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仙界暴君之后[重生](130)
陆芯动了一下,转头看他。他的夜视力比寻常人好得多,即便身处黑暗,他也能看到雪宿的表情。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别人脸上见过的柔软情绪。
陆芯没有立刻回答,垂下眼,七天以来,心中一直盘旋着的念想在此时都静静地沉淀了下来。
他知道这个灵境是什么地方,对其中会遇到什么全都一清二楚,也知道,他会九死一生。
因为他本就想求死。他从过了今年的十一岁生日之后,就一直开始给自己物色一个心仪的死亡地点了。最终选定的就是这个灵境,危险程度比他自身的能力高出一截,然后还特意带到了远离白玉京的朱泽洲。
别人会觉得很恐怖吧,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脑子里想的不是杀人就是怎么杀了自己?
在外人看来,六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该求死的。在这几年他拉了好几个皇兄垫背,个个死相凄凉;他的势力逐渐渗透到辟元仙府,甚至能操纵一部分生死;明面上,则慢慢成为了仙皇最看好的儿子,传言仙皇已属意让他继位……
怎么看都是野心勃勃,也……生机勃勃。
确实,原本他还能继续再折腾下去,杀了仙皇、继位做暴君,把凌霄搅个天翻地覆后再去死。最好是留个满地的烂摊子,让他的恶名传个千秋外代。
原本,这才是符合他预想的死法。
但今岁之初,新年刚过,灯姬死了。
杀光族人后自刎而死,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他看着那燃烧的圣山,看着漫天火焰前疯疯癫癫跳舞的母亲,看着她横剑自刎。他在这一天,知道了自己身世的所有真相。
“芯儿,吾儿!”灯姬的眼睛亮得可怕,死死地盯着他大笑,“你快点来陪我,快来陪我一起下地狱啊!”
沾血的乌剑丢在了他面前。
然后,他被冲进来的仙皇卫军带走,回到了宫殿里。那把沾血的剑被重新封锁。
他的母亲不舍得杀他,却要他自己去死。
可笑吗?
陆芯觉得很累,也很恶心。那种累是从灵魂里弥漫上来的厌倦,仿佛连万物都没有了颜色,变成了模糊不清的灰黑色。
那就死吧。
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
但——
他在打开灵境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有一个倒霉鬼,被卷了进来。
这个人也要陪着他一起去死了,不过六殿下并不会在意别人的生死。陆芯本来想即刻就杀了他,但看到他怀中纸包里生辰的字样,又莫名地停了手。
放过他一次,下一次又是,这整个七天的过程里,他有无数次机会能杀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但却无数次地放过了他。
最后甚至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终于决定带他出去,自己还为此受伤了。
这简直都不像他自己了。
而现在这个人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想求死、为什么想求救。
陆芯想说,却又无从说起,任性地道:“我不想说。”
似乎觉得这样回答不好,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再遇见……我可能会告诉你吧。”
这可能性太低了。他心里的声音在反驳,你是仙皇六子,今天之后,在杀了陆君锡之前恐怕都很难出白玉京了。他是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普通人,还是个慈幼堂孤儿,说不定活不到成年就死了。有什么意义呢?
但同时,还有个细微的声音在说,说不定呢?
……他还想再遇见他。
“好,那就说好了。下次见面你要说给我听。”雪宿道,双眼微弯,笑道,“我送你一样礼物,下次见面我看到你戴着它,我就能认出你。”
陆芯感觉到一个圆形的、戒子形状的东西被塞到了自己手里,质感如玉。
“这是你的生辰礼物吧?送我也没关系?”
