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当备胎也不容易(122)
“我是祁闻淮。”
“祁闻淮”这三个字就像是魔咒般,骤然让祁宴瞳孔缩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洪水猛兽一般,拼了命地挣扎起来。
他全身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爆发,檀钰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挣脱了,就在他担心祁宴会再次伤害自己时,这次祁宴却止顾着不断后退。
他看向祁闻淮的神色就像是在看一只凶恶至极的恶鬼,他再次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凄厉而恐惧,像是一个垂死之人在经历莫大的痛苦一般。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走开,走开啊!!”祁宴歇斯底里地喊着。
他甚至不知何时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恐惧到了极点。
“我没有杀皇后……我没有杀钟若蘩!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放过我……”他双眼空洞地不住重复这些话语,语气中满是癫狂和哀求的交织。
祁闻淮一愣:“……她不是你杀的?”
此时的祁宴好像什么话都听不到一样,他只是低头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状如疯魔。
刚醒的他还很虚弱,再加上刚刚咬破了手腕流了好些血,他在嘶吼半个时辰后,终于还是力竭昏了过去。
靳骁上前抱住了他仰下的身体,面色极其沉重。
“到底怎么回事?”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
…………
祁宴又昏迷了一天一夜。在这期间,沈霖和商止聿翻遍了各种古籍,都没有找到祁宴这种情况的缘由,也无从解决。沈霖只能给祁宴喂了些镇静的汤药。
而祁闻淮一面为祁宴的情况心焦,一面又对祁宴说的话上了心。
祁宴并非做事不敢当的人,反倒是一个喜欢逞强倔犟的性子。或许他母后真的不是祁宴杀害的,只是从前祁宴倔强,硬是承认了下来。
他开始让人去着手调查这件事,可这件事饶是祁宴,也调查了数月之久才锁定到李、阮二氏,虽然这也跟彼时祁宴缠绵病榻,没有精力,手下的情报网也松弛了有关,但至少也不是祁闻淮在几日内能调查出来的。
他只是命人去调查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留在地宫守着祁宴。
可等祁宴再次醒来时,众人发现,祁宴又换了一副模样。
他不再疯魔似的叫喊,也不再伤害自己,可他的心智却像是变成了小孩子,也几乎没有记忆。
他甚至不像是幼时的祁宴,因为幼时的祁宴戒备得像一只狼崽子,几乎不和人交流,只会以最大地警惕去待人。
可这个醒来的祁宴,却像是个天真的孩子,他醒来时看到将他团团围住的众人,眨了眨眼,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们是谁?我娘亲呢?”
所有人都一愣。
祁宴的娘亲,他们中没人不知道,可宸妃早在祁宴五岁时就已经凄惨死去了。
裴翊神色复杂,他轻声问:“祁宴,你今年几岁?”
“七岁。”祁宴肯定地说。
可七岁的祁宴早该知道宸妃已经死了。
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颇让人发冷的事实:
此时的祁宴,是活在一段不存在的记忆里。
第102章 我当皇帝的那些年(38)
所有人面色凝重,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了。
裴翊在短暂的沉默后,面带笑容地低头倾身对祁宴说:“你娘亲有事情要办,要离开几天,她走之前让我们照顾好你。”
“哦……”祁宴似懂非懂地点头,看起来有些为见不到娘亲感到失望,“那你们是谁?”
“我们是你娘的朋友。”裴翊说。
“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们?还有,我不叫祁宴呀,你们为什么要叫我祁宴?”这个名字对于如今的七岁孩童来说甚至有些绕口,他皱着眉念了两遍,
“你不叫祁宴吗?”裴翊眉眼间又不自然了几分,但他还是保持着尽量轻快的语调,“那你叫什么?”
