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你家美尸跑了!(4)
要知道,不管是阴尸还是活尸,他们都不能在白天来去自如,他们畏火惧光。而家养的阴尸,即使因为每日浸泡养尸水的原因,能使他们短时间内在太阳底下行动,也抵不过这一整天的暴晒啊!
枫璟安无动于衷:“你们的一时冲动,便让你们的阴尸来受罚。”
两名弟子顿时感到痛心疾首。
自己养的阴尸就如同最亲密的好友和家人,惩罚他们,这比惩罚自己更为令人难受。
枫璟安不再理他们,看了眼那两只愣愣站在太阳底下的阴尸,终究有些不忍:“一柱香的时间。”
闻言,两名弟子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就算是一柱香的时间,也能让他们体内的阴煞之气损耗大半,身体亦是会受到损伤。
……罢了罢了,大不了,回去再给他们用养尸水好好浸泡着,待到夜晚,带出去吸收月夜的精气,好生滋养一番。
两名弟子泄气的目送自家师兄离去,然后重新在石桌旁坐下,撑着腮帮子相对两无言。
……
傍晚时分,趁着太阳落山,光照虚暗,枫璟安将两只活尸带了出来,以意念操控他们修习诛邪剑法。
小宝年纪太小,连剑都握不稳,枫璟安便专心致志指引凝光。
若是擅用手中桃木剑,发挥出来的效果绝对不一般,则自然可以诛除鬼邪。
凝光枯瘦而惨白的手轻轻握着剑柄,随着枫璟安的指引僵硬而缓慢的挥舞起来。
枫璟安在旁边看了两眼,发觉有些奇怪。
他握剑的手势,跟平常阴尸随手而握的不一样,大拇指扣在上方,四指握在剑柄下方,这种握剑手势,竟有几分江湖中人耍刀弄剑的感觉。
枫璟安摩挲着下巴,在心中思索了一番。
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那被他握在手中的桃木剑,抖动着倏然一下掉落在地。
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凝光身子一僵,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的桃木剑失了神。
枫璟安看他似乎在那儿呆住了,几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搭在他削瘦的肩膀上,犹豫了一会儿安抚道:“你现在行动还有些僵硬迟缓,等以后多用养尸水浸养,大概能恢复生前五六成灵活度。”
【为何。】
清冽之音飘来,枫璟安微微一怔:“什么?”
【为何要将我净化,为何不收灭我。】
他听到那声音中充满着对这世间的不留恋,似乎企盼解脱,早已无心无情。
枫璟安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他,心中隐隐有几分怜悯。
一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竟死后怨气深重,导致魂魄未堕入轮回,而是要继续待在这令他失望的人世间。
这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如果你想得到解脱,重入轮回,必须要先散尽心中的怨恨。”枫璟安如此对他说。
心有怨恨,则代表你对这人世间还有留恋,若要被超度重入轮回,除非抛却心中怨念,无情无欲。
听完他这句话,凝光缓缓垂下眼眸,心中思量。
怨恨吗……原来自己竟还是留有怨念。
……也罢,现在的自己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这道师若是想要自己为他所用,那便拿去吧。
无所求,无所畏。
……“师兄!师兄!出大事了师兄!”
较为沉重的话题并未持续太久,静谧的空气随即被一道急声打破。枫璟安转身看去,口中低斥着:“吵吵什么,出了什么大事。”
“师兄!”那弟子一路狂奔而来,早已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喘粗气道:“师兄……白箫他……他被反噬了!”
“什么?!”枫璟安瞬间脸色大变。
枫璟安随着那弟子来到白箫房间的时候,里面的情形令他神情大骇。
只见澜尘双目暴出,圆滚滚的白色眼珠死死瞪着面前的白箫,脸上青筋暴起,一双满是尸斑的手禁锢住他的身体,低着脑袋要将口中尖锐的牙齿刺入白箫脖间。
白箫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口中喃喃他的名字,企图唤回他的意识。
旁边站着的几名弟子,想要冲上去帮忙,奈何白箫不允许他们上前插手,只怕他们伤了澜尘,也怕澜尘伤及众位弟子。
见师兄来了,有人上前跟他解释道:“刚才白箫正准备给澜尘泡养尸水,谁知他突然发狂按倒了白箫,师兄你看他是不是被反噬了?”
