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还没驾崩(34)
“太子殿下,许久不见。”
那声音像是被月光洗过, 幽静而平和,却又透着种毫无人间烟火气的凉意。
他甚至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就像是这个人已经在此等候他多时,此时见他要走, 才出声一般。
晏榕蹙了蹙眉,转过身去。
在寂静的夜色之中, 一袭白袍的僧人就站在不远处的芭蕉叶下。
那僧人眉目生得十分俊秀, 看不出年纪,只觉得异乎寻常的年轻,身上的白袍绣满暗金的经文,眉间一点朱砂红得无比夺眼, 像是渗出的血。
他向晏榕行了个佛礼,朗声道:“小僧相锦, 见过殿下。”
晏榕一愣。
先帝在位时, 曾有一名姓相的高僧预言有乱星降世, 祸乱朝纲, 先帝听后大怒,将这名高僧扣入御花园旁的万楼阁中,一关便是数十年。
彼时晏榕还小,只依稀听过宫中传言,后来此事便在宫中成了禁忌,随先帝仙逝一并埋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数十年过去……这人竟依旧如此年轻。
晏榕眉目微敛:“你是……”
相锦似是一眼便看穿了晏榕的想法:“殿下,先帝驾崩,小僧与他之间约定已破,自不必继续留在宫中。”
宗帝与相锦间具体发生过何事已无人知晓,晏榕便不再问:“大师缘何在此?”
“佛缘在此,吾自来此。”
相锦叩了个佛礼,“太子殿下将为天下之主,不应神思不定,郁郁不安,容小僧多问一句,殿下可是因方才走过那二人烦忧?”
晏榕一顿:“你听到了?”
相锦仿若没看到面前人眼中的杀意,平和道:“天下悠悠之口,殿下如何堵得过来。”
晏榕声音冷了几分:“那孤当如何?”
相锦道:“殿下为何因摄政王而忧?”
晏榕道:“摄政王性情无常,屠戮百姓,拥兵自重,孤如何不忧。”
相锦看了看晏榕:“若是因此,殿下便该恼恨摄政王,而非如今这般。”
晏榕:“孤如何?”
相锦道:“面色惶然,心有不虞。殿下,您为何因摄政王与您父皇之间的关系而困扰,您感到愤怒、忧虑、心思不宁、还是嫉妒?”
还是……嫉妒?
最后的两个字像是一柄直直剜肉剔骨的刀柄,将他久久无法见天日的阴暗心思剖了个透彻。
晏榕猛地一怔,怒道:“大胆!”
相锦面上并未出现任何惧色,十分平和:“出言无忌,若殿下不喜,小僧这便告辞。”
晏榕怒意汹涌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抿紧唇,唇缝绷成一条泛白直线。
不知是心中的情绪压了太久,还是除面前这无喜无悲之人再无人可说。
晏榕袖中的五指紧紧攥起,听了许久,突然道:“好……若孤的确嫉妒,又当如何?”
此话刚一出口,晏榕便后悔了。
他正要将方才那句话掩饰过去,相锦却已开口:“殿下可愿为了摄政王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
晏榕没能及时将话收回去已经后悔不迭:“孤当然不愿!”
相锦道:“甚好,那就将摄政王拉下高台,砍去双翼,遮住眼睛,囚于金笼。让他与外界彻底脱离,只因你的赐予而悲欢喜怒,只因你而愉悦或痛苦——这是先帝都从未享有过的,殿下想要么?”
晏榕一怔,像是听到了完全无法理解的字句,猛然后退了一步:“你胡说什么?!”
相锦眉目间皆是平静,仿佛说得不过是今日的粗茶淡饭:“殿下若是不想,自当小僧诳语便是。”
先帝在位之时,相锦的名字便是宫中莫大的忌讳,连晏榕也只是偶然听闻,从未见过真人。
在角落流传的话语里,这位相先生但凡卜算,结果总是分毫不离。
可……
晏榕拧眉:“你与摄政王不睦?”
