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兽同行系列七 救世主(8)
第八章
N城老庙据说已经有一千六百年的历史,相传东晋年间就己建立,后毁于战火。但因其地理位置特殊加上风景优美,一千多年来一直是N城的销金窟首选。
以老庙中间的守望亭为中心,老庙一分为二。左边以吃喝玩乐为主,高低档宾馆、饭店、商厦分布其中,满足了人们的根本需求;右边却是一个大型的文化市场,以升华人们的精神世界为主要目标,古董字画、玉石、织绣、书籍等店铺星罗密布,甚至连分解玉石的作坊都有。而老庙左右的居民区也很有意思,左边高楼林立,右边飞檐青瓦四合院。右边的居民区因为年代久远,涉及到文物保护范围,成了N城市中心唯一的一片平房区,最高不超过三层建筑。自然,这里的房屋价格也水涨船高,除原居民外,非一般人能住得进去。
阿福扒在车窗上往外看,他头顶上小虎也好奇地把脑袋项在玻璃窗上,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
「黑头家就在古董街后面的四合院中。有两条路可以到达,一从四合院的正门走,那条街叫太平巷,全都是人家,车子可以进去;二从古董街的小巷子也可以到,不过是后门。另外那里是步行区,车子不能进。」炎颛把车子停进老庙的停车场,对箫和道。
箫和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招呼阿福一起下车。本来不想带这两只出来,可小虎死活要跟着他,阿福也抱着他胳膊撒娇,受不了这个双重折磨,只好都带出来了。唉,他真的很讨厌带孩子啊。
小虎从阿福头顶飞窜到他爸怀里,因为体型太小,被他爸顺手揣进了上衣口袋。小虎便从他爸的口袋里露出一颗小脑袋带着满满的好奇打量着这个世界。
「啊嚏!」小东西突然打了个喷嚏,惹得全家人一起看向他。
小东西可怜兮兮地抬起头,这里灰灰好多。
箫和笑着摸了摸他软软的小耳朵。
炎颛瞥了小虎一眼,既然这小子选择来到这个世间,那么他就得学会适应这个世界。作为父亲,他可以保护他、养育他,但并不能代替他做一切。这也是他父亲教给他的。
「那个四合院就住了黑头一家?」箫和抬头问。
炎颛「嗯」了一声,看一家子都出来了,随手就把车锁上。
「我敢打赌,这家黟一定把原来住在那四合院里的住户都逼走了。否则在N城现在没人能一家拥有一个四合院。」
「那里住了他很多手下。」炎颛补充道。
阿福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老庙,可看到什么还是很新鲜,箫和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跑。
「你有没有注意过晚上他门前有没有人看守?」
炎颛的目光在箫和与阿福交叠的手上飘过,心不在焉地答: 「白天晚上都有。」
「你进过古董街吗?」
「没有。」炎颛摆出一副「我不是有意为之」的酷样,侧身握住箫和另一只手。
「那你怎么知道古董街的小巷子能到他家后门?」箫和倒没特别在意,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又是大白天,嘿嘿。不过让他放开他又舍不得。「去黑头家的乘客说的。」
是啊,谁会防着出租车司机呢。箫和暗中警告自己,以后打车一定不能在车上乱说话。
「那我们先去古董街转转。」
炎颛二话不说在前带路。
箫和愣了愣,啼笑皆非。到底谁是原住民啊?不过他也承认,现在小炎确实要比他对N城熟悉得多。这人可是一个晚上就把N城大街小巷全部记下来的牛人。啧啧,妖怪就是妖怪。
一个牵一个,一家人还没离开车子两步,就听远处有人喊道:
「等等,出租车!」
有人向他们大声喊并快步跑了过来。两男一女,一老二少。
箫和停下脚步。连带的炎颛也停了下来。阿福好奇地看向来人。小虎……他很忙,周围的东西太多,他看不过来。