养尸者与自己的阴尸之间虽然有血咒相连,但一旦不注意,就很容易遭到反噬。
因何反噬?为何反噬?能力愈强,则愈容易暴走!
枫璟安来不及回答他,抽出一张定身符往澜尘身上甩去。
哪知那普通的定身符居然对发狂后的阴尸不管用,澜尘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被他的举动给彻底惹恼,低低的嘶吼一声,随即放开了身下的白箫,跃起身扑向枫璟安。
众弟子尽管骇然,但还是纷纷站上前去,呼唤着自己的阴尸上前应战,将枫璟安护在了后面。
“都让开!”枫璟安沉着脸低斥一声。
面对发狂的阴尸,贸然冲上去与之应对必然是有风险的。
白箫手忙脚乱从床上爬起来,衣衫凌乱的跑了下去,看到枫璟安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知道他要以定身血符制住澜尘,顿时脸色一变。
“师兄不要伤他!”
定身血符对尸具的伤害极大,若是活尸或者凶尸还好,一般阴尸根本承受不了定身血符的威力。
枫璟安闻言,动作一顿。
就在他迟疑的那一刹那,已经略到他面前的澜尘,瞪着惨白的双目,扬起手掌凶猛的挥出一爪。
“澜尘住手!”白箫睁大了眼睛,顿时心惊肉跳。
他不愿澜尘被伤,更不想师兄被伤!!
枫璟安心下一冷,还没来得及抽出桃木剑,作出奋力一博。
下一秒,弟子们的吆喝声立即响起来。
“大家伙儿抄家伙上啊!保护师兄!”
如此满是市井气息的叫喊声不知从谁口中传出来,枫璟安禁不住嘴角一抽。
紧接着,只见那些弟子身后的阴尸纷纷冲出来。
一只阴尸奋力往前一扑,将澜尘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一只阴尸愣愣走过来,低头看着地上的澜尘,抬起脚,一下一下笨拙而僵硬的踩他肩膀。
一只阴尸蹲在他面前,将枯瘦布满尸斑的手握成拳头,用力塞进澜尘怒吼着张牙舞爪的口中,顿时将那嘶吼声给塞回他喉咙里。
……
众阴尸七手八脚,好歹是将暴走的澜尘给制服了。
一名平日里最为仰慕枫璟安的弟子气恼的几步冲上前。
“敢欺负我师兄!我!我我我!”
还没我完,某只阴尸往前一跃,将他压倒在地上,面无表情拱着脑袋在他身上嗅了嗅。
那弟子一脸的恼火,一手推开那只将要贴到自己脸上来的脑袋,怒吼道:“这谁的阴尸这么不长眼啊!”
“扑哧……”
旁边有人笑出声,一人笑,众人皆笑,纷纷哄堂大笑起来。
见此情形,白箫和枫璟安也是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先进个小副本练练手。
又没蹭上玄学,我的心已经死了_(:з」∠)_
☆、雪城冥婚
一大早上,清晨雨露未歇的时候,枫璟安如往常一般早早起了床,抱了一只浴桶放进房间。
每天按时的调好养尸水,只是,以后要用着养尸水浸泡的,便是凝光和小宝,而不是天尊了。
想到天尊,心中有三分怀念,三分不舍,还有四分是祝福,但愿他来生能投个好人家,命运也许便不会如此堪苦。
给两只活尸脱了衣服浸泡到里面,混合着养尸水的水液虽然是冷的,却比不过尸体本身的冰冷。
小宝一被放进去就不老实,两只白嫩嫩的小手胡乱挥舞着,拍打着沉静的水面,溅起的水花飙到了枫璟安脸上。
“呸!”用力吐出不小心飞溅进口中的养尸水,怪异的味道令枫璟安心中作呕。
他用力一拍浴桶外面:“小宝!”
听到训斥声,小宝立马脖子一缩,安安分分站在浴桶里面不敢乱动了。
枫璟安拿起旁边的脸巾擦了擦脸,也并未再追究他。看了眼他脖间的勒痕,又看了看凝光胸前的伤口,眉尖微微蹙起。
心中更多的,只怕是怜惜吧。
专心致志给两只活尸擦拭身体,当他拿起凝光惨白无力的手,正要给他仔细擦拭五根枯瘦的皮包骨的手指,却忽然发觉他掌心有些硬硬的薄茧。
将他的手掌翻过来,仔细看了看他掌心,果不其然,那些薄茧并不是错觉。
枫璟安眼光一沉,微微在心中思索起来。
……
春日的暖阳照的人浑身舒爽,枫璟安正在后院监督弟子们练剑。
“师兄,方才观中收到了一封请信。”白箫从圆形石拱门外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递到了他面前。
一手握紧桃木剑,接过信来粗略的看了一遍,枫璟安微微挑眉:“冥婚?”
