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实验(56)
刚刚黎曜最后走的时候说的什么来着。
他说‘我替你去’
我替你去。
我替你去。
杜宇生在心底默念了三遍,而后蜷缩着腿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光源咧着嘴笑。
如果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肯为了你去做一件关乎性命冒险的事儿,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什么。杜宇生摸着自己的唇角,在心底问了自己三遍,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喜欢你啊。
想到这儿杜宇生耳朵有些微微发红,他低着头,握着手机在手里来来回回的转。这个自己推断出的事实,无疑给杜宇生这个纯情小处男在胸口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直以来在黎曜身上的那种忽近忽远,患得患失的感觉,通通消失不见。
第一次见到黎曜的时候,杜宇生就觉得这个人招人喜欢。
明明穿着白大衣,规规矩矩的坐着,既斯文又礼貌的回答着自己的问题,把自己伪装,包围的严严实实,越是这样,杜宇生越是想多了解他一些,越是想把这个人撕开看个清楚通透。
这种类似于一见钟情似得情绪,杜宇生没有想到维持这么久。
喜欢,或者不喜欢,杜宇生喜欢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情感,反倒黎曜是个例外。
他从不回应你,从不直面回答你什么。
从话里挖糖吃这种技能杜宇生是很纯熟,可他没想到今天,黎曜会这么直白的冒出一句‘我替你去’,好像已经打破了杜宇生对于他的认知,就像是一直规规矩矩穿衣服的黎曜哪一天突然忘记扣扣子,突然忘记整理自己的衣领,违和,杜宇生却很喜欢看见。
不过话说回来,杜宇生并不打算真的让黎曜替自己去。
虽然停职不假,但是论起战斗力来讲,黎曜应该不过自己的二分之一。
自己这么喜欢黎曜,让他替自己冒险,为了自己拼命,这种事,杜宇生可舍不得。
然而这种近乎激动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二十分钟后,杜宇生发给贺绅的短信有了回复。那厮今天有点反常,既没有出去浪,也没有去某个酒庄喝酒装逼,而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
接起电话,那头一片舒适安逸的钢琴曲,岁月静好,杜宇生有些不适应。
先没有问好,而是吐槽了句,杜宇生道:“……胎教音乐?听胎教音乐呢?是不是觉着自己智商是胎教,偷偷在家补呢?我和你说没白费力气了,赶明儿我给你买一箱核桃,那玩意比这个见效快。”
“……”贺绅这头被噎的一句话也回不上来,三秒钟之内按住了想要直接挂掉电话的冲动。
“杜宇生你他妈就是贱的慌,都住院了还在那贫嘴,真尼玛活该。这我妈在客厅听的。你胎教。”
劲儿杜宇生心情好,在电话里笑了几声。
“解出来了?”
“恩。”贺绅鼻子眼里坑出一声来,接着道:“我说你都停职了还不消停。”
杜宇生愣了愣,道:“我停职的事儿还不到仨小时,怎么都传遍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贺绅落井下石,笑道:“不过言归正传,这次我解出来的地址,不在市区,在郊区。我在地图上找了一会,我发现也许是块荒地,连村子都不是。”
“……你这次靠不靠谱啊?”杜宇生摸着自己头上的纱布道。
贺绅那边咕咚一声,估摸是喝了口水,道:“靠谱靠谱靠谱,说实话,你住院了,我还挺过意不去的,都怪我,我以为都是玩儿,没太上心,谁知道你差点出事了。真的,我这心里还是特别内疚的。”
“行了行了。”杜宇生骂道:“住院到现在,你面都没露一下,至少送个果篮花篮啊,就这点诚意?”
“你想吃水果我现在就送,送一箱。”
“滚滚滚。”杜宇生嫌弃道:“都什么德行。”
贺绅笑了笑,他知道杜宇生压根儿没生气。
“这次的信息我反复解了三遍,时间地点,都不会错。待会发给你。但是我提醒一句,上一次你都差点挂了,这一次你可得走点心,地图上看是个荒地,小心点。”
杜宇生敷衍的嗯了声。
上一次的确是自己太大意,就这么干巴巴的一个人去。
现在有了前车之鉴,有了这个意识,自己却被停职了。
贺绅那边似乎还有话说。
杜宇生感觉那边的胎教钢琴声小了点,听着像是换了个屋子。
“还有个事儿。”
“有屁放。”杜宇生没好气道。
贺绅那边停顿几秒钟,道:“你还记得你去找路老板那天晚上托我的事儿么?”
杜宇生点点头,恩了声,道:“这我能忘了么,我那天晚上还发烧来着,去黎曜家里拿了药才回家的。”
“你们俩没有整晚在一起?”
“你说呢?”杜宇生挠挠发痒的眉毛,接着问道:“想说什么?”
