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明君/盛世暴君(21)
他他他……自从他爹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如此唠叨过他了!
刘荨突然唠叨,也是能理解的事。
刘荨前世记忆越来越清晰之后,有几个比较有传奇色彩的名士他都记了下来。
其中一人,便是郑直。
郑直原是刘景手下,从县令一路当到了校尉,但因为出谋太奇,不得刘景这个更喜欢伟光正的名士喜欢,所以一直郁郁不得志,之后便投靠已经占据荆州的李昂。
他所做的事,和在司俊手下做的事差不多。不过他投靠李昂应是好几年后。因为历史记载中,刘景第一次重病的时候,李昂还没有占据荆州,才刚在汉中起兵。李昂本来想趁着刘景重病进入荆州,郑直所治理的县正好挡在李昂入荆州的路上,抵御了李昂进攻。
也是因此,在刘景在神医治疗下捡回一条命后,才封郑直为校尉。
可惜,刘景仍旧没有重用郑直。
以李昂年纪和周围其他势力状况推测,这应该是刘景第一次病得要死的时候。刘荨让郑直赶快宣旨,打的就是刘景长子寻得神医入荆的时间差。
郑直这么个人啊,说得好听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得难听就是睚眦必较。
现在还看不出来,他还只是小小的报复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而已。他后来得李昂重用,手握大权之后,就很嚣张了,“擅杀毁伤己者数人”。
这真是别人说他一句,他就要人家的命的程度。
这样的人,他的早逝,后世猜测,很可能是被害。
而且他的儿子后来虽然继承了他的爵位,却没有什么建树。
郑直这么厉害的人,又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不可能是个蠢人。最后他儿子却只当了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富贵闲人,李昂和其继任者都没用他,难道就没有他“擅杀”的原因?
郑直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在这个时期,有一个很厉害,也英年早逝的鬼才。郑直虽然名声不如他,但当时评价,包括那个鬼才的势力中人都说,郑直善奇谋,和那人并列。
刘荨对郑直那睚眦必较的性子很头疼,想用他,又怕他又擅杀谁谁谁,要他来收拾烂摊子,那就很难受了。
趁着这个人现在还没发展到杀人的程度,他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对了,他记得刘初虽然也有清高狂傲之名,但是性子很宽容,并不因别人得罪他,他就去欺负人家。而且刘初非常会做人,说不定能熏陶一下郑直。
也不知道是史书中还是演义中的故事,刘荨记得刘初和郑直因刘景之事是敌对来着,现在他们两似乎关系不错,刘初应该能劝得动郑直吧?
刘初:我不是我没有,谁和他关系好!
郑直:对对对,我和子孟就是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刘荨接过司俊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总结道:“你既然和子孟是好友,就多向子孟请教一下。以子孟性子,为宰为相,都能让人心服口服。你才华不一定不如子孟,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得多学学。你也不想因为你这性子得罪人得罪的太多,导致不得已的仕途坎坷吧?咱们若是只在益州混混也就罢了,有什么烂摊子朕都能给你收拾。但咱们迟早都要收复天下,你也是迟早要当大官,和全天下名士们同朝为官的。到那时候,连朕也护不住你啊。”
郑直苦笑:“陛下……臣没有……”
刘荨道:“别辩解了,朕一直看着你……嗯,在朕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司俊说过你很多次。可司俊心软,舍不得说你半句,但朕这个人呢,就是心肠比较硬,所以就教训你了。给朕记住!要大度!要宽容!至少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起你毁誉你,你就去杀人!”
郑直干笑:“怎么可能……”
刘荨道:“不可能就好,退下吧,快点去写计划。以后再想报复谁,先去问过子孟。子孟不同意,你就别做。”
郑直哭笑不得。子孟又不是他家老妈子,怎么可能事事管他?
但皇帝陛下都发话了,郑直想,以后他可以奉旨骚扰好朋友了。
刘初:滚!谁和你是好朋友!
第28章
刘荨教训了个爽。
郑直晕乎乎的退下了。
待郑直离开之后, 司俊忍不住弹了刘荨额头一下, 道:“他定又会多想。”
刘荨摸了摸额头, 道:“你都说又了,那说明他经常多想。那多一次也没关系呗。”
司俊哭笑不得:“你哪来那么多歪理?”
刘荨呵呵笑着:“什么歪理,这叫大道理。”
看着刘荨那嘚瑟的样子,司俊忍不住又弹了刘荨额头一下。
刘荨摸着额头道:“我这不是见到他,突然想起来了吗?你也说他才华比史书记载更甚, 我怕他作着作着, 就真的作死了。不过呢,历史中德兴那么纵容他, 咱们这里德兴和正法的关系却不怎么样呢。”
司俊道:“以德兴性格而言, 和正法不太合。”
李昂虽手中掌管情报,但本身更倾向于法家, 对违背法令之人有些不爽。而郑直任性妄为,曾在汉中和李昂共事时,给李昂留下好些烂摊子。
司俊当时也以为历史上这对君臣相处不错,放一个地方应该也是好搭档。但后来他才意识到,历史上李昂纵容郑直,是因为需要郑直为他所用。现在李昂又不需要郑直什么东西,郑直还是他竞争对手,看得惯郑直才有鬼了。
而本来看郑直很不顺眼的刘初倒是和郑直相性不错。
当然, 这两人的相处是郑直单方面死缠烂打。刘初是绝不可能承认和郑直关系好的。
即使全益州都觉得刘初对郑直同样很好。司俊当着刘初面的时候,还是得给刘初面子。
刘荨这傻小子却实话实说,还让郑直去找刘初讨教, 不知道郑直这个拿着鸡毛就能当令箭的没脸没皮的家伙,会将刘初骚扰成什么样子。
不过司俊也觉得,敲打一下郑直,让他消停一点也不错。
之前他不会这样敲打郑直,是因为他的势力虽然强大,但不具有特殊性。郑直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说不得就会跑别家去。
但刘荨不一样。他是皇帝,是这天下公认的主人。
以郑直智慧,肯定能看得出刘荨站出来“争霸”,平定天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他又能跑哪去?