“是啊。”抹了把因疾走而生出的汗水,白箫略有些为难的说道:“师兄,雪城离这里有近百里,与此处乃是南北两地,坐马车去最少要三天,要不还是把他们推了吧。”
枫璟安复又将那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大概说的是雪城一位陈姓的富家男子,要与一位女子结成冥婚,特来请安远观前去主持。
“不用推,我们去便是。”收起了信,他看向面前的白箫:“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你我便一起出发。”
师兄都如此说了,白箫自然也是愿意的,片刻不敢停顿,沿路而回收拾东西去了。
……
次日一早,牵出了安远观唯一的一辆马车,枫璟安便带着凝光小宝,和白箫一起踏上了去雪城的路途。
自上马车后,澜尘便一直坐在白箫身旁。那日他暴走之后,白箫用安定符将他稳定下来,平定了他体内暴动紊乱的阴煞之气,现在的澜尘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安安静静丝毫没有那日发狂时的恐怖模样。
凝光与小宝在枫璟安身旁各坐一边。通过这几日在安远观的生活,他们已经将自己身处的环境给摸清楚了,也明白了安远观是养尸之派。
活尸,养尸者。随着这道师除魔诛邪,如此倒也未尝不可。
外面是驾马引路的弟子,算起来三人三尸,一路也算是畅通无阻,只是气氛有些过于沉寂。
四天三夜的时间,一行人才终于迟迟赶到雪城。
雪城之所以名为雪城,是因为此地几乎一年四季都飘着雪。
途径邻城的时候,气温就已经在骤降了,空气湿润而清冷,空气中飘着丝丝飞雪,将手伸出车窗外,便会被雪融成的冰水给沾湿衣袖。
还好枫璟安和白箫早有准备,在即将到达雪城的时候,便换上了随行带着的厚厚披风。
当抵达雪城之时,便只见满天都是破碎的白色,细雪纷纷扬扬的落下,一层一层铺盖在地上,逐渐积雪堆厚,一踩便是一个印子。
飞雪连天,相比春意暖暖,更别有一番美意。
城中虽然气温低冷,却似乎并不阻碍百姓的出行,穿着袄子欢蹦乱跳的小孩子们,围着大红色围巾摆摊的妇女,戴着毡帽吆喝生意的男人。
雪城的气氛,似乎并不像这气候一般冰冷。
进城没多久,一路向百姓问路后,那略为瞩目的陈府牌匾便出现在眼前,那弟子将他们送到陈府门口,随即驾驭着马车悠哉游哉的掉头往回路走。
枫璟安将怀里的小宝轻轻放在地上,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便很快飘散在了空气中无迹可寻。
他站在门口,抬头仔细打量一遍这座府邸的外观。并无特别之处,虽是富贵人家,却并不高调浮华,漆黑的大门紧紧闭着,两边各自坐落了一尊雄狮雕像,大门上方悬挂着的一只大红灯笼,似乎饱受风霜摧残,上面沾满了雪白的飞霜。
枫璟安率先上前一步,叩响了陈府的大门。
沉重的大门很快便被打开,里面的小厮露出半张平淡无奇的脸,先是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见到他披风里面的黑色道服,心中有些疑惑,却也并未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何人?”
枫璟安从腰间拿出那张信纸递给他过目:“我乃安远观中的阴阳道师,受贵府所托,与我师弟一同为主持冥婚而来。”
那小厮听了他的话已经是信了七八分,但仍然接过信纸仔细看了一遍,认出是自家公子的笔迹后,连忙后退一步打开大门,客客气气迎接道:“原来竟是道师,小的有眼无珠,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笑着点了点头,枫璟安回头将白箫他们给喊了过来。
那小厮原本一脸客气的笑容,转眼看到那后来的四个人,其中三“人”皮肤灰白,行动略微僵硬,还有着一双惨白无瞳仁的眼睛!
“啊!”小厮顿时大骇,惊恐的伸出手指着他们,手指颤巍巍的抖着:“他……他们……他们是人是鬼!”
