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的秘密[重生](18)
光大鎏火教。参悟鎏火功。
教主是个聪明人,心里揣着明镜。他并非不通男女□□,他只是没有兴趣。因为他没有兴趣,所以即便柳夕雁颜色再好,在凤绮生眼中,脱光了也只是赤条条的身体而已。与路边的石块,并无任何区别。因为赵青早就知道,所以他从不奢望,自己这些小心思,会得到甚么回应。承君,忠心,他觉得这一生最好的归途,不过是绝不背离。
既然明知无望,便连提也不提。最好就埋到脑海深处,连自己都骗了过去。然后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他对教主,是别无他心的。
赵青一直做得够好。
他自己也都信了。
直到那日为教主求药。他忽然脱口而出的心上人三个字,仿佛是一把锁,打开了陈旧的大门。那大门早已锈迹斑斑,吱哑作响不堪重负。轰然破碎后,就连合也合不上。
出格了。
赵青想。
这可真是出格了。
偏偏教主还听到了。看到了。
其实赵青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忐忑之余,却忍不住松了口气。有些畏惧,又有些不自然,还隐藏了一丝期待。这世上之人,都渴望在情爱上得到回应。他是个俗人,果然不能例外。
赵青在那胡思乱想。
却不知,凤绮生正在一旁,双目如炬,看着他胡思乱想。
活了四十载,凤绮生确实不曾动过情爱之心。或许是因为修练功法至深的关系,他有时摸上心口,会觉得自己那颗心,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柳夕雁对他有意,他知道。或许旁人对他也有意,他也知道。可他那副皮囊,早已承受了太多人的关注。他实在已经习惯了。赵青看他的视线,一向隐藏的很好。若非天机门变故,他从不知赵青对他有这种心思。
凤绮生仔细回想,前世赵青有过么?
他不记得了。
也许有过。只是他没在意罢。
可能是因为教主一生骄纵,年轻强悍,向来高高在上。从没见人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而赵青在他印象中,也就是一个耿直倔强甚至有时比较气人的属下。可忽然有一天,他发现这块比石头还沉默,比秋水剑还锋利的男人,竟然为了他,在别人面前跪下。
遭人围观。
声嘶力竭。
霜雪覆头。
苍茫的白色中,只有那点黑,特别惹人注目。直直撞进了教主的眼底。
那一瞬间,凤绮生那颗以为不存在的心,忽然就跳动了一下。他一呆,而后就是忽然涌上的愤怒。仿佛将他的理智都燃烧怠尽一般的怒火。
细细想来,他是为何而怒?教主向来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喜有喜的道理,怒有怒的缘由。这般毫无征兆,琢磨不透的情绪,当真是头一回。
凤绮生微微一叹,这比鎏火功第八层,还要令人参悟不透。
长长一条街,缓缓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各怀心思。倒也不曾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小报:
听说江湖上流传一首歌如下。
这就是~爱~~~诶诶。
这就是~爱~~~诶诶。
第34章 破茧归一(七)
司徒瑛托着腮。
周向乾也托着腮。
花了钱的早饭当然可以吃得很好。一碟葱花卷,两笼水晶虾仁蒸包,一盘流沙蒸饺,配四碗粳米粥。赵青在那呼噜呼噜喝粥。凤绮生慢条斯理给他夹了一个包子:“慢些吃。”
“……”
赵阁主成功被自己的粥给呛到了。
司徒瑛已经看了很久:“很奇怪。”
教主和赵青之间目光流转很发人深思。
周向乾也看了很久:“确实奇怪。”
魔教小子为他家教主跳了崖,自家师弟为魔教小子跳了崖。魔头带着魔教小子跑了。自家师弟却还给他夹吃食。这三个的关系,十分乱啊。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这次的武林大会上,会祭出混沌剑。”
“混沌剑?那是什么东西。”
“听说此剑是天机门法宝。得此剑者可召令阴阳,堪称一大利器。”
“哈,这种话你们也信。晚上白娘娘爬你家床,你信不信?”
