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酒(78)
这个称呼的转变让连诀心里产生出细微和短暂的不适,但一掠而过,他也没有在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多做思考。
连诀看着沈庭未慢慢浮起绯色的后颈,对他说:“转过来。”
沈庭未微微眨了一下眼睛,试图驱散掉眼前漫上的雾气,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过身来:“……啊?”
连诀靠的很近,刚洗完澡的身体上带着清新的凉意,却没有那股淡淡的木质香氛的味道,沈庭未的个头并不算矮,但站在连诀面前也只能到达他的下巴或嘴唇的位置。
但他不太想直视连诀的眼睛,会让他觉得更丢脸,于是视线放得很低,停在连诀的锁骨处。
连诀低着眼睛盯着沈庭未的脸看了一会儿,表情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他有时候觉得沈庭未很笨,有时候又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人了,连骂人都能委婉地绕出这么一大道弯来。
又觉得沈庭未很不讲道理,骂完人自己倒是先生上气了。
“我今天惹到你了吗?”连诀问他,“就因为没让你抱够?”
沈庭未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出这个意思的,莫名其妙外又觉得自己被他冤枉,从而委屈更浓,他抬起眼睛很快地看了连诀一眼,低低地说:“没有。”
他的眼眶有点红,鼻翼薄而光滑,在灯光下泛着不会突兀的光,连诀看着他这副表情莫名跟着情绪糟糕,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很多,跟他说:“我没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好,是车里太闷。”怕他没听懂一样,解释得更细,“林琛驾驶技术太差,我在晕车。”
沈庭未从没想过他会有晕车的毛病,诧异地抬起头,被咬得有些湿润的嘴唇微张着看着他:“……晕车?”
连诀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很轻地“嗯”了一声,又像是想转移话题,语调平和却夹杂着生硬的责怪:“你怎么这么爱多想?”
沈庭未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也顺着他的话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爱多想,只是晕车而已,连诀没有第二性别,怎么会出现易感期……
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手里抱着的沾着自己信息素的衣物好像附着上温度,灼着他手臂发酸。他的眼眶从而更红,从原本自以为是的羞耻变成了自作多情的难堪,他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匆匆转过身想要赶紧逃离这个让他尴尬到快要窒息的场景。
但连诀并不会如他所愿,连诀的手臂将他圈在门前狭窄的空间里,手仍按在门板上,Omega的力气天生不如常人,他拉不开门,只能祈求连诀把手挪开:“可以开门吗?”
连诀扯着他的手臂将他的身体转回来,让他重新面向自己。
沈庭未垂着眼睛,对连诀说:“……我想睡觉了。”
“别赌气。”连诀压低了声音说。
沈庭未想说没有,还没开口,唇就被连诀低头吻上。
连诀按在门板上的手托住沈庭未的后颈,将他朝自己怀里压了一些,另一只手环上沈庭未的后腰。
沈庭未被吻的样子也很呆,睫毛颤了一下,才缓慢地闭上眼睛。
连诀的嘴唇很柔软,但有点凉,沈庭未的唇被他轻而易举地分开,舌尖便抵在一起。
连诀吻得不凶,更多像是安抚他的情绪,也没有亲吻很长时间,就离开了他的唇。但手臂还环在他身上,隔着纯棉材质的家居服摩挲着他后腰的脊骨。
连诀按在他颈后的手离开,伸手关了房间里的灯,顺便反锁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两盏壁灯还亮着,将卧室照出一片暖黄色的柔光。
“不是困了吗?”连诀看着他慢慢睁开的眼睛,“睡吧。”
第68章
沈庭未早晨醒得很早,但床侧已经空了。
连诀应该很早就走了,离开前替他将房间的窗帘拉开一半,太阳应该还没完全升起,淡薄的晨曦穿透玻璃洒在床尾,是还没镶上金边的柔和的白光。床头半掩在窗帘遮挡的阴影下,因此让他比平时醒来更容易适应眼前的光线。
