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酒(36)
注册的过程按理说该是很有仪式感的,从其他夫妇的表现来看是这样,但轮到沈庭未时他只觉得整个过程简直冗长又尴尬。
他相信连诀也是这么觉得的。
见证官的誓词还没宣读完,连诀便说了“I do”。
见证官把这当作新郎的急不可耐,笑意里带着祝福,告诉他们可以开始交换戒指了。
沈庭未把进门前连诀塞进他手中那个精致小巧的丝绒方盒从口袋中掏出来,佯装郑重地将那只银白色的素环戴在连诀无名指上——那戒指一看就是临时买来对付注册仪式的,不像是连诀会选择的款式。
连诀也很快将手中那枚钻戒套上他的无名指——甚至没有动用演技。不像沈庭未那么正式,只是把戒指推上指根就立刻收回手。
戒指的尺寸不合适,套在沈庭未白而细长的手指上过分松,刚一带上,戒指上镶嵌着的那颗大得让人很难忽略的钻石便顺着他无名指与小指的指缝间侧滑了下去,在指根坠着,实在是很滑稽。
仪式还没结束,沈庭未只好将它拨回上面,等这一环节结束就立刻攥紧手,怕掉了。
见证官宣布婚姻有效后,剩下最后的亲吻环节。
沈庭未才慢了许多拍地感到紧张,他看着面前高大的连诀,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微弱地想要逃离的念头。但也只有一瞬间。因为下一秒,那张他不得不承认是很英俊的脸向他靠近。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连诀只是低头在他唇上很轻也很疏离地碰了一下。
市政处的暖气给得很足,沈庭未再次睁开眼时,感觉自己很热,好像快要出汗了。
婚姻办理处的工作人员把这称之为一场简易的“婚礼”,金发碧眼的男人将注册登记证明递给他们,并祝他们幸福。
沈庭未看着连诀微笑接过,礼貌地感谢了对方的祝福,他辨认了一会儿连诀的感谢是不是发自肺腑,因为他看起来好像很真挚。
但很快又在心中作出否定的答案。
逢场作戏,各取所需。沈庭未提醒自己。
从市政大厅出来,沈庭未呼吸着久违的空气,没一会儿又觉得冷,不得已把围巾拉到下巴上。
他转过头看着连诀笑了笑,缓解气氛似的对连诀说了婚后的第一句话:“新婚快乐。”
连诀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了他很久,似乎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沈庭未的笑眼在他哈出的雾气中隐隐绰绰,带着好像根本不该在两个人之间出现的温暖的特质。
在沈庭未以为连诀不会理他的时候,连诀将目光收回,没用太多情感地回他:“新婚快乐。”
第28章
沈庭未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市政大厅旁边那家看起来很有特色的餐厅——从刚过来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本以为自己表现的并不明显,不曾想还是被连诀看穿了。
因为饮食习惯上的差异,味道并没有想象里的合胃口,但好在清淡,沈庭未还是吃得很开心。只是连诀尝了几口就放下了餐具,让他有点过意不去。
天公不作美,从餐馆出来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下起了雨,雨势不大,但原本等在门口的司机不知道去了哪儿。连诀打了两通电话对方才接,很没有职业操守地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说很快就回来。
沈庭未猜想连诀大概从小养尊处优惯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对林琛所安排的司机如此不专业的行为很是不满。因为连诀挂了电话后神色就很严峻,让沈庭未也像做错了事似的心情不好。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雨慢慢大起来。
两个人站在餐厅门口没有说话,沈庭未看着夹在雨丝里,落到自己袖子上一触即融的还未形成雪花的微小晶体,有片刻出神,后来注意到连诀的视线也正落在他的袖子上。
沈庭未刚抬起头,想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司机回来了。
司机脸上陪着笑,实则不带诚意地解释这里不能停车,所以把车放得远了些。连诀没有揭穿他的谎话,从上了车就不再说话。
回到酒店没多久,有人送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连诀拿了电脑就回了房间,可能是有工作要忙。
沈庭未的鼻子有点塞,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他揉了揉鼻头,也回到房间,把小心带了一路的戒指摘了下来。他手上没有戴东西的习惯,加上不合尺码的戒指太大,戴着很不舒服,他用绒布把戒指包好,放进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口袋里。
雨夹雪到了傍晚彻底变成了雪,沈庭未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白水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飘在空中的雪洁白软绒,洋洋洒洒地落,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连诀又在接电话,他用很短的音节回复对方,过了一会儿挂断电话,走出来,对沈庭未说:“下雪了,晚上的航班取消了,我们等雪停了回去。”
沈庭未猜到了,说“好”。
连诀在沙发上坐下,从茶几下拿出IPad翻看酒店服务里提供的餐饮页面:“晚上想吃什么?”