“你可不要胡说。”
“谁胡说了。到时候你右拥一个白娘娘,左抱一个胖老婆。坐享齐人之福。”
璞绿小,来往江湖人不多,称得上是闲散度日,不惹尘埃。既然连这里都能听到这个消息,想必他处已经传了个遍。莫非当日欧阳鹤赖在天机门不走为的就是这柄剑?
周向乾咬着筷子:“白娘娘是谁?”
司徒瑛:“这很重要吗?”
赵青悄悄问凤绮生:“是欧阳鹤的意思,还是天机门的意思?”
凤绮生亦悄悄道:“你当时怎不拜冠华莲生为师?”
赵青震惊:“关我何事。”
“这样你就成了归长海的师侄,说不定趁他归天后还能当上天机门掌门。届时混沌剑也好,霹雳剑也罢,不都在你一念之间的事。”
凤绮生咬了口水晶蒸包,言语间略有遗憾。
赵青无言以对,他一口将粥闷完,拿起剑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凤绮生知道他要与刘戍通信,也不拦着。先前他已去信一封传与鎏火教,告知他们自己已先前往雁霞,若刘戍他们先到,便在雁霞山脚下的黄桐里等着。除了这封信,他还照计划,给寒单衣送了口信,不过离开洛水已在十日前,如果寒单衣马不停蹄赶路,此刻应当已到雁霞了。凤绮生有些懊恼当时未将顾叶青插在武林盟的探子取来自用。
赵青拍拍屁股走得十分干脆,倒叫周向乾若有所思。
凤绮生看了他一眼:“周兄对他很有兴趣?”
“鼎鼎大名秋水剑,谁不感兴趣。”周向乾想也不想答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
“……我是说剑法。”
司徒瑛摸着下巴:“这个补救似乎有些刻意。”
“……”周向乾无奈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若以貌取人,我看这位差不多吧。”
他伸手一指。顶着凤教主皮囊的欧阳然正坐在那里啃包子,乍然被点名,他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将包子啃完了。
周向乾:“……”这个教主当真是当日在天机门扬言要接管五仪山的人么。
要不长得好看的人,做甚么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呢。
欧阳然取一个包子,便得来赞叹声一片:“他在吃包子。”
他几口将包子吞没了,更得来赞叹声一片:“他的包子一定特别香。”
欧阳然:“……”
香不香他是真没察觉出来,饿了倒是真的。
何止是周向乾在看他,基本上在这吃饭的所有人都在看他。不过这几日与司徒瑛日夜相处,对方早就对他谆谆教导,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笑的别笑,不该哭的,也别哭。无论何时何地,做甚么事,冷着一张脸就够了。
可是,可是对面的自己,盯过来的眼神好凶恶!
欧阳然委屈,他怎么就没发现自己以前如此可怕。他想回家种田。他就不该听了欧阳鹤的话,跑出来见甚么大世面。刀啊剑的,还不如田里几个红薯来得香甜。
教主皱着眉头,令欧阳然一顿饭都吃不安宁,从坐立难安到最后,屁股下仿佛着了火,火撩火烧的,就等自己那份早点吃完就走。是的,他用食物抵抗住了来自教主本人的压力。
凤绮生看着自己那张脸上露出的泫然欲泣的表情,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阿瑛。”
凤绮生道:“把饭送到教主房里,他不必下来吃了。”
周向乾忽然意识到什么,他问司徒瑛:“你是魔教的人?”
司徒瑛想了想,凤绮生当初介绍时,确实未说他的身份。他见凤绮生朝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便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回答:“不是。”
凤绮生:“……”
“鎏火教三个字哪个字念魔?我未说错。”
司徒瑛很是无辜。
便在这时。门口一道陌生的口音带着惊讶传了过来。
“凤绮生?”
凤绮生三人循声望去,正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腰间挂了个葫芦,堪堪跨进来。
络腮胡,腰间悬酒壶,好饮酒却是佛教中人。凤绮生眯起眼睛:“千杯不醉季梦然。”
周向乾惊讶道:“就是那个慧觉大师的俗家弟子?”
