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 (上)(60)
好消息是,有个清廉的官员向工部提供了一处空置的仓库,让他们更方便的改装成所谓的冥思库,眼瞅着还有四五天就能到位运行了。
坏消息是,之前派出去的暗使,已经回来了大半。
从嘉靖元年到七年,一共有多位各地的巡抚、监察之流报了信,说是大灾饥荒,请求免税赈济。
当时的皇帝一挥袖子,统统允了。
虞璁去年多了个心眼,吩咐派多人去各省看看,把情况全都通报上来。
这一查不要紧,还真就逮到谎报灾情的了。
所以说没有照相机和飞机卫星这种东西,对政治的监督也不太方便。
皇上直到见到这些使者的时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去年干了些什么。
“真是胆子颇大啊。”他嘟哝了几句,示意暗使们都去经部农业司报道,让专人把所见所闻都抄录下来,等合计清楚了再行定夺。
当时设计这件事的时候,特意怕他们串通行踪口供,收受贿赂,便让不同数量的人,在不同时间去不同的省,但每个省市至少有三个人去查看情况,这样回头等陆续折返以后,就能揣摩出大概的情况。
可是如果收成颇丰,还继续哭穷要粮的话,真的有些恬不知耻了。
值得一提的是,北田的台田模式,和南田的上农下渔模式,早在四月末便已培训给各位巡农使,让他们带着宫廷画师绘好的画卷,去指定的各省进行反复宣讲和介绍。
为了保险起见,虞璁还让衙门里多写点圣旨,再让鹤奴帮忙盖几个章,让他们当一回天子之使,跟各地的官府也打声招呼,更好的推动新模式的发展。
有时候,巡查真实情况的暗使会正巧碰见在宣讲这新模式种种好处、以及具体操作方法的巡农使,也会把相关情况记录在案,回京以后如实禀报。
这样一来,农业的改革当真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又润泽苍生。
农民们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从来没见过朝廷这么认真的劲头——甚至连官吏们都没见过。
从前上头颁布个什么旨意下来,那都是不轻不痒的讲几句,完事还要拿了赏银,甚至吃好喝好再走。
可如今来的一批批巡农使,那都是带着皇旨和画卷,一个村一个村的讲过去。
虞璁当时有意重视这件事情,拨了不少银子,吩咐农部的人将他们系统培训一番,还一人发了个簿子,让他们到了每个大小村庄,都找人在听完之后记名画押,方便日后回访查看。
有银子赚还有人监督,这一两百个人哪里敢怠慢,自然是以京城为圆心缓缓散开,带着盘缠一路讲一路签名册,生怕漏了一个村庄。
皇上可说了,他们这些讲过的地方,将来如果收成好了,自己可是有提成的。
如果某个地方的新农耕风生水起,传来喜讯,他们这些教导农耕的人,可还有官做呢!
这巡农使在接受培训的时候,不光要记住台田或者农渔模式,还要背下杨慎之前为他们整理出来的小册子,把灌溉播种之类的细节全都背清楚。
一听说干得好有官做有提成拿,谁还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农民们不厌其烦的讲各种农耕之法,就连挑选种子方法都能颇有耐心的讲一下午。
虽然广大地区的农民们不识字,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
一见这巡农使简直跟天神一样,无所不知,还不厌其烦,几乎但凡收成好些的人家,都会给他塞两个馍馍,甚至留下来吃饭住宿,好多问些新鲜事情。
这可都是皇上派来的!圣旨上面还有官印呢!
原先光禄寺里勉强混口饭吃的闲人,现在被培训之后,不光能读书写字,还能串讲着看图说话,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皇上最近懒得发脾气,只挥挥手,吩咐刑部尚书该怎么整就怎么整。
那些高官假装有灾祸,恐怕早就不是这几年的事儿了。
撤职换人,来年继续查。
虞璁确认着京畿的庄田现在全部到位,勋戚们暂时不敢乱来,毕竟之前三大营那几个破烂的人头又被搜罗来,挂在了市集醒目的位置,用来告诫天下人当今执法甚严,严打贪赃枉法之事,连二流子们平时都不敢胡咧咧了。
随着冥思库的建成,许多在暗中窥伺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日夜难眠。
皇上这么干,真的完全在历史中都找不到类似的套路。
这冥思库在京城东边靠中间的位置,也就是官宦富贵们的集中之地。
只要他们想把东西都交出来,还真算比较方便的位置了。
之所以起名字叫冥思库,就是因为虞璁知道,这些人一瞅见这个库房,就开始怀疑人生,思考自己忙活这么多年到底要什么。
而且在把东西都交还回去的过程中,恐怕产生的种种反思和庆幸,也估计会相当的多。
这冥思库按照之前的吩咐,东西只能放进去不能拿出来,背后有三重关卡但无人看管。
三更半夜谁要是派小厮抱些银两珠宝之类的东西进去,完全没有人能发觉。
这个法子,其实是另一种层面的黑吃黑。
之前那个大贪官万采被当庭割喉之后,皇上压根没管那跪着的二十多号人,坦坦荡荡的说了这么个意思。
他既然承了天命,做了皇帝,还得了紫薇星君下凡的称号,那必然是要有所作为的。
收复河套,改善民生,提高俸禄,修建学院。
