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反派BOSS(14)
只从建筑这一点上来说,正道五宗里,无论是哪个宗门,都是比不上丹玄宗的,因此每一个第一次来到丹玄宗的弟子,都被丹玄宗用钱堆出来的美给震了震。
——代表着贯日真君前来的秦汀芷,以及择日宗随行弟子,和代表隐云宗前来的叶灵书,及蹭请帖的闻景,自然也不会例外。
说来也巧。
对于叶灵书来说,他原本是没有来西圾国为玄清道人贺寿的打算的,或者说整个隐云宗上下都没这个打算——无他,就是纯粹没瞧上玄清道人的实力。
但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叶灵书因担忧闻景的状态,硬拉着闻景四处游历的时候,恰巧撞上了择日宗的秦汀芷等人。于是叶灵书眼睛一转大腿一拍,觉得还是应该让闻景跟自己同门多多相处为好,于是在跟自己师父虚云真君传了个讯后,叶灵书装作自己出门就是为了向玄清道人贺寿的样子,十分坦然地来到了丹玄宗。
“好漂亮啊!”
到了丹玄宗后,众人有志一同地感慨。
而不管他们嘴上说没说出口,心里想的却基本都是同一件事——丹玄宗简直太有钱太有闲了!
有钱的宗门实则不少,光是正道五宗里,就有以丹道符箓著称的御灵谷,以及不知道为什么但反正就是很有钱的天剑宫。然而这两个宗门却对打理自己宗门的环境并不上心,前者的风格是清静无为,顺其自然,也就是说爱长什么样长什么样,除了打扫灰尘保持干净之外,其他的事务都是懒得管的;后者的风格则是冰寒冷峻,原本天剑宫就坐落在雪山上,而建筑的风格更是冷冰冰的,一切以实用为主,就像是天剑宫弟子给外人的印象。
除了有钱的宗门外,有闲的宗门也不少,但这些宗门却往往没有钱。
于是两厢比较下,就越发衬出了丹玄宗的鹤立鸡群。
闻景叶灵书到底见识较多,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不过隐云宗不算有钱也不算有闲,是以叶灵书不由得咂舌道:“也不知道这些宫殿砸了多少钱下去。”
闻景闻言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反应,同闻景以往的活泼跳脱很是不同。叶灵书心下有些担忧地向他看了一眼,但自从陆修泽离开后,这些时日里,闻景一直是这个样子,叶灵书苦劝也没用,于是也只能放任闻景沉默下去。
秦汀芷惯来害羞,自然不去接叶灵书的话,一旁择日宗宗主的小徒弟杜元化,却是十分自然地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若非我们择日宗心不在此处,我们的宗门自然也可以建成这个样子。”
听到杜元化的话,不说叶灵书闻景二人,就是秦汀芷和择日宗的随行弟子,都忍不住盯了他一会儿。
择日宗也建成这个样子?
这位师弟,你真的是择日宗的弟子吗?
要说实力,择日宗自然是实力雄厚,是正道五宗内当之无愧的前三,可要说钱,那还真是不好说。自开派以来,择日宗门下弟子就一直潜心提升实力,争取飞升,再加上宗门上下的修炼都不太耗费什么,因此宗门上下对钱财都很不上心,更别说搜罗什么,所以更其他四大宗比起来,可谓是五宗内的倒数第二穷。
于是,听着杜元化夸这样的海口,便是秦汀芷都忍不住用袖子遮了遮脸。
叶灵书打量了一下杜元化的嫩脸,琢磨着这小子应当还不到十四,于是大家都厚道地没有搭话,静悄悄地进了丹玄宗。
因虚云真君的关门弟子和贯日真君的弟子联袂前来,丹玄宗内外震动,便是连旁的散修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思量这两位真君的意思。而作为这场寿宴的主人,玄清道人此时自然是远远就迎出门外,笑呵呵地同叶灵书秦汀芷几人寒暄攀谈起来,然后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进门内。
金丹真人对着几个筑基期的小辈客客气气,而小辈理所当然地受下,奇怪吗?