他不认识季梦然,季梦然倒认识他。他打量了一下周向乾道:“欧阳盟主三弟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和这个魔头呆在一起。”
他伸手朝凤绮生一指。偏巧教主里头的芯子是欧阳然,他吓了一跳,怯怯地往司徒瑛背后缩了缩。然而他比司徒瑛整个大了一轮,无论如何缩,都是不可能挡住的。
季梦然:“……”
魔头瞧着有些奇怪。
季梦然。教主心中将这名字油里炸火里过的咀嚼了好几遍。他可不会忘记,盟主令之下,便由季梦然作镇,拈了串念珠,道声我佛慈悲,杀了他教内好些人。
季梦然敏锐地察觉到来自旁边这位年轻人身上的不善之意。他不着痕迹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举止普通,面目普通,一举一动十分沉重,不折不扣的普通人。这人是谁?竟有如此深厚的威势。不过这等威势在他身上怕承受不住,短命之相。
他没见过欧阳然,不知道这人与欧阳鹤的关系。
凤绮生看了季梦然半天,忽然笑了。
目睹这一切的司徒瑛寒毛都炸了起来。
“我去看看赵青回来没有。”
他脚下抹油就想溜。
太可怕了。教主笑了。
季梦然:“……这位兄弟似乎不欢迎我。”
“不是似乎。而是就是。”
凤绮生戳了个包子,慢条斯理吃着。
季梦然哈哈一笑,干脆坐了下来。周向乾挪开了一些。季梦然不以为意,紧紧盯着凤绮生,说:“你这位小兄弟也很有意思。我自问并不曾见过你。因何生敌意呢?”
“与人善不善,都是看眼缘。要不何来一见钟情一说呢。”
凤绮生露出了一个笑容。
季梦然听他说着,仿佛下一句话就该是,我与你没有眼缘,故而看你十分讨厌了。
谁知事实却是。
“我见兄弟十分勇猛,心中仰慕已久,早想与兄弟共饮几杯了。”
周向乾:“……”师弟,你这个弯,转得很不同寻常。
季梦然也是一愣。然而对方端着酒杯的姿态十分真挚,倒叫他挑不出毛病来。他只能谨慎且客气地端起酒杯,与凤绮生碰了一下。
“小兄弟客气了。”
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一秒他就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周向乾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你你!”
凤绮生放下酒杯,冷笑了一声:“本座的酒也敢喝。”
周向乾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凤绮生面无表情:“你听错了。”
说罢他又和颜悦色起来:“周兄,请你把他抬到我房里。”
在坐的人都看了过来,凤绮生歉意道:“打搅了,我这位朋友喝多了。”
这借口再拙劣不过。
周向乾低声道:“谁信啊!”
可下一刻他就发现看热闹的众人都将脑袋缩了回去。
酒楼少江湖人,多是百姓。居然也这样十分淳朴的信了。
周向乾:“……”他的三观有些不稳。
凤绮生道:“你还愣着做甚么。将人抬回去。”
周向乾咬着牙道:“你今日不与我说清,我是不会罢休的。”
哦?
不过凤绮生原本也并没有很费心的去瞒他。而是周向乾一门心思认定他就是小师弟。省了他许多解释的麻烦。如今对方忽然福至心灵这样质问起来——
凤教主想了想:“说甚么。说本座是你口中的魔教头头?”
“还是说你以前说本座的那些坏话,本座全听到了。”
“或者他才是你小师弟。”
周向乾张着嘴巴,被点名的欧阳然适时打了个招呼,怯生生的:“师兄好。”
恶人满天下的魔教头头含羞带怯冲你说师兄好,这个冲击有些大。周向乾腿有些软。
凤教主一根手指敲着桌子,恶劣道:“怕了?晚了。让你走你不走。”
“贼船可不是你想下就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为啥困了,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自己在写“小火车……”
我到底在想些啥怎么就小火车了【掩面。
第35章 破茧归一(八)
赵青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见自己屋里忽然多了很多人。
一脸惬意的教主,心如死灰的周向乾,地上还多了个五花大绑的络腮胡子。
“怎么回事?”
周向乾强撑着问:“赵阁主,请问你家教主是谁?”
乍逢此一问,赵青一愣,眼睛下意识就往凤绮生那边看了过去。他已不必回答,留心他所看方向的周向乾已然明白事实真相。他掩面长叹一声:“我竟然是个瞎的。”
司徒瑛偷偷蹭到赵青身边,悄悄道:“他被真相打击傻啦。”
赵青亦悄悄道:“教主说的?”
