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不语(286)

　　小福闻言，好事的问：“都是去跟十五说亲的？”
　　康和暗戳戳的瞅着小福：“那是自然，你徐伯父家就那么一个孩子。”
　　“那可有瞧中的人家？”
　　康和道：“说不准，那样多的人家，一时许没有瞧上的，可来说亲的多了，难免有就看上了的。”
　　小福站起身：“媒人一贯油嘴滑舌的，我得去和徐伯父说一声，让他们擦亮了眼，千万不能纯听媒人言。十五又还没回来，自己掌不得眼，到时教媒人骗了可还没处哭。”
　　“我的哥儿，你千万别去！”
　　康和连忙拉住人：“你这么去，教徐伯父还以为你要自荐，不许十五相看呢。”
　　小福动了动眸子。
　　康和扬起眉，道：“你说是不是？”
　　小福望着康和，没说话，父子俩大眼瞪着小眼好一会儿。
　　夜里，小福躺在床上，他枕着一双胳膊望着纱帘帐顶，月儿西斜，却生出不半分睡意来。
　　他心里乱，有些事情，他再是傻，却也能明白过几分来，正是因为明白，他心里反而挣扎。
　　………
　　六月中，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十五总算是从京都返还了县里来。
　　此次等着授官确是废了不少时间，他得授于康城县县丞一职，虽是不如当初大福初得官职便是一方县令，好也是顺利得了官。
　　不少三甲的进士，尚还只能做着见习，未曾得到实际的官职。
　　他上任也还不急，需等来年地方考校结束后，期满官员调遣，这才前去任职。
　　不论朝廷官位形式如何，总之是顺顺利利的得了官，安心等着任期便是。
　　徐家置办私塾多年，不说桃李满天下，但学生还是颇为广，此番十五高中，少不得锣鼓喧天的酬宴好几日。
　　一直过了六月，十五才得出空闲来。
　　“也独只那日宴请亲友得见你一回，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麽，连个人影儿都不得见。”
　　一空下，他便前去寻了小福。
　　“还能如何，自是为着武馆的事。姑父预备新开设一条镖路，若是路一旦顺通了，到时目的地的厢阳府上，许还得开一间特学武馆。”
　　这些年范景一直带着小福在做专门招收女子哥儿习武的特色学班，后头名气大，学员多了，便与姚家的男子武馆分离开来，专做了特学武馆。
　　前两年在芳县新起了一间分号，又还有禽牙县和云县，经营的都还不错，求学的学员诸多，小福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些事上。
　　说罢，他又道：“你高中大喜，听得连县公都上门祝贺，我料到你应酬多，何故还来寻你闲，教你分不开身。”
　　十五眉心紧着：“你来寻我，再是忙我也抽得出闲来！”
　　小福见他孩子气似的说话，不由笑起来，都是弱冠了的人了，在外看着多稳重，两人一会着，却都还似儿时一般。
　　“那就当我的不是了。”
　　十五瞧他难得这样好说话，也稀罕，趁此，说道：“光是嘴上说也不行，过两日猴儿山有庙会，你同一道去逛一趟，便当做你祝贺我这回高中了。”
　　“成啊。左右城里头热得慌，进山去吃顿斋饭纳凉，也舒坦。”
　　小福答应的爽快：“等后头你上了任地，再想去可就难了。
　　瞧我哥哥，自是做了官，时常都在信里念叨家乡的好，却说再是没得少年时那般前去吃耍不惧时日短的光阴了。年纪轻轻的，已在肖想着告老还乡时要如何了……”
　　十五听了也笑，成家立业以后，自是再不如少年郎时自在洒脱了，凡事还得想着家，受困于手中的事业。
　　“难得还能有上一段少年闲暇，你应了我，可不许又似去年生辰一般临时生事不来。”
　　“晓得了，我这回铁定守约。”
　　说罢，他将腰间捆着的长鞭抽下来拿给十五：“这是曹师傅送我的鞭子，抵在你这处，到时去庙会那日你再还我。我若没来，那这鞭子就归你了。”