沈庭未翻了个身,将脸转向空下的床侧,闭着眼睛缓刚醒来的混沌。
昨晚沈庭未一开始以为连诀想要,毕竟两个人除了做这种事以外找不到合理的理由睡在同一张床上。但连诀并没有,好像只是单纯地留他在房间里睡了,连诀的睡眠质量很好,没多久就睡着了,睡相也很规矩,从躺下以后就保持着平躺的睡姿没有怎么变化过。
沈庭未很少在清醒时刻躺在连诀身边,所以入睡得不太容易,维持一个姿势不变在没睡着的状态下有些难,由于连诀在睡觉,他不敢很大动作地翻身,只敢小幅度地调整手脚的摆放位置,企图找到更舒服的姿势帮助睡眠。
本身回房间已经是凌晨了,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可能已经到了后半夜,模糊地感觉自己被连诀从背后搂住,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很轻地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他有些记不得自己回答了什么,或者是根本没来得及回答,就直接睡着了。
昨晚推翻了连诀存在易感期这个猜想,但连诀一再的反常表现让他不太能够客观地思考连诀的行为动机。
但主观上,他又很不愿意往喜欢上想。连诀从一开始就对他表现出抵触和排斥,甚至一度认为他是那种可以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的人。连诀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多重意义上的。他不认为自己只是为连诀做几顿饭,或是生个孩子就能让连诀对他产生超越责任以外的情感。
沈庭未垂眼看着身旁褶皱的薄被,好像床上的人离开了,温度还在。
他这么想着,就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发现所谓的温度不过是他的错觉。
沈庭未收回手,压下心里那点无名的失落,起了床。
康童今天下午要返校,干洗店早晨就送来了洗好的制服,是那种英伦风的短袖衬衫和浅灰色短西裤,衬衫的右上角印着一枚小小的校徽,穿起来很洋气。
沈庭未帮他把领带系好,将衬衫领子翻下去整理整齐,隔着玻璃目送他上了司机的车。
沈庭未一个人在家里,织完了那条给康童秋天戴的围巾后就没事可做了。
常开心约他出门喝奶茶,但他身体不允许外出,又找不出好的理由,只能借口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沂市。常开心有些失望的样子,说等他回来再约。
不比沈庭未在家里闲得发慌,连诀那边忙了一个上午,到两点多才开始吃午饭。
林琛在他休息时间敲门进来跟他确认下午和晚上的工作安排,见连诀没有异议,忍不住多了一句嘴:“晚上这个会议其实可以挪到明天上午九点,对方与我们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所以时间上是完全可以——”
连诀抬头看了他一眼,林琛的话音卡了一下,委婉地提醒道:“今天是七夕节,连总。”
连诀不明所以地看着林琛,反而让林琛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想要早点下班回去做网游的七夕任务的想法被连诀一眼看穿,但由于任务奖励丰厚,是他一直没刷出来的那套装备,他咬咬牙,装出一副很为老板着想的样子,问:“您不用早点回去陪沈先生吗?”
连诀看了林琛许久。林琛从大学毕业就进了他的公司,与他共事多年,一向是很清楚他并不过七夕或是情人节这种没有意义的节日。现在听林琛特意提及,又一反常态地再三劝说,好像是刻意要提醒他这个节日的重要性。连诀又想到,平日里沈庭未与林琛往来甚多,让连诀心里隐约产生了某种联想,从而误解了他的意思。
沈庭未是那种很会生活的人,会喜欢鲜花和甜点、猫和可爱的东西。如果是沈庭未想过,让林琛来游说,他觉得情有可原。
于是连诀沉吟片刻,淡淡地说:“那就推了吧。”
下午林琛与连诀一同离开公司,司机先送连诀回去,路上经过花店,林琛问他要不要给沈先生买束花。
连诀历来不喜欢鲜花,但还是接受了林琛的建议。他还记得沈庭未昨天晚上等他到很晚,因为他白天没有好好拥抱沈庭未而低着眼睛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如果鲜花能让沈庭未开心的话,他偶尔也愿意为了这种在特定节日来刺激消费的噱头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