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魔尊的日日夜夜[重生](29)
琼初进来之后,也依旧一言不发,静静站在窗边,融入夜色。
谢柯对于她总是莫名其妙出现这一点有些无法理解,“有事么?”
琼初看他,嘴角扯出一个微微僵硬的笑,轻声说:“谢哥哥。”
谢柯没应她,就看着她。
换个称呼吧姑娘。
琼初突然道:“他说三天后就带我上不周山。”
谢柯:“......哦。”
琼初说:“你要和我一起么。”
谢柯反问她:“为什么?”
琼初一愣,随后用笑颜掩饰:“因为谢哥哥对不周山也很在意,不是么?”
谢柯:“我一人也可以上山。”
琼初的语气认真而无奈:“谢哥哥,现在不可以了,狐族在山外设了法阵,外人不得入内。”
谢柯不说话,若有所思。
千年之久,这里变化居然那么多。
内殿被封,不周山也进不去了。
琼初见他不说话了,内心一喜,道:“谢哥哥要答应我么?”
谢柯沉默了会儿,道:“那我该以什么身份。”
“啊,你答应了。”偌大的狂喜涌上心头,琼初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的光芒纯澈干净,似带少女的温柔甜蜜,她笑道:“我叫你谢哥哥,那么你当然是做我的哥哥了。”
谢柯道:“你就算是入了不周山,想接近那个人,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琼初摇摇头,“这个不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柯很多时候都看不懂琼初,不过也不需要看懂。他不说话,琼初也不说话,一下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
琼初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盏花灯出来,红色花瓣艳艳,在她洁白手心绽放,“谢哥哥有许愿么?”
谢柯摇头道:“我不信这个。”
琼初眨了眨眼,有些俏皮:“可我帮你许了愿。”
“......”
琼初眉眼弯弯:“是不是很感动。”
谢柯礼貌性冷淡问了一句:“许了什么?”
琼初说:“许愿你开开心心,不要一天到晚板着脸啊。”
谢柯:“......”一天到晚板着脸的人不是他好么。
待琼初走后,谢柯眼睛认真观察着掌心脉络,陷入了很深的思绪。
五蕴藏火他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不知如何炼制,现在集了怨憎会、生之苦,法力就已经上升了很多层次。
若真八苦皆俱,怕是可以恢复前世所有的能力。
三日后上不周山,他现在不是很急,也有很多时间去观察和打听剩下的火。
……
凤凰城现在一片安宁,人们口耳相传的都是千年前的鬼怪邪祟。
说起了寺庙壁画上吃人的女子。
说起了巫山之前突兀的坟。
谢柯垂眸,饮尽杯中茶。
自楼阁上往下望,然后视线一顿——
他看到了老熟人。
一袭素净僧袍,在一众佛修的拥簇下,他依旧叫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眼眸深邃,面色慈悲,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如春日暖阳冬日轻雪。
绕开匆匆行人,一众僧人进了对面的客栈里。
凤凰城每天来来去去的人都非常多,不会有人注意他们。
谢柯在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一直以来心里就对沈云顾的出现有所疑问。
——沈云顾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出现在他身边,还跟随他来到凤凰城。
现在戒慧也来了,总感觉,离事情的真相已经不远。
凡人还在夸夸其谈,那画上女子的唇是如何鲜红,一摸,竟然是真的血。
谢柯留意着戒慧的动作,夜半三更时,只见戒慧突然就离开了客栈,往城外走去。
这大半夜的,他要干什么呢。
谢柯跟了过去,越走越熟悉,竟然是去巫山的一条路。
沿途他还看见了那座千年不倒、积满杂草的坟。
鸟雀发出怪叫声,树影森森。
他见戒慧手指捻动佛珠。
在坟前稍稍停留,而后上山去。
巫山千年前曾经因闹鬼之事而被荒废,直至某日,山下猎户突然发现那鬼庙一夜之间倾塌,想来是有好心的仙人路过此地,帮他们除了妖魔,村民不再害怕,巫山这才开始热闹起来。
戒慧大师在一片废墟前停下,倾倒的墙壁、飞檐碎屑隐藏杂草之间,草已经长得很长了,高过人的腰。
他神色悲悯,轻叹道:“你唤我来,是为了什么呢?”
长草摇晃,带着另一个世界细微的声音。
戒慧大师叹了口气,道:“好。”
他坐了下来,佛珠在手中慢慢转动,闭上眼,嘴中念念,刹那金色的光芒遍布周身。
在金色的光芒之后,废墟上慢慢现出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穿着紫衣,低声哭泣。
谢柯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哭得断断续续,将前生悲喜,说与千年后的一陌生僧人细听。
本是良家女,无忧又无虑,偏偏爱上了只野心勃勃的中山狼,为助他金榜题名,给了毕生家当。终等得故人衣锦还乡,却换得三梳断了命。
她化作厉鬼,在他与知府女儿新婚之夜,杀了所有人。而后又变山间野鬼,寄住古寺墙画之上 ,吃着过路人的心。
日子太久,就忘了初衷,直至千年前被那黑衣少年杀死,只余一丝魂魄,飘荡废墟间许久,才开始想起了前生种种。
作恶多端,根本不能超生,但求一个魂飞魄散,不再受这煎心之苦。
她最后,终于在月光里抬起头来,依稀卖茶少女模样。
长发绾成辫,两颗红红的珠子是人的眼,似哭似笑,神志不清。
戒慧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紫裙女子消散天空之间。
随后,他转过头来,看着谢柯。
他不问谢柯为何会在这里,像是早就知道答案。
谢柯微笑地打招呼:“好巧。”
戒慧也笑,道:“不巧。”
谢柯道:“戒慧大师是被这女鬼的魂魄招过来的么。”
戒慧道:“嗯,我到了这地后就一直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说话,今夜不堪其扰,才走了出来,依着她的指引来到这里。”
谢柯说:“这女鬼作恶多端,魂飞魄散岂不是便宜了她。”
戒慧笑:“可她的怨气在这里,对周遭的百姓也不好。对于凡人而言魂飞魄散是最严酷的刑法,于她却是解脱,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谢柯听了,目光冷淡看了一眼弥散在空中的紫色烟雾。
戒慧起身,和谢柯并行,素色衣袍翻飞,眼眸含笑,声音清透:“我知道沈道友在这座城中,便猜测到了你可能也在这里。”
谢柯道:“是吗,戒慧大师来此地是有事情么。”
戒慧说起这个,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谢道友可还记得,十几年前狐族入侵武陵源一事?”