这些东西,统统要钱——谁如果反对这个观点,那他来当皇帝好了。
既然要钱,那杀贪官抄家,不过这个法子血腥又容易株连无辜的老小,确实不划算。
你们要么自觉地把东西掏出来,要么就等着陆大人半夜敲门来要碗茶喝吧。
最后几句,皇上都是微笑着如同戏语般说完的。
全程强盗逻辑爆表,而且毫无修饰的意图。
就这么坦荡荡的,干净利落的告诉满朝人一句话。
要么把贪的钱交出来,要么死。
在接下来是十多天里,随着冥思库定了位置,开始乒乒乓乓的翻修设计机关,越来越多的人半夜辗转反侧,冷汗满身。
他们知道,哪怕这个时候携款潜逃,都没用了。
搞不好锦衣卫那里早就有个小本本,专门把每个人贪了多少,都藏在哪里,记得门儿清。
两三年前有个大臣说错了一句话,被贬去了南京。
皇上因为想想又气着了,专门派了个锦衣卫,快马加鞭的敢去南京,就为了再揍一遍他的屁股。
所以说这贪款吐了如果能保命,如果真的能让皇上不再追究自己的过错,过点清贫简单的日子,好像也划得来。
——毕竟自己为了金银被枭首扒皮示众,那也太亏了点。
冥思库修建完毕的第一天,王大人和杨首辅笑容满面的在库门前放了两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特热闹。
完事儿还各持了铜锣,猛敲了三声,再各自打道回府。
这码事没有放在知声堂里讲,老百姓也不知道这是啥热闹,只能一头雾水的在家议论。
可是那些个贪官们可是真慌了神,毕竟冥思库的一面墙上挂了个黑板,用红粉笔大大的写了个十。
虞璁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情况,忽然开口道:“陆炳。”
“嗯?”
“你今天晚上,安排几个弟兄,要身材矮小的那种,穿着黑衣裹着脸,半夜推几个空箱子去冥思库。”
“半夜?”陆炳挑眉道:“不是白天么?”
“正是半夜。”虞璁笑道:“他们还不是怕我钓鱼执法,拿了钱再杀人,肯定会派喽啰守整整一夜,看有没有人敢开这个先例。”
陆炳立刻意会,忙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于是在当天的丑时一刻,万籁俱寂之时,突然不知从哪开来了一辆马车。
几个蒙面换装过的锦衣卫下来的时候,如贼一般四处张望,可谁都没看见。
接下来,他们搬出一箱箱的东西,全顺着机关门给推了进去。
第二天午时,虞璁得到了陆炳的消息,说这冥思库依旧空空如也,里头只有那几个空箱子。
“不急,”虞璁笑道:“且等着今晚过去,谁在白天甩赃呢?”
第三天夜里,几个锦衣卫想去暗处蹲守,却发现暗处早有小厮靠着箱子蹲在那。
一整个晚上,几乎一拨人走了又一拨人来,只匆匆的把大小箱子推进去,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哪怕不小心打了照面也佯装认不清那眼睛是谁的,只纷纷把东西都塞进去,赶忙扬长而去。
天还没亮,这库房就塞满了。
带着箱子的小厮颇为惊慌地往里塞,见怎么都塞不进去,索性直接甩在门口,扭头就走。
这两三个箱子放在门口,竟然无人敢上前拿走。
要知道——这一箱子的珍珠项链玳瑁戒指,都可能够三大营半年的开支啊。
天知道他们死命的往里面塞了多少好东西。
当天中午,王杨两位大人又一脸喜气的走了过来,先是开仓开箱,大声通报都查获了些什么东西,再一一的清点记到簿子上,又同时放了两挂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半个城都听得见,可附近两条街的宅邸都静悄悄地,仿佛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
某些家境突然恢复成平民水准,开始哭泣懊丧的小妇人,都被仆妇们捂住口,生怕有什么声音传了出去。
虞璁颇为欣慰的看着国库重新被填满,嘱咐鹤奴转告赵璜,从此不用再去拍卖什么珊瑚树夜明珠了。
光今天这一夜的查获,都够两座大学建豪华加强版全套配置了。
如果这个时代有苹果电脑的话,肯定是每个教室每个科研室都能安上!
朕,终于要有钱了啊QAQ!
第38章
这古代的贪, 可不仅仅是收礼物这一种法子。
绝大多数的贪官,会耗尽毕生的才华,贪出风格贪出特色。
随便题一副字,下级官员想着法子求取, 恨不得砸出和王羲之真迹一般的价钱。
当铺里上好的翡翠坠子,到了某些人跟前,只要八文就能取走。
这些法子就如同他们在墙壁砖缝地窖里百般藏宝物时一样,花样可以写出一百种来。
关于这些事情, 他们知道, 虞璁也知道。
从前的嘉靖帝对严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只是由着他主持朝政, 自己坐享其成,暗握全局而已。
如今的虞璁事事亲为,已经颇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冥思库连着十日, 黑板上的大红字改了又改,国库的收纳清点也不断更新。
有了这些钱,起码赋税上可以缓个三年,让老百姓们能有更多的时间筑造台田, 深挖鱼塘,不急着种庄稼来应付官吏的追查。
哪怕免三年赋税,某些地方恐怕也会有贪官照收不误,回头还得托巡农使查清之后, 再枭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