相锦垂下的眼眸中情绪一闪而过,摇头道:“并无。”
晏榕:“我未曾见过你,又如何信你真是父皇所关押的那位高僧?”
相锦唇角挑起一个很淡薄的弧:“殿下可拿小僧画像去宫中比对一二。”
晏榕狠狠咬了咬牙:“那你可知,你话中之词绝非君子所为。出家人如此狂言,怕是不妥!”
“君子?”
相锦执礼,朝晏榕完了弯身,“殿下,世上君子虽由他人评说。可名利爱憎,心之所向,皆非君子之行可蔽,欲壑难填,不可终日,您又可会后悔?”
晏榕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重新看向对面的白衣僧人:“你为何要告诉孤这些?”
相锦神色清幽,双手合十:“小僧曾应允先帝,为殿下扫除障碍。如今殿下既为摄政王忧心费神,吾自会助殿下一臂之力。”
晏榕道:“你如何助我?
“殿下手中没有兵权,小僧愿替殿下游说四方,使各地诸侯与附庸小国谴兵前来,逼摄政王退位。”
相锦道,“摄政王一旦退位,自当任由殿下摆布。殿下以为如何?”
晏榕神色沉了沉,开口道:“大师想法的确周全,但是不必了。”
相锦面色不变,眸光却微微一凝。
正待说话,却听晏榕继续道:“大历疆土之上不可动用私兵,更忌引入他国兵将。”
晏榕微停了停,礼貌的朝相锦拱了拱手:“至于有关摄政王……孤会仔细衡量大师的意见,谢谢您。”
相锦:“……”
一丝极薄的怒意从相锦眼中一闪而过,却被他飞快的收了起来。
他向晏榕执了个佛礼:“摄政王位高权重,此事不易,还望您慎重考虑,小僧等殿下的答复。”
晏榕方一点头,那袭白衣便自芭蕉叶后一跃而起,瞬间便消失在墙篱之后。
轻功竟比楼苍还要更加高上不少。
晏榕心中对相锦的怀疑愈发多出几分,却无处继续探究,眼看着天色就要放亮,只好先行回屋,才躺在床上没有多久,便又突然在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掀被坐起,五指极生疏的向下一探——果真探到一手粘腻的濡湿。
原本在梦中咬唇低吟的红唇上刹时便挂上了一抹嘲笑。
晏榕捂住额头,隔着面前空荡荡的空气,仿佛都看到了方才自己将那个人摆出的姿势……全身发软,修长的腿分得大开,纤细的手臂被栓在床头。
他在哭。
哭得连泪痣都随着睫毛的煽动一颤一颤,平日里总说不出一句正经话的嘴已经哑得听不太清,仿佛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子央……求求你……”
求他什么?
原来摄政王也会求饶。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仿佛一场自我的博弈终于完成。
窗外的天色透着股灰白色的阴霾。
晏榕靠在床边,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自我厌弃般的垂下眼,任由自己的手指扶上裤中的物什,在即将到达时紧紧的咬住了牙。
却还是泄出了难耐的两个字:“诸鹤……”
坐在燕都花楼里的诸鹤登时便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声音之响亮,打得正在房中唱曲儿的花魁都停下了表演,一双美眸向诸鹤瞧过来:“……客官可是感冒?”
诸鹤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倒不是因为逛花楼传出去不好听,单纯是因为怕别人一见摄政王来了,连店都不敢开了。
诸鹤赶忙把已经遮了大半张脸的面罩又向上推了推。
花魁:“……”
漂亮的花魁姐姐可能从没受过这般侮辱,放了琴:“可是奴家身上的脂粉味抢到了客官?”
诸鹤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姑娘身上香喷喷的,怎么会呛呢!?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在野生动物园里混吃混喝时就会哄女孩子开心,不仅会哄自己的饲养员,还能哄游客,从六七十岁老太太哄到七八岁小姑娘,从无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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