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10)
只是他们嘴上说着不来,其实还派了人,隔得远远的,探了探情况。
吴端接连几月在城外带兵,早也惹得朝臣注意他了。
这回随圣驾出猎,吴端早已吩咐下去,要手下人在人前时懒散些。他无功无过,只装着年轻还带不好兵的模样,也算是做做姿态。
吴端跨着马在最前边开路。因背对着众人,谁也看不见他面色冷峻,正经威严得倒真能披挂上阵,统帅三军了。
他小的时候,吴老将军还在西北戍边。小的时候得过且过,全不想像他爹一样跑到阵前去杀敌,能到城外杀两只鸟儿来吃,那就算有滋味了。
后来镇远府分家,他才发了狠习武。
到底是有武学根骨的,学起来也不难。
这一年多来,长安城里常说他单枪匹马守端仁门的故事,把他说成掀起漫天血雨的玉面阎罗,一把玄铁长刀拿着,能把人挑到天上去。
其实认得他的人都知道,镇远府小将军根本没这么厉害。
只是他一反手,刀尖点地,单手搂着刀柄,另一只手掸了掸衣袖上的一两点血迹。也就这时候,他还挺俊的。
陈恨再看了两眼走在前边的吴端,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车驾。
后边的马车上是两位公主。顺王爷李渝因放不下自家妹妹,又从来都是不守规矩的人,便跟在马车侧边,时不时转头与若宁公主说上一两句玩笑话。
而若宁公主也掀着马车的帘子。大抵还是顾忌着马车里还坐着长清公主,她并不多说话,目光也只是向下,落在马蹄子上。
那位弹琵琶的贺行自然是跟着自家顺王爷的,他还是背着一把琵琶,骑着马跟在李渝身后半步。
贺行一抬眼,便对上陈恨的目光,他大约是犹豫了一瞬,随后才握着缰绳,在马上朝他做了个揖。
借着行礼的一个动作,他在衣袖遮掩之下腼腆地笑了笑。
他从来是这副模样。陈恨也看不出别的什么,只是回了礼,便转过头去了。
陈恨转回脑袋的同时,身边的李砚早也看见了他的动作,顺着他方才的目光回头斜睨了贺行一眼,又转头对陈恨道:“才说过什么你又忘记了?”
陈恨没忘记,李砚叫他别再理会贺行了。
他想了想,钻起李砚话里的空子:“皇爷那时说的是到了九原就别理人了,这还没到九原呢。君无戏言。”
李砚问他:“那朕说错了?”
陈恨理直气壮:“皇爷说错了。”
“看来确是朕错了。”李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下回离亭再真真切切地教教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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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案了,皇爷喜欢把恨恨按在墙上的原因!
第78章 春服(4)
三月十五的正午时分到了九原行宫, 稍作休整之后,一队人在猎场里逛了一圈。
身边的陈恨兴致缺缺,骑在马上直打哈欠。李砚便也不大喜欢三月春猎,随手发了支箭,中了只灰毛的野兔子, 跟随的人捡回来之后, 就赏给陈恨了。
陈恨颇不自在地拎着只血淋淋的死兔子,这时候也不打哈欠了。味道太腥,他稍一吸气, 就觉着自己被人塞了满嘴兔毛。
也看出他不大喜欢, 李砚抬手就接过来, 丢给了吴端:“赏你。”
吴端也不想要, 瘪着嘴, 不大情愿地谢过恩, 转手就把兔子交给身边人。再说他拎着只兔子,也不好搭弓射箭。
一转头, 又看见陈恨趁着李砚转头, 伸手把不小心沾上的血渍往李砚衣裳上抹。
不多,两三点罢了,但他就是一伸手, 往离得最近的李砚身上擦了两下。
李砚也只装作没察觉的模样,等陈恨把手抹干净了, 才装着发觉了的模样,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古往今来, 君王春猎,打的第一只猎物都是祥瑞,旁的人都是争着抢着要的。
谁知道这三位爷想事情同旁人想的不一样,一只兔子,兄友弟恭似的传来传去。
道是感情真好,其实也不。一个重新犯起困来,另一个因为一个犯了困,自己也不大喜欢起春猎,还有一个专注着搭弓射箭,预备将眼前树干也射穿。
“貌合神离”,说书先生要在,这又是可敷演成文的场景。
后来李砚又连发三箭,打了头小鹿下来。
