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对象他诡计多端(122)
也吃不到五岁时很喜欢的栗子蛋糕了。
平淡的答案回荡在浓浓的栗子香气里。
池雪焰安静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轻声道:“贺桥,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贺桥霎时陷入略微僵硬的默然,却没有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
他一直知道池雪焰是个聪明而敏锐的人,也知道这份极力隐藏的感情可能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其实有很多词语可以形容他们的关系——朋友、同伴、共犯……
或是,两个都没了去处的人,便只能结伴而行。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们的相处方式难免会比寻常的朋友关系更特殊与亲近一些。
而贺桥没有做出任何超越这种关系的举动,他不能逾距,也不敢逾距,他经常沉默地在心中抹去对池雪焰和另一个人关系的在意。
可今天,他无法抹去自己对那个儿时生日故事的在意,这是池雪焰第一次主动对他讲起写满幸福的往事。
他无法抹去对一袋小小栗子的在意,这是曾经的池雪焰在每个黄昏都能收到的礼物。
或许比如今的池雪焰更在意。
他并不奢望其他,只是希望池雪焰愿意继续过生日,过很多个有人陪伴与庆祝的生日,希望池雪焰会在每天傍晚,继续收到一袋下班回家带给他的糖炒栗子,希望池雪焰有一天会把那张被关在空抽屉里的照片拿出来,摆到更明亮的地方。
其实池雪焰只说对了一半。
不止是喜欢,是爱。
漫长的寂静里,贺桥站在原地,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起任何心绪。
他在等待从高处落下的审判。
审判像风一样降临到他凝滞的指尖。
却只卷走了那颗淡黄色的栗子仁。
“味道不错。”池雪焰咬开栗子时,声音里透出一种模糊的愉悦,“希望其他栗子是真的好剥。”
话题又毫无征兆地跳转。
贺桥足足愣了数秒才理解这个明明很简单的句子。
他难得有些失态,怔怔地看着池雪焰做出的一连串不太寻常的动作。
池雪焰吃掉了他剥的第一粒栗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然后走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找出奶锅,架在煤气灶上。
他开始热牛奶,也开始讲起不着调的絮语。
“我不需要那份协议了。”他说,“要麻烦陈新哲再处理一下。”
那份涉及金额庞大、关联了无数人命运的一致行动人协议,仍放在餐桌上,没有被打开。
在池雪焰眼中,好像不如眼前逐渐升温的奶锅重要。
“当然,最主要还是麻烦你,要尽快把手头那些股份处理掉,抛售也好,跟他谈判也好,都由你来处理,你比我擅长得多。”
池雪焰从小就讨厌各式各样的报告,也讨厌金融与生意……他讨厌这些刻板繁琐、规规矩矩的东西。
该放下了。
放下他本来就不爱的东西。
站在厨房门口的贺桥声音微哑:“你……放弃了吗?”
“是啊,我放弃了。”池雪焰的语气是轻快的,彷佛卸下了积压在心头的重担,犹带一丝笑意,“但不是放弃了喜欢他。”
“是放弃了继续错下去。”他说,“在很早以前,我就不喜欢他了。”
有错就改是个听上去最简单易懂的道理,可做起来却那么难。
有时候是不知道自己错了,有时候是不愿或不敢承认自己错了,有时候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扭转已被颠覆的命运。
所以就这样走下去,直到再也回不了头。
而在这个有轻盈雪花与芬芳栗子的冬日黄昏,他终于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有那么糟糕。
只要别再继续为无谓的人和事消耗下去。
本该影响许多无辜者命运的退市危机还没有发生,他可以现在叫停这个必然两败俱伤的疯狂决定。
他偏执地调走了大批资金,凝聚了父母心血的公司岌岌可危,但没有彻底倒塌,还有机会挽救。
贺桥买回来的那袋应该很好剥的糖炒栗子,他只吃了一颗,还有很多颗没有吃,暂时不能确定店员到底有没有骗人。
生活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
一切还来得及。
奶锅里不断冒起咕噜咕噜的泡泡,绵密柔和的声音。
池雪焰关掉了火。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男人突然僵硬的动作,与纷乱翻涌的心绪,语气平常地彷佛在想像明日的天气。
“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他说,“或许也是从很久以前开始。”
温度恰好的热牛奶缓缓倒入墨绿色的玻璃杯。
“我很久没有给人热牛奶了。”池雪焰的声音里染上一丝略微怅然的笑意,“以前我每次惹爸妈生气的时候,都会用永远不变的方式哄他们。”
“我爸爱吃甜食,我就给他做甜品,我妈不爱吃甜食,所以我会给她热杯牛奶。”
“现在他们肯定也在生我的气,是甜品和热牛奶不能消去的气,我会想其他更好的方式,直到他们原谅我。”
直到他可以拥有下一个被塞进手里的栗子蛋糕。
池雪焰端着玻璃杯转身,蓦然撞进贺桥深深涌动的眸光里。
“你也不爱吃甜食,所以给你热了一杯牛奶。”
贺桥并没有生气,他从来没有生过池雪焰的气。
可池雪焰有其他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你出门的时候,又下雪了,你没有带伞,衣角被雪打湿了。”
正需要一杯驱散寒意的热牛奶。
池雪焰凝视着他,最后说:“贺桥,都结束了,不重要了。”
涌进厨房的夕阳将他的神情浸染得很柔软。
他做了一个最平常的选择。
放下了已过去的事。
所以贺桥好像也一并放下了。
这天晚上,他剥完了一整袋栗子,除了最开始那一粒,后面的栗子普遍很懂事,剥开壳就可以吃。
第二天,他的手机里响起母亲打来的电话时,他没有故意忽略,而是接起了那个电话。
从贺桥渐渐记不清过去的自己开始,他就很少再回家,也很少再接任何亲朋好友打来的电话。
他会在铃声结束后,过一会儿,再回条消息过去。
即时交流的语气伪装起来太累,文本更不容易露馅。
电话接通时,贺桥听见母亲来不及掩饰的惊讶:“咦,你今天没开静音呀?”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让人很想念。
贺桥说:“嗯,以后不开静音了。”
母亲一定听出了他毫不掩饰的,与偶尔回家时截然不同的平淡语气。
可她什么也没有问,却彷佛松了口气,笑吟吟地问:“好呀,省得漏接电话,你在干嘛呢?”
“刚吃完饭。”他问,“怎么了?妈。”
“没什么事,就是刚才看见一个新闻,知道你住的地方附近出了桩命案,人还在逃,怪吓人的,所以就想跟你说一声,你听说了吗?”
“没有。”
但贺桥清晰地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电视机背景音。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母亲却没有在看一贯喜爱的电视剧。
贺桥是刚收拾完厨房走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收回视线时,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池雪焰正定定地望过来。
他握着遥控器,调低了电视音量,好像在认真地听自己与母亲的对话。
贺桥走到沙发旁,坐在了他身边。
母亲还在细心叮咛:“反正你要注意一点哦,我看新闻看得提心吊胆的,那个女孩子好可怜,希望早点抓到人——对了,你在哪吃饭呀?”
她试探着问出声。
贺桥说:“在家。”
此刻,他正注视着池雪焰的眼睛,看见那里面有一种晶莹闪烁着的、温柔的色彩。
因此,他在刹那间有了决定,主动问母亲:“你要过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