若是往常,自然是奇怪的,但今日却不同,因为这两个筑基期小辈代表的并非是他们自己,而是整个修真界中仅有的几位真君之一。
虽然玄清道人是金丹期的修为,交游广阔,但同贯日真君和虚云真君的地位,是万万无法比拟的,也只有不明所以的凡人,才会以为不多在人间走动的择日宗隐云宗两派是无名之辈。
是以看到这一幕后,所有修士都不觉得叶灵书秦汀芷一行狂妄自大,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玄清道人今年已有三百岁了,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模样,但大家都很清楚,如果玄清道人再在修为上无所寸进,那么就算靠丹药延寿,玄清道人也最多只有两百年寿命了。
再加上玄清道人本就是丹道中人,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大多都是送上了延寿的药材,或炼制延寿丹药的天材地宝,像是玄水参灵、碧芝草,等。
可偏偏有人却送上了同旁人很不一样的东西。
在玄清道人迎着叶灵书秦汀芷几人向殿内走去的时候,一个丹玄宗的弟子行色匆匆地来了,在一行人不远处停步,脸带难色。
众人会意,连忙示意自己能找到地方,让玄清道人不必再陪同,于是玄清道人带着风度的笑向几人致歉后,走向了丹玄宗的那位弟子。
为了避嫌,众人在玄清道人走向那个弟子的时候,就纷纷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大殿之内,而落在最后的闻景却听到有隐约的声音从耳畔飘过。
“……是姑娘……阴日……献上……”
奇怪的字词让闻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玄清道人眼中掩饰不住的惊喜和贪婪,同初见时留给他的文雅印象截然不同,甚至让闻景心里隐隐发凉。
闻景有心留下,但想想又于礼不合,于是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在叶灵书的呼唤下跟上了众人的脚步,不过面上却越发显得心事重重。
秦汀芷在择日宗内时就十分喜欢自己这个小师弟,见闻景这迥异以往的模样,便不由得向闻景靠近了些,声音细细柔柔的,担忧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闻景见着秦汀芷,神色微缓,努力挤出一个笑来,道:“不必担心,师姐,我没事的。”
秦汀芷犹豫了一下,并不相信,可生性怯弱又过分体贴的她到底没有追问下去,想了想后,道:“那大师兄呢?”如果大师兄在这里,定能将小师弟哄得高兴的,于是秦汀芷继续道,“听守门弟子说,小师弟你是和大师兄一起下山的,为何大师兄……”
秦汀芷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闻景此刻已经是红了眼眶,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闻景咬了咬牙,声音梗了梗,最后努力用平静地语调道:“这件事……待到玄清道君的寿宴过后,我会去回禀师尊的,但在这之前……我……”
闻景说不下去了,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有些发红了,对比往日的活蹦乱跳,这时的他看起来分外可怜。
秦汀芷看着小师弟这个样子,心下软了一片,连忙拍着闻景的手,没再多说什么,但在不动声色地跟闻景拉开距离后,回头就向叶灵书,直言问道闻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叶灵书并不清楚七星庙里的前后因果,但是好歹听到了陆修泽的最后一段话,于是他自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这件事的深刻内涵。他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注意他们后,这才对着秦汀芷,用忧郁惆怅的语调感慨道:“是缘、是劫、是爱,是无奈、是惆怅,也是感动。”
这倒还唱起来了。
虽然唱的还挺好听的,但……
秦汀芷古怪地看了看叶灵书,觉得这位隐云宗的师弟可真是出人意表。
一般人这样瞧叶灵书,叶灵书定是要怼回去的,但这个人是秦汀芷,是闻景表弟的师姐,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叶灵书叹了口气,道:“这位师姐,你不明白,世上总是有一种美好的感情能让人生而复死,死而复生。能让最恶的人放下屠刀,也能让最好的人痛下杀手……而这些,都是因为最美好也最痛苦的……咦?师姐你怎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玄清
另一头, 因秦汀芷的问询而再一次想起陆修泽的闻景,心不在焉地走在去往丹玄宗大殿的路上, 胸口上明明早已经全好了的伤口, 竟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伸手摸了摸那道细长的伤疤,神思恍惚。
——大师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尽管闻景很不愿意,但在同陆修泽分别的这一个月里, 他自然也是想清楚了的。
大师兄他……恐怕并不与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一样。
就像大师兄说的那样,他其实并不够了解大师兄,他不知道他的大师兄究竟在想着些什么。他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害别人,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残忍地逼他出剑,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要残忍地将剑刺入他的胸口, 好像决意用这一剑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情谊。
可是……
既然真的要斩断所有,为什么最后却又将剑避开了他的要害?