“我叫林宴啊,你们真的好奇怪,明明说是我娘的朋友,连我爹和我姓什么都不知道。”祁宴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
“林宴”。
所有人都皱着眉念着这个名字,其他人可能不是很了解,但是作为亲历了祁宴幼时那些事情的祁闻淮和裴翊,几乎是在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宸妃第一任丈夫的姓氏,林家二少爷的姓氏。
祁宴此时陷入的这段记忆里,不仅宸妃还在,他自己都还姓着“林”。也就是说,祁宴的这段记忆,代表的是如果当年先帝没有强夺宸妃,如果宸妃和林家少爷依然在一起。
祁宴原本就该姓“林”,所有人都说他是窃国贼,是混淆了皇室血脉的孽种,就连祁闻淮都曾对他说过,能让他姓“祁”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可谁又想过,祁宴自己是否稀罕这个姓呢?
他非但不稀罕,或许还厌恶至极。
他的一切苦难,都源于“祁”和与“祁”有关的人。
“你爹怎么样了?”祁闻淮突然问道。
“我爹……”祁宴皱着眉,像是在极力回想着什么,但最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他捂着头,难过地说,“我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
祁闻淮的眉眼中压上了沉沉的痛色。他已经意识到了,如今的记忆是祁宴给自己幻想的最好的可能,是如果先帝不曾杀臣子、夺臣妻,祁宴生在一个正常的且爹娘恩□□中的可能。
可祁宴从来没见过那位林家少爷,他连幻想最好的可能时,也想不起自己的生父本该是什么模样。
“你怎么了?好像看起来很难受。”祁宴看着祁闻淮,突然说道。
祁闻淮何止是难受,心脏的疼痛自他的胸口蔓延而上,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我没事。”祁闻淮只是说。
…………
他们盼望着祁宴好转,但是沈霖和商止聿用尽了一切办法,祁宴都不曾恢复。
前几日,到了后面他们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祁宴一直维持这个模样,或许也是一件好事。他承担的、背负的、遭受的……都太多太多了,如果能够让他一直保持在这样天真而快乐的模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他们的想法却还是奢望了,祁宴甚至不能保持在七岁时的记忆,经常他一觉醒来,又变成了状如疯魔的模样。他们不在乎那样的祁宴给他们带来的麻烦,不在乎祁宴对他们的攻击意图,但是他们却很怕祁宴看向他们时的恐惧和厌恶,怕祁宴伤到自己,更让他们心痛难抑的,是那时候祁宴痛苦的模样。
他们还是无法抹去他们曾经对祁宴所犯下的罪,无法抹去伤害,反而让这些伤害以一种更加极端的方式在祁宴身上折磨他。
唯一值得略微庆幸的是祁宴那种激动的状态比较少,他大多时候都是维持在那个七岁时“林宴”的模样。
快一个月的时候,钟若蘩被害一事终于调查清楚了,一如上一世一样,他们查到了李氏和阮氏身上。
祁闻淮登基后,大臣们就经常上本请求追封钟若蘩为太后,祁闻淮也同意了。因此祁闻淮便以谋害太后之罪,抄了李氏和阮氏的家。
这一天哭喊求饶声铺满了世家所在的宅邸大街,所有人都大门紧闭生怕和李家阮家扯上什么关系,祁闻淮看着昔日杀害生母的人得到报应,心中并不觉得快意。
反而颇有些神游天外地想,祁宴称帝时,似乎很多人也上本催促他追封宸妃为太后。
但是祁宴在这件事上,似乎比他不纳女子更加坚决,大臣催得狠了,他更是会大发雷霆。
他甚至秘密地将宸妃的墓迁出了西陵,埋在了宸妃的生父生母旁。
祁闻淮记得有一日,天还没亮的时候,祁宴便拉着他出了皇宫。也不说去哪儿,只记得他那日看起来并不凝重沉闷,反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发生了什么好事一般。
那天下起了淅淅淋淋的小雨,他们逐渐骑在马上,逐渐走出了京城,来到了京郊的一处陵园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