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力漫画家小林成实(24)

　　事实证明有些Flag不能乱立。
　　林成实开始回忆他的上一次梦境。
　　塞伦和亚瑟一起去村里参加庆功宴。吃着烤肉喝着酒。亚瑟有些喝醉了，突然想起他酿的苹果酒可以喝了，要回去拿来给大伙尝尝。
　　本来梅蒂要陪他回去的。亚瑟说：“你留下来陪着塞伦吧。”自己潇洒地离去了。
　　然后他一去不返了。
　　直到塞伦和梅蒂找来，只找到了一片狼藉的小木屋，和屋中亚瑟的尸体。
　　只看了一眼，梅蒂就崩溃了。
　　不顾满地的血污，她摸索亚瑟的脉搏，将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那再也不会响起的心跳。
　　塞伦只是在一旁看着，表情一片空白。
　　比起悲痛，他感受到的更多是荒谬。
　　亚瑟不是他漫画中的主角吗？主角怎么会死呢？
　　而且是如此轻易地死在了剧情开始之前。
　　亚瑟的未来明明还有那么多精彩绝伦的冒险，其中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他都有惊无险，克服了难关。
　　可是如果他在冒险开始之前就死了……
　　非常应景的，天上开始下雨。
　　塞伦没有继续聆听梅蒂那声嘶力竭的哭喊。
　　他一脸平静，转身走出了小木屋，走进了那雨中。
　　塞伦默默抬头，天空泛着诡异的绛紫色。
　　他在心中无声地质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已经想起来了，这一天，是强盗上门盗窃的日子。
　　在他原有的设定中，强盗上门时，亚瑟不在家里。他只是回来后，发现家里一片狼藉，丢了些东西。
　　只是一笔带过，强盗的具体身份林成实都没有设定，只是将《雪地里的龙爪印》这本书带走的工具人而已。
　　却没有想到，这个事件发生时，亚瑟正好回家拿酒，两方狭路相逢，不得不产生冲突。
　　而还未出新手村的亚瑟，就这样被一群无名强盗杀死了。
　　是我的错，林成实心想。太过相信自己设计的“剧情”，麻痹大意，忘记了塞伦的存在就是最大的蝴蝶效应。
　　而且，他为村民们提供的方案，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与那头巨熊的正面冲突。亚瑟甚至只需要抱着小熊逃跑，几乎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他以为这是对亚瑟他们的保护，却让他错过了第一次拼上性命去战斗的历练。
　　即使这一次不出事，未来如果他们一起去冒险，恐怕他又会出于保护的目的，一次次改变原有的剧情，为亚瑟和梅蒂避开危险。
　　久而久之，塞伦总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情况，他们也迟早会受伤、死亡。
　　“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我。”塞伦喃喃道。
　　如果亚瑟没有拉着他去庆功宴，他就会在家里直接对上这伙强盗，然后被轻易杀死。
　　但是林成实宁可遭遇这一切的是他，毕竟他只是在做梦，在梦里死亡也只是从梦中醒来罢了。
　　“你不要这么说！”梅蒂的声音唤回了塞伦的神智，他刚才的自言自语被她听到了。
　　梅蒂现在可是比塞伦狼狈不少，她的眼睛都哭肿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嗝。但听了塞伦的话，她还是执拗地攥着他的袖子，说：“亚瑟不会希望你死去的。”
　　“其实都怪我，如果我刚才坚持陪他回来就好了……”梅蒂责怪的是自己。
　　塞伦此刻倒是很理智：“你陪他回来，也许我回来看到的就是你们两人的尸体了。”
　　梅蒂突然沉默了，她的眼泪也止住了。
　　她似乎突然间就长大了，仿佛从塞伦的话语里悟出了什么道理。
　　她说道：“是的，都是因为……太弱小了。”
　　“我即使觉醒了魔能，却还是整天贪玩。”
　　“其他觉醒魔能的朋友们都出去冒险了，我却一直待在村子里，想着有亚瑟陪着我就好了。”
　　“如果我早些变强，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梅蒂看向亚瑟的尸体，仿佛被刺痛了似地移开了眼神。
　　重要之人的离去，让她收起了软弱。
　　她取来屋子里唯一的一件蓑衣，给塞伦披上：“塞伦，你先和我一起回村子里。如果凶手还没走远，你一个人会有危险。”
