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与闪光灯(24)

　　秦楮杉说：“不是，读传媒的。”
　　尖嗓子惊讶道：“传媒是个啥？”
　　没等秦楮杉开口回答，就听粗嗓门抢着说：“我知道，传媒嘛，就是给咱们镇口墙上刷小广告，还有往电线杆子上安广播，那些事儿，都归你们管，是吧？”
　　秦楮杉也懒得解释了，于是含糊道：“差不多吧。”
　　没说两句，就到镇子口了，大家相互问了新年好，道别后，还听两人咕哝着：“好不容易考到城里，还不学学怎么拿机器打渔，学刷小广告，顶个屁用……”
　　秦楮杉一路往镇子里走，镇子很小，被周围的一片海洋环抱在中央，岛上就是光秃秃的泥土和一排排的平房，也没有什么绿化。
　　这里位于大陆的最东端，是东半球上最早见到阳光的地方。
　　海岛的清晨，太阳从海面上探出小半个脑袋，大多数人家还没有起床开工，一切都透着一种城市里所没有的静谧。
　　扑面而来的海风吹得很猛，带来一股咸湿的气息，裹挟着臭鱼烂虾的味道。
　　他已经一年没回来了，这里的一切却似乎没有一丁点变化，时间仿佛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陷入了静止，外界日新月异的发展，都与这里没有半点关系。
　　他走过几个路口，拐进了一道巷子，来到熟悉的屋子前，敲了敲门。
　　没过两秒，屋里传出一阵叮铃咣当的响动，门猛地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小的人影风一样地冲出来，像个八爪鱼一样不顾一切地扒在了秦楮杉的身上：“哥！”
　　秦楮杉手上还拿着行李，没法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只好无奈道：“小祖宗，你先撒开，让我进门儿行不行？”
　　秦朵儿极不情愿地从他身上下来，秦妈妈也走到了屋门口：“回来啦，今天船倒开得挺快。”
　　秦楮杉把行李拎进屋里，关上房门：“今天顺风。”
　　屋子虽然是又小又破的旧平房，却被打扫得干净敞亮。
　　他坐了一阵，就从箱子里拿出给妈妈带的新衣服，妈妈免不得又是开心又是心疼：“回来就回来了，每次还带什么东西。我又不是小孩子，过年还非得穿个新衣服？”
　　秦楮杉皱了皱眉：“你就当我有钱没处花行不行？”
　　说着，他又吆喝一旁兴奋得要命的小丫头：“朵儿，过来。”
　　他拿出一件粉红色的棉衣：“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秦朵儿已经两眼放光，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穿上衣服，臭美地在镜子前晃了半天。
　　秦楮杉说：“差不多行了，这还没过年呢，当心新衣服两天就给你穿旧了。”
　　秦朵儿恋恋不舍地把棉衣脱了下来，指了指上面画着的卡通人物：“我同学穿的都是白雪公主，花园宝宝，你这个我都不认识。”
　　秦楮杉“嘁”了一声：“那是你同学太老土，你下回告诉他们，城里的孩子都穿这个。”
　　秦朵儿乖巧地点了点头：“那这个叫啥？”
　　“叫屁桃君，长得丑吧，”秦楮杉笑了笑，伸手捏了捏秦朵儿肉乎乎的小脸，嫌弃道，“和你一样。”
　　秦朵儿也不恼，逆来顺受道：“谁说丑了？多可爱，和我一样。”