何况就算因为党锢之祸,天下士子与汉室离心。但离心,又真的死心了吗?
刘荨道:“小贱说,他的历史中也有党锢之祸和汉末动乱。党锢之祸后,士子们将忠君的志向变成了匡正天下和自保,而自保,也是为了匡正天下的志向。若天子无德无才,他们自然要去寻找心目中最能结束生灵涂炭的主公人选。而若这心目中最能结束生灵涂炭的主公人选中有天子,我想他们会更倾向于大汉的天子。”
因为多了“大义”这一层筹码,大汉皇帝的起|点天生就比其他人高。
“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要打着“大义”的旗号,但什么旗号,有大汉天子自己平定天下来得最伟光正?
郑直看清了这一点,因此他自己都觉得,离了这里,无处可去。
既然没了退路,那么他自然就不如历史上那么任性了。
毕竟比起去砍杀那些言语冒犯过他的人,还是自己的抱负理想最重要。
司俊看着侃侃而谈的刘荨,心头不由一涩。
因刘荨并不认为自己是皇帝,因此他能跳出皇帝的身份,公正而理智的评价天下的形势,并且不觉得会被冒犯,更不会对这些心中天下苍生第一,自己其次,君王第三的人心生芥蒂。
司俊不知道刘荨之后会不会改变,但现在,刘荨大概会是最无私的主公。
刘荨疑惑:“子杰,你干嘛一直看着我?难道我越长越帅,让你越来越痴迷了。”
司俊-_-。
司俊微笑:“陛下越来越成熟了。”
刘荨冷哼:“我本来就很成熟啊,两辈子加起来,我都四十岁了。”
司俊道:“年纪不是这么算的。”
刘荨摆摆手:“成成,我知道你就是舍不得年纪比我大,心智比我成熟这个设定。”
刘荨满脸慈祥满脸纵容道:“谁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司俊:“……”
这天就这么被刘荨聊死了。
司俊干咳一声:“陛下,虽然你有宿慧,但每一世是全新的开始。”
刘荨满脸慈祥满脸纵容道:“是,是,我不会混淆的。”
司俊心中叹气。算了,任由陛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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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回到家后,感觉心里烦躁,忍不住又出门去了刘初府上。
刘初:“……”
并不是很想理你。
但看着郑直那眼巴巴的样子,刘初还是没忍心把人赶出去。
他没好气道:“你今日不是去面圣了吗?说吧,什么事。”
郑直严肃道:“陛下心机深沉,善于恩威并重。”
刘初挑眉:“哦?”
郑直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刘初。在他口中,刘荨先是瞬间道出了一个比他要献得策更好的阳谋,然后开始恩威并施,让他听话。
郑直傲娇的小脾气表示,他不高兴。
刘初更不高兴:“你这胡作非为,陛下看不惯你实属当然,陛下现在苦口婆心劝说你,你还觉得被侮辱了?”
郑直傲娇的小脾气收了点,道:“也不是被侮辱,只是……我是那种人吗?怎么可能会因为别人言语上侮辱了我,我就去杀人呢?”
刘初冷哼:“你就是这种人。”
郑直:“……”
割席断义吧。
但他不敢说出来。要说出来了,刘初定会送给他一箱子碎席子。
刘初道:“虽陛下信重我,但我真不想接下你这个大麻烦。”
郑直视线有点飘。现在有陛下金口玉言,你总不能把我丢出去了。
刘初又道:“不过陛下既然开口,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之后我会提醒你,你若不听,我正好有理由向陛下弹劾你。”
郑直:“……”我们的友谊是纸做的吗?
刘初:不,我们不存在友谊。
刘初道:“至于你说的陛下心机深沉……”
刘初对着北边拱手,道:“陛下明明是忠厚仁恕,贤明持重。”
“我等谋士擅阴谋,陛下作为君王善阳谋,这是我等之幸。”
郑直讪讪道:“话是这个理……”
只是有些挫败。
他自诩为奇谋第一,但这次……嗯,还好没先献策,陛下才说出他的决定,不然他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皇帝这么厉害,让他等谋士很郁闷啊。
刘初知道郑直心中所想,他冷笑道:“只有没用的谋士,才会期盼跟一个比自己更没用的主公。”
郑直:“……”不,不,他要忍住,绝对不能被刘初激将,送出割掉的席子。这家伙肯定就等着他割席子了!
郑直气冲冲的离开了,刘初难得不带讽刺的笑眯眯的送别他。
看着郑直这样子,刘初心中舒坦啊。
该!这人早就该被教训了。
不过……
刘初想着郑直复述的皇帝陛下对他说的话,叹息道:“陛下仁德贤明,堪为天下福。”
元长啊元长,你会不会来益州呢?
刘初想着那一家几乎全都毁在党锢之祸中的好友,又长叹一声,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