沈庭未对品尝当地美食已经丧失了兴趣:“都行。”
连诀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感,在他话音落下没过多时,就选好了菜品,电话吩咐客房服务人员过来送餐。
沈庭未听到他对电话那头强调“少油”和“清淡”,热度源源不断地流入指尖,他捧着手里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放空了大脑,透过眼前缭绕的热气望回窗外。
晚餐吃完两个人就各自回了房间,沈庭未晚上睡得很早。
意料之外的情况除了第二天清早还没停的大雪,还有沈庭未席卷重来的低烧。
沈庭未并不是特别容易生病的体质,但从来到这边以后生病的频率高得离谱,不知道是怀孕后抵抗力变差的缘故,还是根本不能适应这个缺乏信息素的世界。就像水土不服。
这场不像上次发 情热那样难耐,就觉得冷。
他的喉咙里像是含了一团还在燃烧的炭火,眼皮也发沉,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来。
刚清了下嗓子,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连诀像是也刚起来不久,身上还穿着酒店提供的睡袍,走过来,把水杯放在他手上,拆好的胶囊也递过去。
沈庭未自从怀孕后吃药都很谨慎,他接过来,拿在手里研究似的看了一会儿。连诀在一旁说咨询过医生了,控制好剂量没有问题,他才将信将疑地将药就这水吞了。
“我睡了很久吗?”沈庭未担心会耽误航班。
连诀说“还好”,又问他要不要吃早餐,沈庭未摇摇头,说没有胃口。
连诀走到窗边把没拉严的窗帘拉好,把房间内的空调温度调高几度:“不舒服的话就继续睡吧,雪还没停。”
沈庭未“嗯”了一声,在连诀的无声催促下把温水喝完,将空了的玻璃杯递回连诀手里,又抬头看着他:“谢谢。”
“睡吧。”连诀离开时把门带上。
退烧药里含有安眠成分,沈庭未吃了药没多久就沉沉地睡过去。但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舒服,后颈的腺体隐隐发涨,体内好像有热气蒸腾,让他口干舌燥,又觉得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股极淡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有人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意识不太清醒,只来得及感觉对方靠得很近的呼吸与体温。
扑近的气息像是带着某种奇妙的能力,抚慰了他因发烧而变得紊乱的信息素。但好像没有停留的意思。
当这份令他感到舒适的气息逐渐从他身边抽离,他茫然地伸出手,本能地想将它留住,指间却真的如有实质地握住什么。
连诀垂眼,看向沈庭未抓住自己衬衫衣袖的手。
他不过是方才从虚掩着的门口走过时,听到沈庭未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进来看了一眼,没想到就被沈庭未以这种方式赖上。
房间里没开灯,连诀看不清他的脸,无法判断他是不是装睡。
他的语气不算太过冷漠,只是用一种阐述的语调对他说:“沈庭未,把手拿开。”
那只细白的手原本只是捏在他袖口的布料,在他这句话后,又变得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的,引得连诀皱了皱眉,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