第46章 聚餐
　　申城市中心的一家自助烤肉店里，一整个二楼都被包了下来，练习生们连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总共几百号人，围着几十张圆桌，边烤肉边聊天，热气腾腾，香气阵阵，好不热闹。
　　尽职尽责的节目组，就连聚餐都处处驾着相机，以便为下一期的剪辑提供素材。
　　关熙被导师们和导演组起哄闹上了舞台，要他讲话，他于是举着话筒说：“这两个月以来的录制，大家都辛苦了。今年的新年和大家一起度过，相信在坐的每位都会印象深刻。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台下的练习生们十分捧场地鼓起掌来，导师们嫌他说得太简短，又各自起身说了一段新年祝福，引得台下呼声连连。
　　致辞完毕，还需要再拍一些选手各自的素材。
　　陶熠抱着吉他，按照导演的要求，弹起了主题曲，周围的练习生们兴高采烈地跟着他的旋律合唱起来，颇具团魂。
　　没唱几句，就有人落下泪来，今天过后，就有一部分人就此离开这个舞台，而有幸留下的人，还要在未来的几轮竞演中通过层层选拔，争夺最终仅有的7个出道名额。
　　但无论出道或是被淘汰，无论自此留下姓名还是永远悄无声息，对这群十几二十岁的孩子们来说，这一段经历，注定会让每一个人都此生难忘。
　　摄像师傅们流连在每一个饭桌之间，过了不知道多久，总算拍得差不多了。设备通通关闭，练习生们这才得到节目组的破格允许，开起了每桌上数量有限的啤酒。
　　陶熠没有急着跟他们一起抢酒喝，他依旧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拨弄着他的吉他弦。
　　不想没过一会儿，同桌的傅奕茗就端着两大杯啤酒坐到了他旁边：“什么时候了还练琴，这么用功啊？”
　　“随便弹弹，”陶熠把吉他放在一旁，接过他手上的酒杯，“谢了。”
　　傅奕茗伸手碰了碰他的酒杯，自顾自地仰头喝了一口，低声道：“看了网上的最新消息没？”
　　陶熠也小口地啜了一口啤酒：“什么消息？”
　　“跟我还装傻呢？”傅奕茗笑了笑，“就粉丝那点事儿呗。”
　　陶熠说：“还真没有时时关注的习惯。”
　　傅奕茗依旧是一脸漫不经心的笑：“网上你的粉丝快把我骂成筛子了，说我实力不如你，凭什么拿第一。”
　　陶熠抬眸看他：“你的粉丝更没少骂我，平衡了吗？”
　　傅奕茗的笑容里流出一丝冷意：“谁让你抢了本来不该属于你的东西。”
　　陶熠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又喝了一口啤酒，没理他。
　　傅奕茗看了他一眼，又低声道：“公司那边给我新剧本了，关于下期节目该怎么分组的，到时候记得按照我说的做，对咱俩都好。”
　　陶熠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傅奕茗也不恼，该交待的事情说完了，他站起身来，又跟陶熠碰了碰杯：“小桃，新年快乐。”
　　说着，他又俯下身去，在陶熠耳边说：“老实点，别跟哥哥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陶熠抬眸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你俩在那边儿说什么悄悄话呢，腻不腻歪？”
　　傅奕茗端着杯子走了过去，笑道：“我跟我们家小桃说话呢，碍着你们了？”
　　每位导师都依次来到每一桌和大家聊天，关熙来到上位圈的这一桌，难得地和大家多说了两句话，不过气氛还是不像别的桌上那样欢腾。
　　大家又吃吃喝喝了一阵，小朋友们到底酒量不佳，几杯啤酒就有人晕乎起来了。
　　陶熠没怎么喝酒，依旧静静地轻轻拨弄着吉他，修长的手底下流出一阵阵温柔婉转的调子。
　　关熙就坐在他身旁，一双冷冽的眸子此刻静静地垂着，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喝得也有点飘。
　　大约一分钟后，关熙忽然开口说：“这是什么歌？”
　　陶熠愣了愣，没想到关熙刚刚原来是在听他弹吉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随手写的。”
　　关熙抬眸看向他：“自己写的？说说看。”
　　陶熠于是说：“就是一首写给粉丝的歌吧。”
　　关熙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叫什么名字？”
　　陶熠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窘迫，但还是很快答道：“叫……《闪闪》。”
　　“《闪闪》，”关熙喃喃道，“不错，很合适。”
　　陶熠想问他什么很合适，但是又不太敢开口，他心里对关熙总是有点敬畏的情绪。
　　就见关熙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见没人盯着他们，这才开口道：“决赛那天晚上，节目组需要一首原创歌曲，我在我自己现有的稿子里挑了很久，一直没找到特别合适的。你这首歌如果没有发表过的话，介意和我合作编曲，作为节目和男团的主题曲吗？”
　　这样天大的机会忽然砸到头上，陶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怔怔道：“我写的歌……可以作为整个节目的出道曲？”
　　关熙看着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点了点头。
　　陶熠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他郑重道：“谢谢关老师。”
　　聚餐结束，大家照旧回到选手宿舍。
　　被淘汰的练习生们收拾着东西，准备就此离开这个梦想启航的地方。而其余的一部分练习生，也在悄悄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虽然名义上，《吾辈之名》实行全封闭训练，春节期间节目组依旧不放假，但练习生们依旧想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请假，节目组也不能拦着。还有些家里有背景的练习生，比如傅奕茗，更是连请假的理由都省了，直接就回了家。
　　陶熠在组里一向是个遵守纪律的乖崽，再加上身处上位圈，他要是想请假，节目组肯定也是会准的，但是他没有。
　　毕竟他从做练习生起，就没再回家里过过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
　　更何况那个家里，有父亲、继母，还有成绩优异的弟弟，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他就像个不属于那里的外人，免不了的陌生与尴尬。
　　四个人的宿舍如今已经空了，陶熠一个人躺在床上，准备再次度过一个人的除夕夜。
　　他心里倒也不觉得特别孤单，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早就习惯了。
　　他打开手机，登陆微博，想了想，打开了那唯一的一个私信窗口，分享了一首没有填词的吉他旋律。
　　三分钟后，对方回了他。
　　闪哥快闪：“什么曲子？居然没名字。”
　　屁桃君peach：“好听吗？”
　　闪哥快闪：“好听。”
　　闪哥快闪：“小桃也喜欢弹吉他，要是能听到他弹这首歌就好了。”
　　陶熠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
　　很快就会到那一天的。
　　他在心里说。


第47章 除夕
　　年三十这天，工厂依然没有放假，秦妈到了傍晚才回到家里，就见秦楮杉正熟练地擀着面皮，一旁的秦朵儿慢吞吞地包着饺子。
　　见妈妈进门，她兴高采烈地举起刚包好的一只：“妈，我包的好看吧？”
　　看着这副场景，妈妈笑了笑，眼底不由自主地氤氲起一阵雾气：“朵儿包的最好看。”
　　秦朵儿重新回到案板前，踩上她垫在脚下的小凳子，更加卖力地包了起来：“哥回来了，妈回来了，爸什么时候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