:“我也没有哦。”
容寂怕是自己着一晚都不会睡着了,隔了好久,干脆坐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古遥本来闭了眼,又睁开眼,同他大眼瞪小眼:“你若看着我,我就更睡不着了。”
明日自己若斗不过国师怎么办?古遥在想这个问题,自己会死么,应当不会,他还画出了疾风符,虽然只是低阶的,可他这么会跑路,哪怕打不过国师,他应该也捉不到自己。
可万一、万一……
古遥觉得不行,他得吸点灵气。
他爬过去,翻身下床。容寂猝不及防地被他压了个满怀,被动地伸手接住,少年活似没长大那样,用脑袋亲昵地拱他的脖颈,容寂正要说荒唐,把他抱起放回床上去,就感觉怀里那少年,又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狐狸,很轻,依旧是埋在他的肩窝,像过去一样,用尾巴缠住他的脖子,毛茸茸的触感,痒酥酥地拱着他肩颈的皮肤。
“嘤。”
容寂的动作倏地顿住。
半晌,他无可奈何地起身,抱着小狐狸睡在了上方的柔软床榻上。
至于古遥身上的衣服,本就是破烂衣服,被他用障眼法变成了华贵的样子,他一变回狐狸,那身破烂就掉在了地上。
“这次别再闹腾了,睡了。”容寂探手顺了顺小狐狸的毛发。
古遥闭着眼睛,感觉到了人类体温渗入他的温暖。
翌晨,天不亮,灯火通明的盛京城,响了五更鼓。
容寂又做了那个梦,他再次回到一座空无一人的大殿,殿中有一阵,其间有一塔,塔旁边还有一半黑半白的剑。
他飘过去,与那剑融为一体。被吸入塔中。
意识瞬间抽离了,容寂记起不翼而飞的小狐狸,猛地惊醒,下意识在怀里摸索,入手却滑不溜秋,触感柔软到难以想象,像最好的缎子,他从来没有摸过这么……
容寂垂首,漆黑瞳仁倏地急剧放大,呼吸停住。
古遥还没睡醒,他觉着就算是打国师,也要等午时过了,吃饱了再去。他昨夜挨着容寂睡得很香,这两年从未睡得这么香过了,容寂一动,他也跟着动,黑发蹭了蹭对方的脖颈,两只手臂缠在他的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也很粗长有木有!
明天见啵啵~50个小红包
--
36、第 36 章
36.
容寂意识到怀里是什么后, 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手还落在其上,旋即很迅速地用褥子将怀中物一卷, 裹成一蛹, 推至里头。
古遥被那被褥束缚成一蚕宝宝,竟也还没醒, 下巴搁在褥子上,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容寂已然起身,合拢自己凌乱的衣裳,无波动的面孔下眼神里暗涌不断, 干脆将窗帘落下来不看他。
对于小花真的长大了这件事,他还没有习惯,昨夜也颇有一种不真实感,可方才那一下,却叫他一个激灵, 他捡起房里撑窗户的竹竿, 屏蔽三识,开始练剑。
古遥是接近巳时被饿醒的,发觉自己裹在被中无法动弹,床帘落下后整个床榻黯淡无光,他听见容寂练剑的簌簌如急雨声, 便滚了一圈,脑袋钻出床帘,喊他:“师哥, 你为什么把我裹起来了。”
容寂猛一下停住,扫他只是脑袋钻出来,身子还没钻出来, 便用竹竿挑起方才他洗过又烘干的烂衣裳:“穿上。”
方才看见这破布似的灰衫,犹如街头乞儿的衣裳,本想叫小二去买一件,但又不知他穿何尺寸。方才小花在他怀里那一下,其实已经摸出了一个大概……罢了,还是带他去买一身新的。
“你还没说,为何要把我裹着?”古遥在被褥里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由此可见被缚的有多紧,他施法钻出,挑起床帘穿衣衫,就见容寂是背着自己,坐得远远的,在喝客栈的难喝茶水。
古遥穿好衣服下床,摇身一变,又是一身红衣。
“我们去醉仙楼吃吧,这盛京的醉仙楼,和临安府那家味道一模一样。”
容寂也不回头:“可穿好了?”
“穿好啦!”
“走吧。”容寂站起,古遥来拉他的手。容寂被他抓住手心,一下挣开了,反过来攥住他的小臂,隔着衣衫拉着他,期间也没看他一眼。
只是手里,余光,都能真切地感受到,小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了,不是五六岁的稚童。
虽说还是小孩模样顺眼,可人会长大,妖自然也会长大,此乃自然规律,大道法则。
容寂想他也不懂,不苛责他,可有些事要教导他。
“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穿衣服,睡觉也穿。”
古遥看向他,被他拉着走出房门:“沐浴也穿么?”
“……不,除了沐浴。”
“哦。”古遥想了想,又说,“倘若你娶了娘子,也要穿?”人和人要造小人,狐狸和狐狸造小狐崽子,这类事他是知晓的,是不穿衣的。
“……不娶。”容寂话锋一转,强调,“总之你昨晚那样,不穿衣服是不对的,你可知?”
“可我昨晚,我不是人呀,”他声音很轻,不让旁人听见,凑很近,在他耳旁说,“我是狐狸我为什么要穿衣裳,你说人要穿,那小动物不穿,我们有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