跑在最前面叫车的是一名衣着朴素、一脸正气的男青年;慢腾腾地走在后面的看样子是对中年夫妻。男的年龄大些,头发已经花白,穿着复古的唐装,看起来很有派头。女的穿著合体的套装,昔日的美貌依稀可见,嘴唇轻抿,一派矜持。
「师傅,麻烦送我们到金斯利饭店。」男青年一跑过来就去拉后面的车门。
男青年一开始并没有冲着箫和喊,他在朝出租车喊。可他一拉,门没拉开。再看车里没司机,当即就抬头看向车旁站立的他们。
炎颛目光冷淡,连说话都懒。
男青年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转了一圈,很快就把目光落到箫和身上。他使用了排除法,炎颛的形象在他眼中完全与出租车司机这一职业无法挂钩,剩下的自然只剩下箫和。阿福还是少年的模样,自然被他排除在外。
「师傅,走不走啊?」
箫和皮笑肉不笑地道: 「不好意思,我到老庙来玩的,今天不工作。」
男青年抓抓头皮,一脸失望。他和李姓夫妇已经在路口等了近五分锺,好不容易才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没想到这辆车竟然不载人。
在男子苦闷间,那对中年夫妇也走了过来。
「小汪,我们的客人就要到饭店了。」贵妇人开口道。话语中没有一个字表示出催促的意思,可言下含义傻子也明白。
男青年立刻立正赔礼道: 「对不起,都是我们准备工作没做好。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不耽误您二位的事。」
箫和看男青年的姿势与动作,一下就联想到了「军人」这一职业。
贵妇人轻轻哼了一声,像是累积了一肚子的不满。一旁的老先生一副闲散的表情,似乎没看到妻子的不耐烦一样。
阿福好奇地看着这对中年夫妇,对这两人,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老者的目光转过来,正好与阿福对上,看还是个孩子,随意送了个笑脸给他。
阿福下意识地一缩脑袋,躲到了箫和身后。
「咳,师傅,我们旁边说。」青年伸手去拉箫和。
炎颛眼光一冷。
箫和暗中摆摆手,笑眯眯地让青年把他拉到一旁。同时安抚了阿福,让他在一边等着。
一脸正气的男青年凑到箫和耳边急切道: 「帮帮忙,兄弟,小弟我也是开车的,刚刚车子突然抛锚,根本来不及修。唉,我昨天晚上才检查过车子,不知怎的就坏了。怎么样,只要你肯送我们去饭店,我付你一百块,不用找零不要发票。」
「你很急?」
「是。」
「我也很急。」
「哈?」
「我欠银行一千多万,现正准备找人去借钱。如果你有一千万借给我,别说送你去金斯利,就是送你去塔克拉玛干我也去。」
青年足足看了箫和有五秒锺,转身就走。
箫和耸耸肩,转头对炎颛笑。看,很好解决的。
不知青年和那对夫妇说了什么。
就在箫和拉着炎颛和阿福准备离开时,那位贵妇人又开口了:
「司机先生,我们的车子十分锺前坏掉了,可我们现在有急事要回饭店,等不及调新的车子过来。如果你肯送我们,我付你五百元。」
箫和有点心动,不过定好的计划他也不想破坏。比起一千六百万,五百块钱连零头的零头都不够。
「这位女士,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今天和朋友来这里是办事的,您看您再另外找辆车可不可以?」箫和礼貌地回绝道。
小虎的目光落到贵妇人身上,对方的衣服颜色引起了他的兴趣。
老者看到小虎头动,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那司机口袋里塞了一只玩偶,可现在仔细一看,竟是只活的小动物。
这小猫虎头虎脑的倒是可爱,老者一见心喜,不由就多看了几眼。
阿福一直在偷偷注意这名老者,看老者一直在看箫箫的胸部,立刻伸手挡住。不准打我们家小虎的主意!
