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非鳞(4)

　　“我不会，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我宁愿自己死。”
　　“不要随便说死不死的，你的命可是我的命换来的。要愧疚的话，就好好活。”
　　陆离的双手脱了力。
　　池震看到陆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放到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还给你，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
　　池震不知道自己把这个酒壶丢在哪儿了，那天他被刺伤了。醒来的时候酒壶已经丢了，他没有太在意。是个好物件，可是自己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酒壶。没想到这酒壶竟然到了陆离手里，池震摩挲着酒壶上了纹路，有个小凹陷，那是一发子弹留下的。黑色的酒壶看起来并不明显，但也时时提醒他，陆离向他开枪了。
　　“你要怎么才能不说出我的身份，也别找找我麻烦。”无论如何，我现在是池麟。
　　“我要你加入刑侦局。”
　　“陆局，陆局长！我现在是池麟，森国人。想加入刑侦局没那么简单。”
　　“你当警察是不行，可聘你做顾问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顾问？”
　　“对，你有法学背景，在森国和兰雅国又没有犯罪记录，聘你做顾问确实需要一些手续，但也不是办不到。我知道你不想说这两年你去了哪儿。我可以等，等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但让我离开，却是不能的。”
　　“随你便！”池震扭头便想走，他觉得陆离很奇怪。再次见面的那一天，他“bang”的一枪轰爆歹徒的头，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以前就觉得他这个人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简直变成个偏执狂。
　　“等等。给你介绍一下大家。”陆离也不等池震回答，拉起他就走向刑侦局的休息区。
　　“着什么急啊！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放开！别拉拉扯扯的！”
　　陆离既不放手也不恼，就这样拽着池震。他身上的西装在包厢里沾染了烟味和酒味，让陆离觉得头痛。手上的力不自觉地增加了几分。等到了休息区，池震的西装已经被攒的都是褶皱。
　　陆离拍拍手，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刑侦局今天刚刚聘用的顾问池麟。”
　　大家暂时从手头的工作中抽离出来，看了一眼来人，露出一副我懂、我们都懂的表情。温妙玲惊讶的看着池震。前两天池震被带回来录口供的时候，她出外勤了。并没有意识到，卷宗里提到的池麟就是池震。她剜了陆离一眼，敢情就瞒着我一个人？
　　“大家好，我是……”
　　“客套寒暄就免了吧，我们直接梳理案情。”陆离打断池震的自我介绍。池震则现场表演了一出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陆局，你看我也忙了一天了，现在也到午夜了。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休息。至于案子，我相信没有我，也没什么要紧。毕竟我也只是个顾问。”这一晚上，池震过的是跌宕起伏，再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减寿。
　　“我看池主管精神好的很。本来你不也是打算和同事加班讨论应对方案吗？先来我办公室吧。”陆离不为所动，又将池震拽到自己办公室。
　　这办公室池震以前也来过，只不过当时坐在自己对面的是董令其，他让自己对陆离下手。现在对面换成陆离，董令其让自己打死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池震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董令其是吞噬人的野兽，杀了陆离，自己也不能活。现在两人能喘着气，实属命大。我没有错。我只是不甘心被野兽吞噬。
　　陆离半天蹦不出一个字，只将案件的相关资料放在桌上，自己拿出一本翻看起来。
　　呃……是让我自便。池震也不客气了，随便找了一本，仔细地阅读起来。他这两天工作很忙，晚上还要应酬，看了一会儿，便打起盹儿来。陆离假装没有注意到，等到池震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才缓缓的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拿起池震手里的材料，给他披上一件大衣。自己则走到天台上抽烟。
　　天台上很冷，陆离上身只穿了一件毛绒衫，瞬间就被冷风打透。他更精神了，可即使不这么精神，他也睡不着。失眠就像他的一位老朋友，每天如约而至，赶也赶不走。那人倒是没事人一般，睡的像死猪一般。他不会是装睡吧？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不会已经走了吧？陆离踩了两脚还没抽几口的香烟，一路小跑到办公室。池震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歪着头睡的正香。陆离长吁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觉有些累了，不如也尝试着睡一会儿……