　　平时迷糊的梅蒂，此时却十分可靠。她突然意识到，之前的庆功宴上，亚瑟之所以让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让她保护塞伦。
　　那么，她会将这作为亚瑟的遗愿来执行。
　　“不。”塞伦却拒绝了。
　　他将梅蒂刚刚为他披上的蓑衣盖在她的身上，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强盗已经得手，不可能回来自投罗网，这不符合常理。我的体力不足以下山，没必要拖累你。
　　你现在一个人迅速回去，找你的父亲说明原委。挑一匹快马，送信给最近的城市卫队。”
　　“即使虫之国的法律形同虚设，但有强盗在附近游荡，也许城市里的卫兵会多一些重视。如果强盗恰好进入那座城市，还有可能抓到凶手。”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镇定，如同基石一样令人安心，让梅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而我，”塞伦道，“仅仅是这个晚上，我想要陪着他。”
　　林成实已经意识到，在经历了这件事后，一切都会变了，不管是剧情，还是梅蒂这个女主角的人生轨迹。
　　他需要独处来思索后续的事情。
　　林成实的心里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愤怒。
　　此时他才发现，他的心态依旧没能摆脱作为作者的高高在上。比起和梅蒂共情，他更多的是对剧情遭到破坏感到生气。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冷血，因为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他很清楚，在神恩大陆，人的死亡并不是一切的结束。
　　神恩大陆，顾名思义是一整块陆地，500年来都由5个国家共同治理。但在十几年前，龙之国吞并了凤之国，因而只剩下4个国家。
　　陆地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除了临近陆地有一些岛屿，再往外去，毫无人类落足之地。
　　千百年来，无数勇敢的冒险家企图探索海的尽头，然而他们要不就是遗憾归来，要不就是一去不返。
　　久而久之，兽人们不再关心海洋的尽头究竟有什么，而是安心地在这片神恩大陆上生活。
　　不过林成实当然知道海的尽头是什么。
　　在他的设定中，这个世界仿佛是一张纸，正面是生者，背面是死者。
　　活着的人在正面生活，而当人死去，他的魂魄会越过海的尽头，下沉到世界的另一面去。
　　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亚瑟还“活”着。只是见不到面了而已。
　　众所周知，活人进入死人的世界，易如反掌，只需要一枚薄刃，就能夺取生者的灵魂。但是想让死人复生，却难如登天。
　　在神恩大陆上也是如此。由生到死的路途，就像是顺流而下的河流。逆水行舟，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事，必然会艰难无比。
　　不过，即使相当困难，林成实依旧知道几种让人死而复生的方法。这些方法虽然一个比一个难以达成，但是并非毫无成功的可能。
　　甚至，此时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成功率极高的计划。
　　这也是他面对亚瑟的死亡，还能保持冷静的最大原因。
　　如果没有塞伦的出现，亚瑟本应该平平安安活到寿终正寝，一生会有数不清的精彩冒险。
　　由于自知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的出现，林成实觉得自己对亚瑟的死亡负有责任。
　　塞伦摩挲着那枚亚瑟赠送的戒指，心里许下了一个承诺。
　　他一字一句地对梅蒂说：“亚瑟是不应死于此处的人，我还未报恩……”
　　“所以纵使神明也不能阻止我将他带回人间。”
　　此时的塞伦，一头黑发湿漉漉的，难得有着几分狼狈。他的话语荒诞不经，就像是一个安慰人的玩笑。可是梅蒂不知怎的，觉得塞伦是认真的。
　　一种战栗的恐惧穿过梅蒂的脊髓，直到梅蒂狼狈地回到了村庄，她的父亲拥抱了她，给她披上毯子，引到了暖融融的炉火边。梅蒂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一直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