谢柯一愣,不明白为什么会牵扯到这个。
戒慧道:”当年狐族伤我谷内弟子无数,这笔账,也是时候该算算了。”
谢柯笑了一下。
突然就心血来潮想翻旧账?真有那么巧的事么。
骗谁呢。
但他还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狐族诡计多端,戒慧大师对付他们可要小心。”
戒慧柔和地朝他道:“这事谢道友无须担心,此次前来,也不止我禅隐谷一门。”
谢柯停下脚步,“你是说,武陵源来了很多人?”
戒慧道:“嗯,这一回,势必要让狐族血债血偿。”
谢柯突然觉得好笑,难得,不周山的狐族,居然有朝一日会落入现在的局面。凤凰涅磐之后,狐族也是真的越来越不争气了。
戒慧又道:“谢道友呢,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谢柯不想加入他们,只是笑笑:“没什么,就看看风景罢了。”
月上了中天,群山万壑皆无言,唯风冷寂。
途中,谢柯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狐族当年为何要夺佛火呢。”
戒慧的手指微微颤抖,随后,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里莫名的光。
沉默良久后,他轻声说:“其实我与那狐族少主,也算旧识。”
“哦?”
戒慧道:“早年他受了重伤,化成原形倒在禅隐谷外,我那时年幼,便把它当宠物收养了下来。”
谢柯笑道:“戒慧大师真是慈悲。”
戒慧道:“年少无知罢了。”
戒慧大师下山,问谢柯是否要一起,谢柯笑着拒绝了。
看着戒慧大师身影消散在路尽头,谢柯才低头,他指尖窜出一团小火,上面浮动着紫色的烟,这紫色的烟近不了戒慧的身,却能被他捕捉。
紫烟里慢慢浮动出诡谲的黑气,黑气涌动,扭曲成一张人脸。
谢柯的目光冷淡,一千年了,这鬼怪害人的方法倒是有所长进。
她若真的魂飞魄散,那就不会有这些紫色的烟了。
人脸发出一声婴儿的哭声,最后从挣扎地从谢柯的手缝里飘了出来,往北边走。
谢柯跟在了它后面。
紫烟往山的的背后飘,巫山之后是黑魆魆的一片树林,山势复杂,雾气也不轻,但谢柯却紧追不放。
那团紫烟见怎么都甩不了谢柯,发出一声怨恨的嚎叫,在树林尽头的一块石壁上盘旋,一层一层,烟的上方则出现了一个女婴的头,眼睛细长,恶毒地盯着谢柯。
谢柯说:“看我有用么。”
本来可以阻止戒慧,但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谢柯住了手。
他等到现在,就是想看看这女鬼身上,到底对应的是什么火。
女婴不能发声,张着嘴咒骂,露出细而密的牙齿根本不像人类。
谢柯靠近她,一把抓住女婴头的下方,那紫烟有了实体,腥臭而黏湿,握在手里就像是拽了一条蛇。
女婴突然癫狂地张嘴,咬住谢柯的手臂,但牙齿触及皮肤,就被一道炙热的红光逼得松口。
“还想咬我。”
谢柯似笑非笑,往前又走了一步,他五指用力,就要吧这女婴的头和紫烟分开。
在最后一刻,一直挣扎着做痛苦状的女婴却安静下来,细密牙齿上慢慢流出血,她诡异地笑了。
谢柯一愣,随后眼前有黑色的雾一闪而过。
他的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那女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一下子头也融化在紫烟里,钻入了地下。
谢柯低头,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的脚被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一点一点从地下冒出来,一团一团,是女人的头发。
紧接着,从头发里面伸出了一只惨白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蛆虫在一层皮下面涌动,这只手拉着谢柯往地下走,只是还没拉动,就已经被火焚烧尽了,手和头发都发出一声怪叫。
地面轰隆隆地震动,石壁缓慢移开,一条缝隙咔咔咔地延伸到谢柯脚下,尘土一层层倾塌,竟是形成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谢柯轻声道:“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想也不想,往楼梯下走去。
谢柯紧跟着紫烟往下走,直到漆黑的通道底部,他感觉踩在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缠着脚,不停涌动,谢柯借着掌心烛火,低头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头发。
铺了一地,大概死的人要乘以千记。
谢柯皱眉,往前走,这些头发都不敢靠近他。
紫烟绕啊绕,绕到尽头,到了一个拐角处,就在谢柯要追上时。
突然拐角处伸出了一只有人类手掌大小三倍的手,惨白泛青,把那一团紫烟拽了过去。紧接着咀嚼声,一声一声在隔墙想起,伴随唾液的粘稠感,听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