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仙界暴君之后[重生](102)
非但如此,无寒殿的入口都隐藏在迷阵里,单从琼花园里是看不见这座宫殿的。若要进去,先被盘查个一百零八遍不说,若不通窍门是不得进、不得出的。
莳花带着一种敬畏的心态走进了迷阵,心想:“人界传说的暴君为美人大兴土木,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才让君上和公子之间的态度如此奇怪。
一段路过后,便是那华丽无双的宫殿。
转过数个长廊、水榭亭台、房舍,来到了雪公子所在之处。
这一整个被隐藏的无寒殿空间按理说雪公子都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但他除了每天抽出上午时间走逛无寒殿,下午和晚上就一直待在书房,原因是——
“公子。”莳花道,想起对方爱吃甜食,又提了一句,“君上今日做的是兔子糕。”
房里燃着淡淡焚香,是醒神作用。室内温度正好,恍如暖春。
白衣青年侧对着莳花,坐于案前。案上是成堆的书稿纸页。他长发未束,丝瀑一般披散,只着简单白衣,显得有几分随意,赤足踩在柔软地毯上。
露出的左脚踝和左脚腕上皆戴着一圈细细的银环,仿佛如首饰。但莳花知道那是限制灵力的法器。
雪无霁淡淡道:“放下吧。”
语调听不出情绪。莳花对他算得上有一段时间的接触,因此也知道雪无霁这些天的心情。这也是让她觉得奇怪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对方实力恐怖的增长,按理说被这样困在樊笼会心生不喜。
但雪无霁只在一开始表现出了几分怒意,很快就散了。第一天甚至还夸了这宫殿。往后情绪一直平静无波,只一直在做一件事。
解阵。
这就是他待在书房的原因。
雪无霁解了三天的阵,也没有全然扑在上面,写写停停逛逛,淡定无比。
他在这里一边解,陆宸燃在外面一边加高,也未见生气。
一张纸写完,雪无霁抬头道:“还是他亲手做的?”
他眼若琉璃,许是为了看清阵法,今日还特意别了一枚琉璃镜。细细金链垂下,流过颈侧。抬手推了下,拇指上一只黑色扳指,淡色眼眸透过琉璃镜看过来,无端让人怦然心动。
莳花忙垂下头,道:“是的。”
“叫他亲手送进来,我再吃。”雪无霁道。
这也是他三天来不变的答复。
一开始在这里醒过来,雪无霁立刻就发现自己被限制了行动,心下恼火。
但逛了一圈,他的火气就不知不觉散了,反而变成了好笑和无奈。
这算什么?
把他往这里一关,自己却连面都不敢露。雪无霁仿佛看见了一只夹着尾巴、鬼鬼祟祟的小狼犬。
雪无霁于是气定神闲,解解阵法,唯一的表态就是不吃他送进来的吃食。
他有七尾,纵然被封住灵力也不会这么快就感到饥饿。但三天为限,多少也会觉得有微小不适,雪无霁算算觉得陆宸燃必定今天就会熬不住进来了。
陆宸燃没有收他的衣物和芥子戒,他无事可做,翻出了一片琉璃镜。这东西凡会造化的修士基本都有一个,但雪无霁这么一别,未尝没有气一气陆宸燃的意思。
认识的人里也只有观如是会把琉璃镜成天别着。
雪无霁看着莳花退下,心想,原来自己也会有这种想使坏、逗弄人的小心眼。
这种感觉倒还有趣。
昏迷的时候,雪无霁仿佛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把他的前半生过了一遍。
他看到无数张脸孔,最后拥挤在忘川之水里冷冷看他。
世上并无轮回,死了就是死了。因此也并无忘川弱水,黄泉奈何,那只是雪无霁心中未曾消除的影子,只是他认为自己该在死前面对的一张张脸。
有清晰的、有模糊的,他记得许多人,也忘了许多人;
有想杀他的,也有被他杀了的。
……
这一生轨迹不明不明白,就算自己回头去看,也觉得可笑,也觉得仓促。心中无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知为谁在活,又不知自己曾被多少双手当做过棋子。
前世死前他临于漫天黑雪之中,静立云端。眼前是诸天仙兵,身后是遍野妖魔。
“琉璃宗前弟子、第一剑仙雪无霁,叛出仙界,伤命数百条。堕于魔界,为祸一方,成九渊之主。作恶十九年,现举我仙门讨伐之。”
模糊的脸孔说出冰凉判决,一字字、一条条,将他这一生定了下来。
前一百年,年少成名、一剑霜寒十四州,引得人称“天下无人不羡雪”。后十九年,为妖为魔,为九渊之皇。
“雪无霁,你可知罪?”