“没关系。以后你再陪我过生日就好了。”
“……其实我不叫阿心,我名字里的‘芯’有个草头,是灯芯的芯。”
“啊?我是真的叫雪宿……”
“知道了,不会忘记哥哥的名字的。”
黑暗中他们不停地说话,雪宿一直不想睡过去,但在陆芯说了句“雾散了”、他看到头顶的星空之后,鼻端就忽然笼上了一股幽香。
一吸入这香味,他的眼皮就沉重起来,倒在了陆芯身上。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听到陆芯说:“哥哥,睡吧。我先走了。”
……
再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密林之中。阳光正好,草木芳香,除了那扳指印章消失了外,一切都恍然如梦。
……
所有的光点都聚龙成一簇小小的火苗,没入他的掌心,化入四肢百骸。随着他的心脏跳动。一下、一下,坚定有力。
枯涸的经脉仿佛被浸入了灵泉,在被缓缓修复。冰封大地飞速融化,烈焰燎原,绿意满春。
原来他们曾经见过。
一起过了生日,一起下过飞剑棋。一起搏命,一起活了下来。送过信物,也交换过承诺。
他还说要看到扳指就记起陆芯,可再见面时他已经喝下渡忧茶,没能认得出他。而陆芯,自岁歇大宴那风光一剑之后,就已记起那个和自己在灵境里渡过七天的少年。
好不凑巧,又好凑巧。
雪无霁怔怔的,捏住了拇指上的玉环。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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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你还是遇到了他呢_(:з」∠)_
下面开始完结倒数了噢。
第116章 见霁其一
那滴眼泪半悬在空中, 空气微微波动了一下, 瞬间将那滴圆圆的水珠凝结成冰。
陆宸燃闭着眼睛靠在雪无霁怀中, 已经昏睡过去了。抽离一条尾巴没有危及他的性命,但将他变得很衰弱。
恍然间,雪无霁仿佛又看见了洞窟里纵情大笑的小小少年。他低头在陆宸燃额上落下一吻, 低声道:“你会得救的,我保证。”
再起身时, 雪无霁眼中已满是冰寒。
幽暗的水底四周都仿佛哀鸣起来, 仿佛因为容纳了一个极不符合它的物体而退缩。以那颗紫色的水泡为中心,水像在沸腾, 又像在结冰。雪无霁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灵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修复着他的伤口, 多到仿佛要溢出来。
不仅有他自己的灵力, 还有陆宸燃的灵力。以及,进阶九尾之后提升的境界。
他以前从未达到过的境界。
这就是真正的九尾吗?
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但却又分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以至于九天之镜都因他的愤怒而感到了畏惧。
“呜——”
“呜——”
水还在哀鸣。雪无霁闭上眼, 神念自水底铺开, 追索着那逃匿的妖物。而后骤然睁眼, 抬头, 不知寒出鞘, 一剑斩出!
剑入水中, 水龙咆哮, 至刚至柔刹那相交, 水不断地被冻结、冰又不断地被剑气斩开,连水面上的云中君也被扰动——
逃至远处的黑袍怪物感觉到了这一剑,发出滋滋尖叫,更加奋力地向水底逃去。然而没有用,它周身的水已经开始凝结。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怪物发出直刺耳膜的一声惨叫,被浩大的剑意斩中!
九天之镜如同一块晶莹巨大的宝石,被一把无形的剑斩成了两段在两边凝成百丈冰崖,剑锋所指之处,被分开的湖水两边冻成百丈冰崖,壮丽无比,露出干涸湖底。
两边冰崖之间的半空中,雪无霁脚踏冰锥,身后是九尾妖狐的虚影,一手抱着陆宸燃,一手提剑。白衣胜雪,剑意如狂。
而怪物狼狈地单手刺入冰层、悬在冰崖上,它已经几乎完全褪去了伪装的形貌,身后的九条狐尾竟是九条白色的蛇头,其中四条已经被刚刚的一剑斩断!
腥臭的深红色血液沿着冰崖蜿蜒而下,雪无霁足尖一点,整个人就已经闪现到了怪物身后!
“枭——!”
怪物躲过他的一剑,仅剩的一只手与两脚并用,欲图向冰崖之上爬去,速度完全不是人类可以比拟的。雪无霁只是剑意微动,冰崖就顿时冒出数个冰刺,将怪物刺穿、困在其中!
怪物剩余的五条尾巴也尽数被斩断,掉在了湖底。冰崖之间回荡着凄厉惨叫,血腥气越发浓重,怪物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无路可逃,对自己面前的雪无霁露出尖锐的毒牙,低低咆哮。
它本就已经受了重伤,不过先前是利用了体质和对水底的适应才占了上风。雪无霁干脆就断了它的优势,拔出獠牙。
现在在九尾的雪无霁面前,它不过是困兽犹斗。
怪物九尾尽失,非蛇非狐,一身黑袍已经残破,露出硬质白鳞状的皮肤,鱼鳞血肉翻飞,越发显得非人。蜷在冰刺中瑟瑟发抖。
智力不高,只有一段被灌输的意识。雪无霁心想,到最后自己连它最初到底是什么妖怪都分辨不出来。或许人、狐、蛇,都是“原材料”。
这具身体存在的作用也只是容器,观如是原本的打算应当是等它杀死自己后再用同样的方法“炼造”自己的尸身吧?
怪物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雪无霁,竟然显露出孩童般的畏惧来,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雪无霁看着这个自己的仿品,轻声道:“下辈子别再遇见疯子了。”
语到末尾,带着淡淡悲悯。不知寒银光一闪,干脆利落地斩下了怪物的头颅。血迹高高抛洒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飞鸟般的弧线。
所谓怪物,也不过是观如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疯狂的心愿所找的牺牲品罢了。
那头颅滚落到湖底,还尚有意识。红宝石的眼睛用力地像雪无霁的方向转动,长着尖牙的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可没说出什么来,只有眼中流出一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