司徒瑛拍拍他肩膀:“策反他。交给你了。”
赵青:“……”关他甚么事。
凤绮生既已不必遮遮掩掩,行事作派,便恢复从前,虽然,他确实也没遮掩过甚么。在周向乾看来,也就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人,变成了一个,愈加光明正大使绊子的人罢了。赵青接过凤绮生喝过的茶水,搁在桌上。他看了眼地上的人问:“这人是谁?”
凤绮生道:“慧觉的俗家弟子。”
佛门的?
赵青思索:“我们与佛门没有过节罢。”
以前没有,万一以后有呢?
教主语重心长:“防微杜渐,杜绝后患。”
与青罗门示好,却绑了佛门弟子,教主的行事作风,当真令人猜不透。不过对于一个不开心就只想拎拎剑教训人的赵青来说,动脑子实在不适合他。他踢了踢季梦然:“杀了?”
动辙言杀。
周向乾一激灵:“你们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被称为丧心病狂的三个人默默地看着他。三师兄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三个人好像确实不必讲江湖道义。但是,正有正道,邪有邪门。凡事终归要讲规矩罢。
赵青道:“你也是我们的人。何必说自己丧心病狂。”
周兄似吞了个钟:“嘎?我甚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人。”
赵青慢吞吞道:“你不是教主的师兄么。”
司徒瑛赞同:“还与我们在一间房。”
周向乾认真地思索,这个时候立刻骑马而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凤绮生懒懒道:“不必了。”
“你若走,我便将你与天无心同住这么多日的比肩情谊召告天下。唔,天机门与武林盟交情匪浅,说不得还能成一桩美谈,多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青提醒:“他俩好了,对我们没好处。”
这倒也是。
周向乾涨红了脸:“你这是在编造罢。”
“对啊。”凤绮生无耻地承认了。
司徒瑛宽慰道:“周兄,我与你同行多日,见你也不是迂腐之人。如何你竟与江湖中那些只会满口大义的榆木疙瘩一样,只认身份不认人呢。只因教主叫教主,便不是你认识的师弟了么。你唤他师弟之前,怕也不曾与欧阳公子熟识罢。”
说着司徒瑛看向在那啃卤鸡爪的欧阳然。周向乾亦殷切望去。
欧阳公子擦擦嘴表示认同:“确实不认识。”
周向乾:“……”你到底帮谁说话的。
司徒瑛满意地回头,又劝:“表象皆是虚妄,周兄好好想想。”
司徒瑛与周向乾正在亲密而深入的交流,赵青却蹲下来掰过季梦然的脸仔细看了又看。凤绮生见他表情凝重,不禁问:“怎么。”
“教主方才下的药,需要解药么。”
“阿瑛的手笔,哪次不需要。”
“那最好快些。”
赵青迟疑道:“我感觉他快被毒死了。”
司徒瑛扔下周向乾,匆匆忙忙过来一看,季梦然脸色都发青了。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瓶小药,掰开他嘴巴,往他嘴里滴了一滴。“无忧散一滴见效。教主你到底放了多少?”
凤绮生顾左右而言他:“此人心计颇深,本座想为他为我所用。你们看如何?”
司徒瑛顿住了,小心提醒:“他不傻。”
凤绮生点头:“还很聪明。”
司徒瑛道:“所以他如何会与害他的人为伍呢。”
教主微微一笑:“他会的。”
因为季梦然这个人,本是佛门弟子,却非得反其道入俗世。不能喝酒他非喝,要剃光头他却还要留络腮胡。佛门讲究慈悲为怀,他却负杀孽无数。慧觉令他济世渡人,他却站在武林盟的背后,硬生生挑起了两大派的斗争。凤绮生都觉得此人不入魔教着实可惜。
这样另行其道的人,自然有另行其道的笼络方法。
司徒瑛的解药很有效,季梦然悠悠醒转,入鼻是清幽的老檀木香,入眼是绣了牡丹的缎面床幔,入耳是宁静悠扬的琴声。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在何处。
“你醒了。”
季梦然坐起身,昏倒前的记忆逐渐回到脑海之中。他看着坐在那弹琴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