而他的回答与十九年前的岁歇宴上一样。
“我不认罪。”
他平静道。这也是他痛苦中唯一能够坚持的信念了。
于是,便战吧。
雪无霁以一剑成名,但他自己却知道,死前那次自己出的那一剑才更加惊艳,只是没有人会去传颂了。
只一剑,破裂长风,竟如星辰陨落,化去方圆百里之黑雪,一万仙兵仙将散为飞灰。此一击用去他九分之四五力量。
而后仙魔之战起,仙界追兵再次受重创。
直到最后魔界兵卒被破,只剩他一人。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必败无疑的大战,魔域之实力到底不敌千百年的仙门。他也早知自己会死。
但最后,他独身逃出,斩杀一千零二名追兵,才终于死于雪原。
终归浮生大梦一场。
若说有遗憾,那便是不曾为自己而活,也不曾体验过七情六欲里美妙的那部分。
之前在魔域事务太多太烦乱,现在却有足够长的时间思考。
他走遍了整个无寒殿。这是陆宸燃专为他而建造的宫殿,他看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连每一处花纹,都举世独一无二。
陆芯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去画这些的?在他死后的十年里?
莳花说,她猜可能君上前十几年就在画这些图纸了。
但雪无霁却觉得,大抵是前世就开始画了。否则又如何能细致入微到这般地步。
在正殿中央,掀过竹帘幔帐,是一副巨大的无相诛魔灵玉屏风雕刻图。往后共十八副屏风,前十五副为他前世在凌霄的一些出名事迹,后三幅为他在魔域初至、封次王、尊魔王的雕刻图。
前十五里无相诛魔最为出名,后三幅则未在世间流传过。这笔法他太熟悉,不正是那个自称见过他一剑诛魔后便就此封剑的无名画师?
而此处这些的落款,却全是陆芯。
三天他都未来得及看完整座无寒殿,但已足够他心境渐渐澄明、坚定下来。
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雪无霁没由来的心中微澜,复又平息。隔着一道珠帘,青年玄衣修长的身影浮现。
“……宿哥哥。”
陆宸燃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闷闷道,“我亲自送来了。”
有糕点的甜香。
雪无霁抛下笔,站起身。
“陆芯,你曾经说你喜欢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他缓步走到门前,道。
珠帘后,陆宸燃隔着一步之遥,似是身形僵硬。
雪无霁抬眼直视他双眸。
“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怕了?”
他一把揪住陆宸燃衣领,微踮起脚闭眼吻了上去。陆宸燃猝然瞳孔微缩,手里瓷盘哐当坠地。
珠帘也仿佛惊乱,因这动作摇晃发出清脆声响。似石投水,满湖波澜不息。
※※※※※※※※※※※※※※※※※※※※
没想到吧!.jpg
陆小燃他冷静下来就怂了。
还是要看直球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扇白之 5瓶;Katerina 1瓶
第92章 惊帘其二
陆宸燃在感觉到唇上触感时, 整个人都呆住了。
整整三天, 他都在逃避。他想过无数种雪宿可能会有的反应, 但现在发生的事却不是那些可能中的任何一种。
仿佛他原本已经排兵布阵好,但刹那之间都被被一把火烧空, 然后——完全失去了应对能力,溃不成军,丢盔弃甲。
等他反应过来,雪无霁已经睁开了眼睛,嘴唇也离开了。
“你……我……”陆宸燃傻掉一样, “哥, 哥哥?”
他抬手碰碰嘴唇,终于回过神来, 整张脸宛若被浸入胭脂里的宣纸一样,瞬间红了个透。
雪无霁偏过视线,轻咳一声。
他于此道完全不得章法,与其说是胸有成竹,不如说更多是本能的反应。
这一吻,也只是嘴唇相贴而已。蝴蝶触于花上,又轻盈飞走。
他的耳朵也有点热,但完全比不上陆宸燃。
陆宸燃原本苍白的肤色几乎红得让雪无霁怀疑他是不是病了,他单手捂住脸, 道:“等、宿哥哥!你等等!我……让我先缓一缓……”
在魔域时, 他问雪宿信不信他。
而此刻无需任何回答, 这个举动就是最好的回答。不止是一个答复, 还有对他所有的情感的回复与肯定——
这个千杯烈酒都毫无反应、万人畏惧的暴君,现在像是已经醉得如梦似幻。雪无霁看到他捂住脸的手指几乎都染上了红色。
雪无霁道:“……陆芯?你没事吧。”
他被陆宸燃这个反应吓到了,印象之中,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可这么激烈的反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甚至,前世今生两辈子,他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陆芯。
雪无霁伸手碰了下陆宸燃的额头,后者仿佛一点即炸的爆竹,激灵了一下,晕乎乎道:“我、我——”
自己原本是想说什么来着?
什么都不记得了!
狂喜烟花一样在心底炸开,什么阴霾、什么担忧全给碎成了灰。陆宸燃脸上的温度终于褪了些,放下手,盯着雪无霁,脑海中只能想起来一句话:“我……没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