小虎不领情,一看视线被挡,小爪子立刻就挥了出去。不过他知道阿福是自己人又对他好,没伸出利爪,只是用小肉垫拍了阿福手心几下。
阿福当小虎在跟他玩,从箫和肩头探出脑袋,伸出手指去逗小虎,转眼就把老者给忘了。
箫和觉得小虎在他胸口动得难受,干脆把他掏出来放到肩膀上。
「今天是周六。」贵妇人轻蹙眉头开口道。
「嗯?」箫和一时没注意。
「我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贵妇人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
男青年低下头,五分锺算很长时间吗?平时他等辆公交车也要十五分锺左右。可他哪敢把这话说出口,除非他不想在公司干了。
「很抱歉。我真的有事。」你等多长时间关我屁事?箫和感到莫名其妙。这女人有时间跟他废话,不如到路边去拦车。
贵妇人似乎非常不习惯被别人拒绝,捏紧了自己的小包,强忍怒气道:「你真的不肯送?」
箫和翻白眼,「女士,我有事。路上那么多出租车,不行你们就多走一段路到大马路上去拦,等个几分锺肯定能拦到。」
「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不礼貌的人!竟然拒绝一位女士的请求,你们公司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太不像话了!」贵妇人大怒,本来特意控制的嗓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箫和越发感到莫名其妙。这女人更年期?为了一辆出租车值得吗?这里出租车是少点,可只要花个五分锺走出这条街就能看到大马路。
炎颛看情况逐渐向不可控发展,自然走到箫和身后。
「你们N城的司机就这种素质?还有你!明明知道今天我们要在外面一天,为什么不把车子保养好?我要告诉你们董事长,让他开除你!」
男青年张大嘴,慢慢的又闭上了嘴巴。
「这女人怎么了?」箫和凑到男青年耳边问。
男青年回他一个苦笑。自他把这对夫妇从饭店接到老庙开始,这位贵妇人一路上就抱怨个不停,也不知之前在哪儿受的一肚子气。在车子突然抛锚后她的怒气就开始升腾,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到了临界点,这下看样子是打算就此爆发了。
「抱歉。」
「没事,你才辛苦。」箫和理解地拍拍男青年的肩。他舒畅了,原来这世上倒霉的不止他一个,呵呵。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不是认识?你们是不是勾结好……」
「好了!玉茹,别忘了你的身份。」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先生收回打量阿福和小虎的目光,终于开口道。他对那个少年模样的高大男孩和那只袖珍虎头猫很感兴趣,他相信自己并不是面恶的人,可那男孩看起来似乎在躲避他?
贵妇人一昂头,注意到路边有人在朝这边看,甚至己经有好热闹地人围了过来,当即深吸一口气,紧紧抿上了嘴唇。
阿福偷偷瞄了瞄贵妇人,对小虎低声道: 「虎虎,这女人好凶。」
「嗷呜嗷呜。」玫瑰也凶凶。
阿福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箫和暗笑。
「小汪,玉茹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介意。你去找车子,我带玉茹去逛逛。两个小时后你来这个停车场接我们。」老先生对男青年和蔼地道。
「什么?等等!你忘了我表哥马上就要到饭店了?」
老先生看了他妻子一眼,不明意味地道: 「他是你表哥,也是我堂兄弟。」
「那你还……」
「让他等。」
贵妇人看老者有发怒的迹象,立刻噤声。
中年夫妇和男青年终于离去,离去时老者多看了阿福两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和妻子一起离开。
箫和叹口气对身后的炎颛道: 「你别告诉我你平时碰到的尽是这种乘客。」
「有,不多。」
「你没把他们其中一两个弄死再毁尸灭迹吧?」
「没。」炎颛盯着箫和的脖颈,掰着手指数了数。两个月,现在已经过去十八天。
「那你都是怎么处理这种乘客的?」箫和好奇,摸着脖子转身问。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后脖颈那里热辣辣的?