　　十五见他这样诚心，想是不收押他喜爱的鞭子，可念着那日有要紧事，便是不成，也比人不赴约的强，索性还是给接了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作悔我可不还鞭子了。”
　　两人说定好，日子也快，七月十九，便至了庙会的日子。
　　清早十五便起来将自己拾掇了一番，他本就好相貌，再是稍稍用一二心思，即是上乘。
　　他惴惴的骑了马出去，生怕是小福又没来应约，倒是多心，正说上范家去接他，他倒是先过来了。
　　“穿得这样好看，去求上任顺遂还是求姻缘啊？”
　　小福两条长腿闲搭在马腹上，也不扯缰绳，在徐家外头已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着一袭玉白锦衣，风姿玉树的徐安衍出来，乍觉养目，忍不得凑上去调侃了他一句。
　　十五有些被说中心思，面微红：“尽晓得混说。”
　　“这便是混说了？”
　　小福偏着脑袋看他：“听说京城里头榜下捉婿可厉害了，你得中了榜，又是一张好面孔，怎没教捉了去？”
　　十五闻言斜眼瞧着身侧促狭的哥儿，心想要不是他腿脚功夫快，哪还有这朝与他在这处闲侃。
　　“若我是教捉了去，你能不来救我？”
　　“你要教贼掳了去，那我指定来救你，可若是那般，我可不好去搅人的好事。”
　　十五听罢，墨眉一动。
　　“本是说把鞭子还与你，你既是这般说，那我也不讲情谊了。”
　　“欸！那可不成，一码归一码！”
　　十五却是一甩缰绳，策马奔了出去，晨风徐徐，衣袂飘扬。
　　他清朗的声音在风中：“追得上我就给你。”
　　小福笑了起来，不紧不慢的去拉缰绳：“就让你半刻钟的路程，量你也跑不远。”
　　两道年轻的身影，一前一后骑马跃出了城。


第148章 番外（十一）
　　“猴儿山这庙宇扩修了不少，又引了些高人清修，名气是愈发大了，瞧这庙会一年热闹过一年。”
　　两人驱马一路到了猴儿山，在大殿底下的空场上寻了马棚，把马儿安置了，这才相携着往里走。
　　夏月天气炎热，这头树木繁茂，遮天蔽日，纵然是人头攒动，买卖声不绝于耳，却也比城中凉爽的多。
　　买卖铺摊子的小商贩极多，除却香烛这些供奉物，甚么吃的耍的用的皆有。
　　小福前后张望着，道：“是比以前更热闹了。”
　　小时候央了家里人来赶庙会，一路吃，一路捡着小玩意儿买，总也觉得这头又宽又大，还热闹。
　　他东钻西跑的，十五怕他走丢了去,一直紧紧把他攥着，荷包里的铜子却吃苦，都教他买了吃食耍具了。
　　原是年幼个子小，望得近，体力也有限，甚么地方都觉得宏大。
　　而今再来，仍旧觉得宽广，那便当真是改建拓宽，更为热闹了。
　　“我听说康叔父和范叔父以前就是在猴儿山相看的，不知真假。”
　　小福闻言哼笑了一声：“你倒是甚么都晓得。”
　　十五笑道：“谁人不晓得康叔父和范叔父是一对佳偶，夫夫和顺，携手几十年如一日。人都问是哪个媒人说的媒，又在哪处相看的这些话，”
　　“求婚姻和顺，不修自身德行，反寄托于媒人、相看地，说来，也是好笑。”
　　小福道：“寻媒人和相看地多容易，可修身何其难，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你说的不差。”
　　十五应了一声，忽得瞧见前头有小玩意儿，信步往前走了去，在一处陶塑摊子前停了下来：“月酉，快来。”
　　小福动了动眉，跟了过去。
　　十五拾起一只摆在摊子上的陶塑娃娃，拿在小福的面颊边比了比，道：“瞧着好是像，眉毛描得弯弯，跟你笑起来的时候一样。”
　　小福看着描彩的小娃娃，鼓了鼓腮帮子：“这脸也忒圆了些，我的脸有这样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