这样残忍……
这样温柔。
为什么?
闻景恍惚地走着, 没走多远, 他眼中蓦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如一道惊雷从天穹刺入他的眼中,闻景心中一跳,抬起头来,急急向着那背影的方向望去, 但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见到的那人, 反而看到一株巨大的桃树, 和桃树下一对璧人。
四月,豫国芳菲已尽,丹玄宗上却恰是桃花初开。
在那娇艳的桃花下, 一个面朝闻景、身穿白衣的修士,正向他面前的一个鹅黄长裙女子微笑攀谈,舒展的眉间是说不出的风流写意,而背对着闻景的女子,虽然看不起面貌,但闻景见她背影挺拔,发如乌木,十指修长,气质出尘,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处,就叫人觉得她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闻景困惑地皱起眉来,很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瞧见大师兄的背影,也正是在这时,闻景听到身后脚步渐近,那位曾经唤住玄清道人的丹玄宗弟子步履匆匆,同闻景擦肩而过,而后直奔立在桃花树下的佳人。
也不知那丹玄宗的弟子同佳人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佳人微微颌首同白衣公子告别后,便跟着丹玄宗的弟子走了,可闻景却注意到,他们去的方向,并不是摆下宴席的大殿,而是向着丹玄宗一侧不知通往何处的小道深入,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闻景面前。
闻景瞧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沉思,总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可表露在外的模样,却像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神。
对着这一幕,有人便瞧不惯了,于是,冷不丁的,一句话在闻景耳畔响起,道:“喂!小家伙,你可是喜欢她?”
闻景回过神来,茫然看着眼前的人。
只见那原本站在桃花树下的白衣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面前。
因修士的年龄全然不能用外貌来揣度,因此闻景倒也不生气被白衣公子叫了句“小家伙”,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面对闻景的走神,白衣公子也只是眉头一挑,又开口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桃树下的姑娘?”
眼前这个白衣公子眉眼含笑,像是温柔又像是风流的做派,倒是有几分与陆修泽相似。这样的相似刺痛了闻景的眼睛,让他被这样一问后连害羞都升不起来,闷闷道:“没有。”
见闻景的话不似做伪,白衣公子这才扬眉笑了起来,道:“不喜欢便好,这样我也懒得费心警告你了。”
闻景皱了皱眉,对白衣公子语中的轻慢和冒犯很不高兴,但却也没有打算斥责他,于是干脆转身离去,既是想要躲开这个白衣公子,也是准备追上前头几人的脚步。
然而那个白衣公子却似是待得无聊至极,见闻景不理他,也不走开,反倒自己凑上前来,没话找话道:“你可知道那个姑娘是谁?”
闻景瞥了他一眼,本不想搭理他,但又觉得太过失礼,便勉强说道:“不知道。”
见闻景搭理了他,白衣公子高兴起来,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告诉你罢!那姑娘是一个凡间王公送来给玄清道人的礼物!我同你说,虽然那个姑娘蒙着脸,可是凭我徐怀水阅尽千帆的眼睛,我可以肯定,那个姑娘一定是人间绝色!不然那王公也没那个胆子将她送予玄清道人!”白衣公子啪地抖开自己手里的折扇,得意洋洋道,“也不知玄清道人这时在哪儿,若我见了他,定要快快跟玄清道人把这个姑娘讨要过来,免得最后生米煮成熟饭,我也就同美人无缘了!”
闻景被这番话惊得脚步都顿了顿,愕然道:“那……那姑娘……你怎能……”
白衣公子眉毛一扬:“如何?”
闻景停步,不赞同道:“你既然知道那姑娘是别人送予玄清真人的妾室,你又怎能在玄清道人的寿辰这天同他讨要他的妾室?!”
“那又如何?”白衣公子扬眉一笑,道,“你觉得那姑娘是给玄清老儿当妾室来的好,还是给我当妾来的好?”