随侍把鹿拖回来之后,李砚扭头对陈恨道:“送你。”
呵,还真不一样啊。吴端心中愤愤道,皇爷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离亭这么有风骨,他肯定不会要你的东西的。
陈恨看了看那头鹿,想想自己方才提着那兔子,淌了一手的血。这头鹿,这样大一只,又不知道有多少的血,便怔怔道:“皇爷,还是不要了吧。”
停在吴端肩上的海东青猛地扇了一下翅膀。
这时吴端跟在李砚左手边,那海东青扇的正是右边翅膀,又是练过的,有劲得很,一下子就把李砚的发冠给打歪了。
猝不及防,真的打脸,打的还是皇爷的脸。
跟从的一众人俱是一惊,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吴端一转头,轻声朝肩上的鹰儿道了两声去,海东青再扑腾了两下翅膀,便畏罪潜逃了。
陈恨也被那海东青吓了一跳,一手牵着缰绳,在马上坐稳了,一手就要去扶李砚头上的冠子。
李砚散了半边的头发,面色阴沉,低头由着陈恨帮他弄。
陈恨松开抓着缰绳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紫金的冠子取下来,探过身子去,揉了揉李砚的脑袋:“皇爷疼不疼?要不还是看看……妈呀!”
身下骏马忽往前走了两步,这时陈恨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李砚身上,马匹只走了两步,便引得人重心不稳。
得亏也只走了两步,李砚抬手一拿缰绳,也就叫他稳住了身子。
险些从马上坠下去,陈恨心有余悸,死死地抓着李砚的手臂:“皇爷,要不还是下去了再看看?”
李砚却问他:“怎么不要?”
这问的是那头鹿,陈恨只转头看了一眼那小鹿,转回头时,目光落在他抹在李砚衣袖上的两三点血迹:“血太多了,奴看着有点难受。”
平日里不常见到这种东西,李砚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陈恨原来还看不惯这种东西。
细想想,那时候在岭南,年节里,他看见庄子里农户杀鸡宰猪,还欢欢喜喜地想跑过去帮人家,怎么现在见了这些东西就难受了?
想是他回了长安之后,把自己折腾得太惨、见了太多血色的缘故。
寻死那几个月,陈恨一开始只以为李砚死了,下的都是狠手,后来知道他活着,对自己倒是留了情。
李砚不在,谁知道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呢?
不过问他,他大约也不会认。李砚叹了口气:“又不是让你拖着走,叫他们收拾好了给你。”
话都这么说了,陈恨也只好谢恩:“谢谢皇爷。”
这时才可以让陈恨看看李砚的脸。
李砚遣散了所有人,只叫匪鉴带着人远远的跟着,那只祥瑞兔子谁爱就让谁拿去,他也不管了。
待众人去后,陈恨翻身下马,再扯着李砚的衣袖,把他往身边一拉,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他被海东青扇了一下的那半边脸。
“红了两道,大约是羽毛尾巴划的,别的倒是没什么。”陈恨伸手摸了摸腰带与衣襟,“奴没带药,奴还是叫人回去找一趟章老太医吧。”
他说着便要往回走,急得连马也忘了,李砚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勾住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慌什么?”
“那……”陈恨伸手按了按那两道红痕,“皇爷疼吗?”
“不疼。你来。”李砚往回一收手,就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帮朕把头发束好了。你不是见了血不大自在么?等束好了头发,带你去玩儿。”
手边没有梳子篦子,陈恨只用手帮他弄得齐整了些,指腹贴着发根游走,顺了一下又一下。
李砚玩笑道:“那鹰该不会同你是一伙的罢?”
“那是循之的鹰,镇远府庄子上养出来的。”陈恨咕哝道,“不过为奴打抱不平确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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