白箫沉默了一阵,转而拿出帷帽轻轻给澜尘戴上,免得惊吓到其他人。
枫璟安亦是给凝光戴上了帷帽,小宝则是直接抱起在了怀里,转而向那小厮解释道:“莫要慌乱,我们安远观乃养尸一派,他们都是我们养的尸体,不会伤人的。”
那小厮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养尸的阴阳道师,他还是听说过的,随即强忍下心中的恐惧,战战兢兢在前头为他们带路。
“好……好的,两位道师,还有这三位……请跟我来。”
待在枫璟安怀里的小宝探出小脑袋,冲着前方那小厮的背影吐了吐僵硬的舌头。
【胆小鬼!略略略!】
枫璟安将怀中不安分的小宝按在胸前,低声在他耳边哄着:“听话,等会儿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小宝哼唧一声,倒也听话,乖乖将脸贴在他胸口处,不再吵闹了。
白箫带着澜尘走了进去,凝光则缓慢的跟在枫璟安身后,戴着帷帽使得别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副单薄的身子,如纸片一般仿佛风吹就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基友做的封面,比一万颗心。
☆、卦象有异
听闻是安远观的道师来了,陈府的老爷显得格外欢喜,忙招呼下人端上来各式各样的糕点,泡了四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客客气气的招待着。
白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道:“陈老爷,这茶水……两杯就够了。”
“那怎么能行!”陈老爷一身白色衣着,睁了睁溜圆的眼珠子,看向戴着帷帽的凝光和澜尘:“四位客人,当然是要泡四杯茶!”
语罢他看到枫璟安怀里的小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来人啊,去买几支糖葫芦过来!”
那带领他们进来的小厮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便被自家老爷打发着去买糖葫芦了。
“师兄……”白箫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枫璟安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说话,转而对陈老爷道:“陈老爷客气了,我们是来帮你做事的,这些糕点就先撤下吧,我们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也好,道师有心了。”陈老爷点了点头,随即叫人撤掉了那几盘香味四溢的糕点。
小宝顿时有点不高兴,待在枫璟安怀里用小拳头砸了他一下。
【你赔我玫瑰酥!你赔我梅花糕!】
枫璟安满心无奈,低声跟他说着:“你又吃不了。”
【我不管我不管!】
小宝两腿一蹬,再次展现出他耍赖皮的本事。
枫璟安正拿他没办法,耳旁忽然响起凝光的声音。
【把他给我吧。】
扭头看去,戴着帷帽的凝光,一层薄纱遮挡在他面前,使人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枫璟安可以在脑中描绘出那风华绝代的容貌。
“嗯。”应了一声,他转而将怀里的小宝递到他身前。
一到凝光怀里,小宝顿时就老实了,安安分分,也不吵着要糕点了。
枫璟安这才安下心来跟陈老爷谈事情。
方才他的举动全部落在陈老爷眼中,令人心生疑惑:“道师,那小孩是你的……?”
他自然不会以为那是枫璟安的孩子,修道之人自当摒弃七情六欲,超脱凡尘俗世,又怎可娶妻生子。
枫璟安连忙道:“那是我养的阴尸……陈老爷,我们开始进入正题吧。”
为避免引起人心惶惶,枫璟安还是没有说那是两只活尸,毕竟,老人家的接受能力恐怕还是……
如此幼小的阴尸,着实令陈老爷惊叹了一番。转念一想,那两个戴着帷帽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活人。
“哦,哦,好,好。”连连应了几声,陈老爷轻叹口气,眉间显露出沧桑之色,正欲开口跟他讲述,谁知从门外突如其来跑进的一个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爹!听闻安远观的道师来了!是真的吗!”来者一身白色丧服,满头黑发胡乱的束起在脑后,面容憔悴,双眼有些红肿,脚步踉跄。
“裕之。”看到自家儿子这副模样,陈老爷眉眼间的忧愁之色越发浓重,随即跟枫璟安他们介绍。
“这是犬子陈裕之,此事就由他来跟你们讲述吧。”
枫璟安和白箫将目光转向那陈公子。
“道师!”陈裕之快步过去,毫无预警扑通一下在两人面前跪下,声泪俱下:“我与夕情两情相悦,无奈天公不作美,竟让我俩阴阳永相隔,生不能相守,死亦要相伴,求道师为我们结成阴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