「我带他们兜圈。」
「……小炎,你学坏了。」
古玩街上的人相当多,可能是节假日的缘故,除了大量的黄脸皮,白脸皮也能见到不少。箫和还看到两三个举着小旗子的旅游团。
「是哪条巷子?」箫和给大家买了矿泉水,一边假装浏览周围店铺,一边拉着阿福低声问小炎。小虎爬到他爸头项上,小脑袋转过来转过去看的目不暇接。好多人啊好多人!花花绿绿、红红蓝蓝,好好看。
有人注意到箫和头顶上的小虎,一边连忙指给旁边人看,一边连喊可爱。
小虎被众人注目,不但不怕,还拽拽地晃了晃小尾巴。
箫和指指头顶,示意他爹把这惹人注目的小子接过去。
炎颛假装没看见,抬手一指道: 「应该就在前面,据说旁边有家叫古德的字画店。」
箫和气。可他儿子对他头顶青睐有加,上去了就不肯下来,比原来小炎变的虎仔还霸道。
顺着人流磨磨蹭蹭走了三分锺,箫和找到了那叫做「古德」的字画店。炎颛说的通黑头家后门的小巷子就在它旁边。
小巷子入口非常狭窄,大约只能容许两个成人并排通过,就算狭窄至此,小巷里还摆放了一些贩卖香烟、饮料、五香蛋的小摊子。
箫和做贼心虚,不敢直接进入小巷,拉着炎颛和阿福先拐进了字画店。
该家字画店面积不小,店里布置得古色古香,灯光柔和,书画挂满四壁,角落松散地摆了一些红木饰品。不说店里货品价值如何,光是一对陈列货品的圆形木雕古玩架就价值不菲。店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比较现代化的就是正处店中心的一个玻璃柜,柜子里罗列了不少精致小巧的玉石首饰一类。此时,店员就站在这个玻璃柜边。
店里游人不少,箫和两人进来也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只是炎颛高大的身材、酷帅的外表引得几个女游客多看了两眼。
穿着长袍马褂的店员正在向一帮游客解说什么,箫和拉着炎颛也凑了过去。
「……该亭到底建于何时己不可考,但明、清二朝时期都有对其进行修缮的记录,七十年代初期不幸毁于文革,后在八十年代中期重建。」
虽然没有听到开头,但听店员这么一解说,作为当地人的箫和还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店员说的应该是老庙的标志之一守望亭。
「有人说守望亭建殿北宋初年,」
果然。箫和不打算再听,正准备到一边随便看看。
「其证据就在于一具尸骨。」
尸骨?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箫和好奇下又转回了身。
炎颛不想挤进人堆,就在外围站着。这一年多来他对如何收敛自身气息已经做得很好,不再像以前一样,一走进人堆就能形成真空带。
阿福是箫和到哪里他到哪里,自然就跟箫和一起挤到店员面前
不止箫和好奇,周围的游客们也都被店员勾起了兴趣,一起围了过来。
看游客们如此感兴趣,店员的表情越发高深莫测,说起话来都带了点单田芳评书的味道。
「这具尸骨在八十年代中期重建守望亭时被发现。该尸骨就埋在该亭的亭基下。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发现了谋杀案,后经公安局转考古局考证得知,该尸骨应属于北宋初期人物。至于为何亭子下面会有尸骨,专家怀疑这十有八九跟奠基有关。」
「呀!好残忍。」有女游客不忍。
该店员笑眯眯地道:「呵呵,是很残忍。不过在古时候修建某些建筑时确实会用活人来进行奠基,据说奠基这一说法还是由来自鲁班大师。当然到底是不是鲁班提出的,谁也不知道。都是传说,大家听过就算。」
店员话锋一转,「这具尸骨被发现时其实还有些随葬品。」
箫和翘起大么指,人才啊。
路过的游人看这家店人多,本着人多货好的心理,十个有三个会进这家店转一圈。看到游客增多,隔帘一掀,又从后面走出一名年约半百的老者。
看到不断有游客走进店里,该店员心花怒放,说得越发起劲。
「可惜的是,这名宋人的随葬物品在挖掘出来后不久就失踪了一大半。而当时参与围观和挖掘的人太多,警方想要调查也无从调查起,最后对于这些随葬品下落的调查也只好不了了之。」
「奇怪,你说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N城人,来老庙无数次了,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大概也察觉到店员的目的,不高兴被骗的本城游客挑刺了。
