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的自我修养 下(22)
虽然想不通, 但工作依然努力,见到有人偷懒, 一扬手里的木仓,带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语气凶狠的对着人群道:“手脚麻利点儿!这么冷的天儿,早点儿干完早点儿回家歇着!你们不冷本小姐还嫌冷呢!”
她闻大小姐从小到大,都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其实,感觉还挺带劲儿是怎么回事?
身后宋克己的下属们一抹脸,也跟着道:“快点儿快点儿!这么点活儿磨磨蹭蹭要做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胡同外面还有多少事等着咱们去做呢!少他娘的浪费大家时间!”
心里纷纷在想:不愧是闻大夫的姐姐, 这凶残程度如出一辙, 一家人,亲的。
时砚看闻时薇很能扛事, 招了个领头的人过去交代一番, 转身去小诊所帮忙。
那边大夫人手严重不足,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晚上尤其冷, 小诊所住不了多少人,几百病人晚上过夜就是个问题。
不过时砚返回小诊所的时候,发现这个问题, 竹容那边已经想办法尽力在解决了, 竹容的手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棉衣棉被,加上宋克己让人弄来的炭火,条件已经是众人想象不到的好, 三三两两靠在各家铺子门口围着炭火取暖,眼神里已然多了几分对生的渴望。
时砚这才有空对跟在身后的几人道:“你们跟了我一下午,我不阻止,是因为想让你们看看我和姐姐在做什么。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回去吧,别在这里给我添乱,回头我父母问的时候,如实说我不想回家,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
其中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牙道:“大少爷,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爷让大小姐在房间里休息,我没想到会在这边见到大小姐。
您有自己的事要忙,翁叔知道说服不了您,要不,您劝劝大小姐,让她跟我回家吧,大小姐一个姑娘家,没必要吃这个苦……”
时砚打断翁叔的话,语气非常平静,但话却一点儿都不客气:“翁叔,您知道海城外面乱成什么样了吗?这吃人的世道,吃起人来,可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普通百姓还是大家小姐。
远的不说,岛国人连夜打进江城的时候,那些没来得及连夜撤离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们是什么下场,您比我更清楚。
江城有名的姐妹花开木仓自杀于家中都没躲过被人奸、尸的下场,甚至有畜生将她们临终前身上穿的内衣明晃晃放在拍卖场拍卖。
生时山河飘零,死后不得安宁,还有岛国的走狗发文称,江家姐妹花遭此劫难,乃是因为她们生前长相过于艳丽,声名远扬,不守三从四德所致。
翁叔,这样的事,在海城外数不胜数,谁能保证将来不会在海城上演?覆巢之下无完卵,让姐姐亲自出来见见现如今的世道没坏处。”
时间紧迫,时砚也不多说,拍拍翁叔肩膀:“您是家里的老人了,我说的这些您都明白,回去吧,有我在这里,定然保证姐姐的安危,别让我父母担心,每隔两小时,我会让人给家里报平安。”
翁叔目光复杂,最终全都化为浓浓的欣慰,非常老派的给时砚行了个礼:“回头翁叔以自己的名义让人给您这里送一批棉衣棉被过过来。”
说罢也不等时砚回答,带着人转身大踏步离开。
时砚明白翁叔回家会帮他说服父母。
转身,在诊所门口见到出来透气的温时临,对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羡慕。
时砚敢想说两句安慰一下这可怜孩子,结果远远地过来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用头巾将自己包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还留在外面,滴溜溜一转,说不出的猥琐,一副不想接近,又不得不接近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凑到两人跟前。