闻景觉得哪个都不太好。
好在白衣公子也没打算听闻景的回答,继续道:“自然是嫁给我徐怀水来的好!玄清虽然尊称一声‘真人’,可是他不过区区金丹,资质平庸,相貌平平,出身普通,这样的玄清,哪里有一点能及我?便是叫那姑娘来选,她也定是会选我的!”
身为西圾国国主叔祖的玄清道人,都是出身普通?
这个白衣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白衣公子又道:“而以我徐怀水的身份,自然也不会白白讨要他的妾室——天材地宝,灵剑法器,只要他开口,我自然可以帮他弄来,包他满意!皆大欢喜!”
闻景想了想,迟疑道:“你……可是天剑宫宫主的……”
“错了!”白衣公子抚掌一笑:“不是天剑宫宫主的儿子,而是天剑宫少宫主——徐怀水!”
是的,闻景想起来了。
他是听说过这个人的——天剑宫宫主唯一的儿子,天剑宫的少宫主,正是名为徐怀水!
得知徐怀水的身份后,闻景想想,觉得或许就像徐怀水说的那样,既然那姑娘注定要被当做礼物送予他人为妾,那么与其成为玄清真人的妾室,还不如成为徐怀水的妾室。无论是从男方的样貌还是背景,显然都是徐怀水占优。至于品行,虽然闻景觉得徐怀水看起来不太像是好人,但比起玄清道人来说……
想到自己不经意看到的那个贪婪的眼神,闻景忍不住有些微发冷。
“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玄清道人的寿宴,”闻景依然不是很赞同徐怀水的做法,道,“你若真想讨要那个姑娘,难道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徐怀水古怪地看了闻景一眼,抖开手中附庸风雅的折扇,曼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道友,小家伙,你这是真的不明白呢,还是装作不明白?”
闻景不是很明白,但也不能说一点都不明白,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不明白的。
于是徐怀水一看闻景这生嫩懵懂的模样,心下顿时来了兴趣,凑过去道:“哦?小友,看你这个样子,莫非你还是个雏?巧了!哥哥我可是最喜欢‘提携后进’了,小友要同哥哥去西圾的楼里玩玩么?西圾国位置不好,美人却多,包管老弟你一试难忘!”
闻景脸都红了,既是羞的也是气的,怒道:“徐道友自重!身为修士,你怎能……怎能……”闻景脸色越发涨红,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竟会遇到一个修士中的浪荡子,而且还在怂恿他去青楼!
徐怀水对闻景的话很不以为然,道:“没想到小友你年纪轻轻却这般顽固不化!修士又如何?难道修士就不是人,就没有七情六欲了?难道那些妾室成群的修士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吗?我辈修士本就是在逆天而行,与天挣命,若不及时行乐,难不成还想把自己修成无情道那样无情无欲的石头吗?若是那样,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今日死和明日死又有什么要紧?若是只求长生……呵,你看那山那石那水可是长生久视?怎的不干脆一头撞死,同阎王求求情,化作那死物,好同天地长长久久地待下去?”
闻景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一句话竟引出徐怀水的一肚子怨怼来,想来这些话应该在徐怀水肚子里酝酿了挺久,不然徐怀水也不会这样大的怨气。
于是,闻景目瞪口呆地看着徐怀水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走,直到徐怀水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再也见不到后,这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息。
真没想到,修士之中,竟然还有这般……特立独行之人。
闻景苦笑。
徐怀水的话虽然离经叛道,不过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修士本是人,既然是人,就免不了心生欲念。世上有人求长生,有人求力量,有人求知识,那徐怀水求乐趣,只要不强取豪夺,又有何不可?
那么……他呢?
世间人人修道都有所求,他所求为何?
闻景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
十年前,闻景因自己一个早已经记不清楚的梦,执意拜入择日宗门下,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在择日宗内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但十年过去了,直到今日,他却依然不明白自己所求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BOSS下章登场,(可能)有高能反应……
玄清
他想要什么?
是长生吗?
如果长生可以, 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能, 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遗憾。
那么是什么?
力量?知识?乐趣?还是……别的什么?
时到如今, 闻景依然没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