店员一点心慌的样儿都没有,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可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事,发现的随葬品也不多,没有特别报导,知道的人自然就少。不过如果有人认识这附近的老居民,肯定有人能记得这事。」
「哦?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你怎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挑刺的男青年看样子也是个强头,说话冲得很。
店员没有生气,依旧用不紧不慢的声调道:「我虽然不是这里人,可我们掌柜的是啊。当初那奠基的宋人被挖出来,我们掌柜曾亲眼看见。可惜我们掌柜的下手太慢,否则……呵呵。」
游客们一起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未。那挑刺的男青年看店员一直好脾气的样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低头看起玻璃柜中的展品。
咳嗽一声,该店员顺势把手指向身前的玻璃柜。
「上个月初,我店得到了一些精品。其中有三块玉石配饰引起了我们掌柜的兴趣。大家请看,就是这最左边陈列的三件小配饰。分别为发饰、玉佩和腰带上的扣环。别看这三件东西小,却是货真价实的宋初古玉制样。我们掌柜的第一眼看见就觉得像是他当初看到的那名宋人的随葬品,当即就花了大价钱买了下来。」
「真的假的啊?」不少游客起哄道。
店员脸色一正道:「古玩这东西考的就是眼光,没人敢打包票说是真是假。再说清朝以前的东西谁敢真的挂牌出来卖。人家搞拍卖的也是拍卖私人收藏品。我们掌柜的觉得这三件饰品是真货,至于诸位贵人如何看,那就是各花入各眼。所以说古玩要淘,淘到了就是您的福气,我们店在N城古玩界也算小有名气,很多收藏家都喜欢到我们店来淘货。如果里面没有真货,我们店也不可能在这条街开二十多年。诸位说是不是?」
箫和点点头,这店员着实厉害,一番话说的让人抓不住把柄,即表示自己没有倒卖文物,又点出非以假货骗人,虚虚实实,就看你自己怎么判断。
听店员这么一说,游客中本来不想买东西只是进来看热闹的,也起了在这家店好好看看的心思。
「本店虽然不敢保证这三枚玉饰就是那宋人佩戴的,也不敢肯定是否真的出自北宋初期,但无论从玉饰的式样、成色、还是雕功来看,确实很像是宋代出品。」
箫和即使对古玩没兴趣,也忍不住低头仔细去看那三块玉饰。
「能不能拿出来看?」刚刚进来不久的一位老年游客问道。
阿福觉得声音熟悉,回头一看,当即嘟起嘴。又看到那对中年夫妻了。
老者也注意到阿福,对他点头微笑。
阿福头一拧,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老者为这少年的孩子气失笑。
「抱歉,涉及到安全问题,除非真正想买的客人,否则还请就这样观看。」店员礼貌地拒绝。
一听不能拿出来看,围在玻璃柜前的游客一下散了一半。
店员对此完全没有失落的表情,古董买卖就是这样,宁卖一人不卖百人。他做这行这么多年,谁是真正的潜在顾客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刚才走的那一半人基本上就是看热闹的,他当然不在乎。
箫和回过头,目光一顿。他就说刚才的声音听着耳熟,一看果然是熟人。刚刚半个多小时前才见过。
礼貌性地对老者点点头,老先生也回以微笑。两人就此目光错开,各看各的。
小虎在他爸头顶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起小爪子揉揉眼睛,趴在他爸头顶上就睡了。
箫和特别注意了一下那位脾气不好的贵妇人,那位正在仰头看古玩架上的花瓶。此时的贵妇人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刻薄和尖锐,不过在箫和看来,这位就是颗埋在土里的地雷,不踩上没事,踩上就完蛋。
