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208)
大青山脉……那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亚于点苍山……
……
大青山脉。
金六山跟随在漓池身后,一步一步,踏着大地脉络前行。
虽仍不知道漓池上神究竟想要做什么,但金六山心中已震撼非常——身为一方地神,他感觉到,大青山余脉中那条新生的地脉灵脉,正随着上神的脚步向前,如窜个儿的小孩一样痛快地伸展着。
何谓梳理天地?
足踏山川,步引地脉。
初生的灵脉跟随在他足下,一步一增长。
这便是天地之神的职权与威能吗?
“水脉如血,其气往来于天地之间。地脉如骨,天有目,地有脊。”神明踏着山的脉络,一步一步向大青山的主脉走去。地下的脉如同喝饱了水的藤,舒展着身体向阳光伸开芽叶奋力生长。
“地之脊,亦是天之梯。地脊擎天,显化为天地支柱。”
金六山震撼而静默地听着,一方地神的本能令他感觉到神明所说无差,可是为何他从未听闻过这样的地方呢?
“十二万年前,天柱山折,地脊断裂。”
神明平淡地讲述着曾经的秘闻,金六山却觉脊骨骤然一麻。
“地脊折,天地之间的联系骤然弱了大半,然……”
神明脚步忽停,金六山只觉脚下地脉一跳,如心跳般规律地搏动了起来。在这种搏动中,这条新生的地脉,已经接到了大青山主脉之上。他们正站在这二者相接的节点上。
地发生机,山色一新。已经生出灵性的地脉舒畅伸展着,将发长鸣。神明点了点脚,地脉相接的动静就被镇到了方圆一里之间,初生未久的灵性只好略有不甘地小小舒展一下。空中忽地凝出了一场蒙蒙灵雾,细雨似的落下。
两道身影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倏忽出现。一个高挑含威,一个头生独角。
金六山定神看去,这是鬼王和一个……才化为鬼身没多久的异兽?
是了,这里已经到鬼王的地盘边缘了。
女须带着解廌,黄泉借道,刚回到自己的鬼域之中,正在谈幽冥之事。
那幕后的人不知要从幽冥中得到什么,撒下无数棋子。如今这般一个一个地拔去卒子,实际上还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若是能够知道他的目标,就可以占据主动了。但幽冥奇异,想要找到其中的隐秘何其艰难?
“我知一事,不知是否与此相关。”解廌道。
“请讲。”
“世人皆以为我有神通天生可入幽冥。但我入幽冥的能力,是后来而生的。有一日,我忽觉有某事物呼唤,便随之而去,再回神,才发现我已入了幽冥之中。自那之后,我便可以随意出入幽冥。”
“你可找到了那呼唤你的事物吗?”女须问道。
解廌摇头:“我已进入幽冥之中寻找过无数次,但只有感应,却始终不能寻到。”
两人正说着,女须忽然觉察到了鬼域之中地脉异动。她遥遥看去,才发觉漓池正在这里。
“助你恢复神智的那个小姑娘正是这位上神的神使,我要去一见,你要不要随我同去?”女须问道。
解廌应下。
来到此地后,正逢地脉相接,女须问道:“上神在梳理地脉吗?”