看着病人不像病人,帮忙不像帮忙的。
直到人开口,瓮声瓮气的喊了一声大少爷,温时临才反应过来:“栓子”。
栓子,温时临母亲沈明心身边陪嫁奶娘的儿子,这几年一直帮沈明心跑腿。
温时临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到底是眼神里有了光。
谁料栓子埋着头,一口气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夫人说,您在十里铺和这些传染病人待在一起一整天,说不定身上都带着病毒,这段时间就先别回家了。
左不过您在外面有住处,等风声过了再说其他,要实在想家人,可以先去别苑那边看看老太爷老夫人。”
说完头都没抬,直接闷头一溜烟儿跑了,就像温时临身上真的带着什么病毒,多待一秒就能传染到他身上似的。
时砚眼睁睁看着温时临眼里的期待碎成了渣渣。
这样子,时砚都想直接告诉这可怜的娃身世真相算了,可惜,他没证据。
这会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宋克己通过关系弄来了几袋子糙米,一群人在宋克己的组织下,中午用来熬药的锅碗瓢盆,又拿来煮粥,空气中都是浓浓的米香。
闻着空气中的香味,看着眼前这群艰难求生的病人,温时临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对上时砚关心的视线,淡淡的摇头。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温时临将时砚当成朋友,在他心里,时砚亦师亦友,加上两人表兄弟的关系,对时砚不再有什么隐瞒。
一声苦笑,用下巴指着在街两边屋檐下避风的人:“这些病人里,有自知得了传染病主动离开家里的,有被家人发现得了传染病赶出来的。
但说到底,都是无奈之举罢了。
就算这样,好些病人的家里人下午偷偷摸摸在街口放了吃的用的,内心还是希望他们能平安。
与之相比,我也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温时临看起来很伤感,可惜现实不允许他有太多伤感时间,陷入悲伤情绪还没一分钟,刘阿婆就在那边大喊:“温医生,温医生!这边有人发烧了,您快来瞧瞧呀!”
这种事一开始温时临还胆战心惊,经过一下午的磨砺,早已驾轻就熟,一秒换上镇定沉稳的表情,转身就是那个让现场几百病人都信服的温医生:“别担心,我马上来!”
竹容不知何时出现在时砚背后,声音温和:“听闻今天闻大夫大发神威,提着木仓要求病人配合你,很是威风呢!
我还以为闻大夫单单对我是这种态度,难过了好几天,没想到竟然这般有原则,一视同仁呢!”
时砚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竹容。
竹容上前两步,和时砚肩并肩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时夜幕降临,几百个被人抛弃,又被时砚捡回来的病人们三三两两占据了半条街,街道上火光明明灭灭,空气中是米粥的味道,如果忽略这些人一脸病容,气氛是难得的静谧。
竹容道:“真的难以想象,原以为会死很多人,甚至要彻底封死整个柳树胡同,直到里面没有一个活人,竟然在短短一天时间内,情况就稳定下来,闻大少,闻名不如见面啊!”
时砚说的很实诚:“全靠大家的帮助,我一个人能力有限,精力有限,并做不了太多。”
竹容偏头看了时砚一眼,察觉时砚是真这么想,也真这么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方才我的人来报,街头有个姑娘在那里徘徊,听说是来找温医生的。”
时砚转头,没看到人,眼里的疑惑写的清清楚楚:人呢?
竹容终于被时砚直接的反应逗笑:“你以为所有的姑娘都像你大姐那样不怕死,柳树胡同说进就进,我要拦还敢对我拔木仓!
木仓指着我的脑袋,一脸不耐烦的对我说滚,真他娘的带劲儿啊!
人家小姑娘说了,希望温医生去街头见她,她有话想单独和温医生说。”
时砚了然,来人应该是温云,怎么说,都应该告诉温时临一声。
时砚打算去接替温时临的工作,让他过去一趟,临走前,还警告性的对竹容道:“别打我姐姐的主意。”
别以为他没听出这老男人提到闻时薇时,口中浓浓的兴味。
竹容摸摸鼻子,不确定的问时砚:“我也没有很差吧?”
沪城青竹帮竹老爷子的亲侄子,配海城闻家大小姐,放在前朝,可能是他高攀了,但乱世之中,说一声门当户对也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