箫和重新把目光落回玻璃柜,正确地说,他的目光落在了店员所介绍的三块玉饰中那块最大的玉佩上。
眼看箫和的脸离玻璃越来越近,该店员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先生,如果您真的感兴趣,我可以拿出来给您看看。」
「哦?那你把中间那块玉佩拿给我看一下。」
正在无聊观看字画的炎颛听箫和开口,立刻走到他身边。
那位贵妇人注意到炎颛,顺便也发现了箫和,脸色当即就变得难看至极,在看到自己丈夫也在玻璃柜边后,冷着脸也走了过来。
该店员用钥匙打开玻璃柜门,戴着手套从柜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块玉佩。
看到店员拿出玉佩,没离开玻璃柜的几位游客一起抬头望向那块玉佩。
店员对游客们露出的混杂了各种意义的眼光非常满足,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很抱歉,您只能从我手上观看。您需要观看哪个部位,我可以展示给您看。需要放大镜吗?」
箫和摇摇手,示意店员把手向他靠近一点。
店员双手捧着玉佩送到箫和面前。
「能立起来吗?」
「好的。」店员依言用双手的么指和食指捏着玉佩边缘,把它立起。
「我也能看看吗?」刚才就对玉饰表示出兴趣的老者问。
「当然可以。」店员巴不得有人竞争,立刻把玉佩递到老者面前给他看。
老者仔细看了看,没说话。
这块玉佩刚才放在玻璃柜中时,因为灯光和角度的问题,品相看起来相当不错。可一拿出来,顿时就显出瑕疵了。
形状倒是非常具有宋朝时代特征的鱼式佩式样。整体雕工马马虎虎可以说是古朴大方,但玉的成色实在不怎么样。整块玉佩约巴掌大,可除了边缘有点透明感,中间一片都相当混浊。最可惜的是,它上面用来穿绳的孔洞处出现了一个豁口,已经破坏了玉佩的完整性。
店员眼光老辣,一看老者表情就知道对方没有多少购买意向,立刻把全副精神都放回了箫和身上。
「这位先生您看,这块鱼式佩乃典型的宋朝玉佩式样,如果您担心它的真假,可以仔细看它的鱼纹。宋朝时期鱼式佩的鱼纹与其它朝代不同,首先分有鳞鱼与无鳞鱼,有鳞鱼样式古朴,略显呆板,它的鳞片由细阴线网格构成。您再看它的嘴、眼、鳍、尾……」
箫和并没有仔细看这块玉佩的样式和品相,他在看玉佩中间那片混浊。
一开始他还以为看错了,可看到后来越来越清晰,那里面明显有什么东西。
「这块玉佩我很喜欢,不过我还想仔细看看。」
「当然。」店员意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新的白手套,递给箫和。
箫和戴上白手套接过玉佩,他发现该店员的眼神并不像他的表情和动作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重视这块玉佩。
这个店员销售相当有一套啊。箫和再次由衷地感叹。也许这块玉佩真实情况只是不知从哪儿挖出的一块烂货,但经过这位店员的卖力「表演」和这么一番作派,就算有人对这块玉佩质地和年代产生怀疑,也不由要收起几分轻视。
这同时也证明了包装的重要性。再差的商品,只要经过精心包装,就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箫和在心中总结道。
第九章
箫和拿着玉佩,细细感觉玉佩中传来的奇妙感觉。
阿福也好奇地伸头看。这么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又不能玩。阿福很快就对这块玉佩失去兴趣。
这块玉佩中肯定有东西。箫和已经可以肯定。在他的手掌接触到玉佩两分钟后,他已经能清楚看见玉佩中那团混浊物体的轮廓,圆形,颜色殷红。
炎颛从后面拿过玉佩随便看了看,又扔回给箫和。
速度快得让店员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这位先生,请您不要……」
你要买?不是没钱吗?
箫和没有回答炎颛,却叹了口气,一脸惋惜的表情道:「可惜。」
店员的眉毛不可抑制地动了动。
「这位小兄弟对玉石也很有研究?」老者突然对箫和搭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