漓池颔首,目光落到解廌身上:“此事与你,也有些关系。”
解廌不解,他上一次来到大青山脉,还是数千年前,又怎么会与这里的地脉有关系呢?地脉……他想到此,瞳孔骤然一缩。
他此次大劫前重伤濒死,就是因为觉察到了隋国之中的一处地脉异动,前去查看,却中了陷阱。
“那是个一箭双雕之计。”漓池目光悠远。
殷与五大诸侯国如今的国土范围并非恰巧,其背后有大能为者的谋划。七百年前诸国混战,看似是凡人国度之间的相争,实际上却是背后之人的博弈与摆布。
隋国的地脉已经出了问题,梁国那个古战场的地窟在将成之时被他破掉,卢国恭敬神庭,闵国拜炎君,这两个地方的地脉是不会有问题的,但第四条地脉却并非只存在于闵,而是贯穿于闵、冀两国。四方兼上下,即为六合,六合即天下。殷统诸国,占据中央,所占地脉勉强可以作为象征着上方通天之脉,但象征着下方的地脊没有定下,通天之脉便也不能凝聚。
“地脊折,大地却没有崩裂,天地亦没有分散,是因为有新的地脊正在孕育。”漓池道。
“新的地脊……是大青山脉吗?”金六山问道。
“现在还不算。”漓池道,“天柱山折后,其气散落,一份被点苍山继承,另一份则在这十二万年间,逐渐汇聚到了大青山脉中。”
新的地脊必为二者之一。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大青山脉与点苍山中虽然灵气充沛,却从来没有诞生过地神。
点苍山不好动手脚,大青山脉中却势力混杂,但哪怕盯上了大青山脉,那布置手段的人也只敢在靠近主脉的附近种下一颗树,从侧旁来影响主脉。
神树村的布局本来已经成了,却因为无忧天女的布置与他的插手又败了。
天柱山折后,淮水成了大地上最大的水脉,他苏醒于李府,淮水神君镇于水固镇中,这难道是巧合吗?这里,正是淮水与大青山脉交汇之点。
漓池悠悠收回目光:“这件事你们知晓就可以了,地脉只是他备用的闲手。”
因为幽冥的关系,女须和解廌都已经卷入到了与那幕后之人的斗争中,可是,以地脉为争,却只是一步闲手吗?他们所参与进去的,究竟是何等可怖的事情里?
大青山支脉与主脉相接的动静已经过去,解廌沉默良久,问道:“您是要?”
“我要,”漓池向前迈出一步,踏到了大青山主脉之尾,“为地定脊。”
第108章
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少阴,少阳。
梁国,涉州城。
这是梁国内最兴盛的地方之一,也是距离梁都最近的几座城之一,与其他两座城对梁都成拱卫之势。城内有大军驻守,亦有修行者庇护。因此,哪怕正值劫中,城内也一派繁华。霜降将至,正是备寒进补的时候,有摘柿的、有赏菊的、有祭祖的,许多高门大户家里,都传出来暖暖热热的羊肉香。黄菊娇、紫菊艳,又有珍贵墨菊与如玉的碧菊。被镶毛绣金红夹袄衬得年画娃娃似的小儿捧着圆润金红的柿子,用勺舀着吃了几口,就又丢下不肯再碰。
一旁的大人抱着娃娃哄:“怎么不吃了?”
“这个不甜!”小儿奶声奶气地推开柿子。
“都怪今年天太暖和了,柿子不甜。待会儿咱们吃羊肉煲,啊。”大人抱着娃娃,满心满眼的疼爱。
……
一墙之隔,驻军把守。
衣不蔽体的流民缩在枯草丛里,胃里像火在烧,皮肤却被寒冷的秋风扫得透出暗青。
不过,一墙之隔。
一道风穿过眼神黯淡瑟缩麻木的流民、穿过城上的阵法,在热闹繁华的涉州城里,化作一个背琴的修士。
被风扫过的流民们茫然地抬起了头,刚刚那道风……是暖的?
神明的化身安静走在城内的街上,商贩叫卖、提篮讲价,笑骂吵闹里红尘滚滚,倒映在那双目中,化作茫茫因果。
常安渡正在一个摊位上挑萝卜,一边挑一边讲价。
现在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菜越来越瘦瘪,价倒越来越高。霜降进补,若是在家,他娘肯定会按着他灌下一大碗暖烫的羊肉汤,里面必放着几块炖得酥烂的羊肉和香滑的筋。以前他都嫌那味儿膻,现在想起来却是满口的鲜香,扑面的热气,能将人蒸下泪来。
但常安渡没有落泪,他正跟卖萝卜的菜贩子讲价呢,好说歹说,终于便宜下来两文钱。常安渡提着篮子准备回去,别说羊肉了,他现在能吃得起萝卜就不错了,比起那些城外的人,他好歹还算活得有个人样儿。冬吃萝卜夏吃姜,也算得上进补了,他已经如此补了半个月,多好啊。常安渡想得这般苦中作乐,眼前却好像看见了他娘端着两碗冒着白气的羊汤走进书房,一碗给他的,一碗给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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