贺绅犹豫片刻,组织着语言:“那天晚上,我记着你托我的事儿,我一直在酒吧没走,然后……,杜宇生,和你想的一模一样,黎曜果然回过来去找路老板了,我估摸着,就是你从他家走了之后他就又回来了。”
杜宇生愣了愣,他没想到黎曜真的去找路老板了。
“你说,你去找路老板是为了打听那个景文的事儿。”贺绅道:“黎曜去是为了什么?我得给你提个醒啊,你说他找一个酒吧老板做什么,所以八成,你们俩打听的是同一个人的事儿,都是景文的。”
杜宇生冷哼了声,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还真被我料着了。”
“……你现在想怎么办?”贺绅道。
杜宇生没回他,挂掉了电话。
贺绅不会说谎,照片也不会说谎。
照片上是个侧脸,贺绅的高清手机拍下来的,明明白白就是黎曜不会错。
杜宇生吸了吸鼻子。
自己还真料准了。
垫着脚走下床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衣服,在里面摸出一支香烟来,从门上的窗户上,正好能看见走廊里‘禁止吸烟’四个大字,杜宇生骂了句,折断香烟扔进了垃圾桶。
我还真他妈的料准了。 杜宇生眯起眼睛看着小白拿过来的资料胡乱的扔在那,垫着脚走过去烦躁的翻看着。
页数很多,可是他想要的都不在这里。
杜宇生想了一会,给小白发了条信息。他想知道,那天下午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但是对于这件事杜宇生没报什么希望,首先把自己带到案发现场的车很有可能停在停车场很久了,其次,带走他的人,有可能不是从停车场进来的,如果从商场进来,客流量而言几乎无从查起。
十几分钟后,杜宇生收到了一条微信,不是小白的,而是贺绅发来的。
‘从市区开到那个地方少说也要俩小时,代码上的约定时间是六个小时之后,来得及你准备。’
五分钟之后,第二条信息发过来,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杜宇生现在对这种陌生号码特别敏感,皱着眉头打开才发现是小白的信息。
‘宇哥,现在和你通话信息都要录音记录,我换了个手机。’
‘你昏迷的时候我们查过你的手机,大概猜到了一些事,监控已经在调取了,等查到异样,我偷偷发你。’
‘还有就是那个照片上剩的俩人,在国内的,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了,在国外的许渊临时改了航班,提前回来,说是要顺便回来参加一个拍卖会,看着时间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我们准备他回来之后也二十四小时派人盯着他,你就放心吧。’
杜宇生耐着性子看完小白的三条信息。
话痨,话都说不利落。
分三条发过来。
这个许渊也是个富商,杜宇生上学的时候还在报纸上见过,据说是做珠宝首饰的,退休的早,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就拿着分红在国外逍遥,不过他家里亲戚朋友在国内的不少,所以经常往返于国内外之间,每年住的时间国内外差不多对半分。
杜宇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算着数。
约定时间是六个小时后,地点在距离市区的两个小时的荒地。
许渊在这个时候回来,并且已经在飞机上。
杜宇生搓着自己的鬓角,他琢磨着这两者这间不会有什么狗屁联系吧。
怎么听着像是许渊赶着时间回来呢?
杜宇生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一瘸一拐的穿上床底下的拖鞋,站在门口环视整间病房,杜宇生深深的叹了口气。瞧瞧,自己这怎么混的,父亲莫名其妙的死了,母亲和夕阳红旅行社出去度假,自己身边连个送汤的人都没有,被停职,事业也没了,朋友也是贺绅这种自己做饭都费劲的懒人,好容易有个喜欢的,还他妈……
杜宇生吸了吸鼻子。
穷的就剩钱。
穷的就只剩几张破卡,几辆车还有一抽屉的手表。
其余的,怎么什么都没有。
人生啊,只剩下钱。
走到护士站,杜宇生琢磨着问问护士。
为首的护士瞧见杜宇生过来,先是说了句‘哎呦’,而后连忙走过去。
“哎呦,你怎么还下床了。”护士道:“你不能出院,要观察几天。”
杜宇生愣了愣。
“……我没想出院。”杜宇生走过去瞧了瞧她的桌子,小声道:“你们那个黎医生呢,我找他。”
护士打量了杜宇生一眼,道:“黎医生刚走。”
“走哪儿?”
“休假了啊。”护士皱眉道:“黎医生说他有急事,黎医生工作好多年这是头一次休年假呢。”
休假了?
杜宇生皱了皱眉,这也太快了。
他以为黎曜只是去请假的,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快。连个离别话都不说。想到这儿,杜宇生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自己没有和黎曜说过要去哪里,即便是黎曜说了替自己去也没有告诉他那个短信指代的意义。
那就说明,黎曜早就知道这个短信是什么意思。
他早就知道这是个时间地点坐标。
杜宇生看了看护士,试探道:“但是他休假这么突然,他手里那么多病人他不管了?”
护士道:“黎医生说在电话里会和其他医生做交待的,不会就这么撒手不管了。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可他手机落在我病房了拿什么打电话。”
护士看了看杜宇生,噗嗤一声笑出来,道:“黎医生有两部手机,有一部是专门留给一些患者用的,平时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