　　陆离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对面的椅子上搭着自己的大衣，人已不见踪影。陆离心里一凛，跑出办公室。他还是走了吗？
　　池震有点尴尬。自己昨晚喝了太多酒……还有苹果汁，早上比陆离醒的早。他第一次看到陆离枕着胳膊睡觉，露出半边脸，嘴唇微张。睡的十分不安稳，稍微有点声音就不自觉的皱一下眉……
　　池震束手束脚的走出办公室。碰上郑世杰招呼他吃早餐，倒也没客气。刚吃几口，就看到陆离火急火燎的冲出办公室。脸上还带着衣服压出的印子……池震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尴尬太尴尬了……
　　“师哥，你醒了！快来吃早餐！我买了好多！豆浆油条粢饭团。”
　　陆离一声不吭，坐下拿起早餐就吃。
　　郑世杰看着两个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叮……”郑世杰接起电话。
　　“桦城刑侦局。”郑世杰的脸色瞬间变了。
　　“师哥！谢流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天可以天天更新~~


第6章 嫌疑人
　　谢流芳死在总经理休息室里，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浴衣，现在被血染成了深红色。他面部的表情扭曲着，死的时候一定很疼。
　　“致命伤在胸口，被捅了四刀，都在右心室，是失血过多而死。”老石对现场进行了初步的观察，得出结论。
　　“详细的报告得等我拉回去验过再说。”老石补充道。
　　“验吧。”陆离答道。
　　谢流芳还是死了。局里开始把李安的劫持案当成是个人的极端报复行为，显然是出现了偏差。莫非李安有同伙？
　　短短三天，公司里出现了劫持案和杀人案，很多员工在录完口供后都请了假，害怕厄运会到自己头上。陆离叫上池震，透过审讯室的玻璃，观看员工们录口供的过程。陆离相信劫持案和杀人案一定有某种关系，他把挟持案的笔录翻出，和这次杀人案的口供做比对。
　　总经理休息室虽然设置在公司内部，但是案件发生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绝大多数员工回了家，基本没人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引起了陆离的注意。
　　实验中心的实验员吴栀子在被问到谢总这个人怎么样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虽然说死去的人坏话不好，但谢总其实是个人渣。”吴栀子看起来有些憔悴。
　　郑世杰重新扫了一眼她的资料，27岁，长得有些老。倒不是说她脸上长了多少皱纹。只是她说话的语气语调太过老成，不施粉黛，头发枯黄，像是个缺水的扫把成精了。
　　吴栀子想起去年五月，她怀孕了。这虽然不在计划之内，自己却还是满怀期待。家里人也希望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出生。吴栀子和自己部门的同事分享了喜悦，同事们也祝福她。可谢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件事，直接叫她到办公室。
　　“你拿着薪水，却完全不干活。你就没有集体荣誉感吗？你就没有廉耻吗？你没有羞耻心吗？你知道你们部门的人为什么要加班吗？都是因为你。你感觉不到愧疚吗？这种行为叫什么，叫偷窃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拖了团队的后腿，可我会尽我所能。我需要这份工作……”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你现在就这副样子。以后只会越来越没用！”
　　“对不起……对不起……”吴栀子失声痛哭。
　　“哦，你明天去实验中心报道吧。”
　　“谢总……”
　　“滚吧。”
　　“所以，你恨他？”郑世杰问道。
　　“恨！我当然恨！因为他我失去了孩子。”吴栀子不自觉的捂住腹部，那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
　　“恨到想杀他的地步。”
　　“我没有杀他，我昨天在医院护理我老公，你们可以打电话和医院核实。”
　　“让怀孕的女员工去有毒有害的环境工作是违反劳动法的。”陆离有些懊恼的说。他不明白，怎么有人会想方设法残害那样脆弱的小生命。如果有人想对一诺下手，自己会直接开枪。
　　“证明起来难呢，甚至可以说根本没办法证明。举个例子，如果把一位女员工调到一个刚刚装修完的办公区域。女员工如果提出申诉，有关部门到现场测试甲醛浓度。公司完全可以在前一天打开窗口和门通风，使第二天的测试结果降低，但是只要关上门窗两天，浓度还会重新升高。没有一个母亲会冒着孩子畸形的风险，在这种工作环境里生存下去。”池震答道。
　　他的语气平常，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做律师的时候，给不少企业打过劳务纠纷。他一直赢。官司结束后，有人将脏东西泼到他脸上，有人给他一耳光。当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们都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我姐姐不可怜吗？我要生存下去。
　　“如果孩子生下来畸形，能证明吗？”陆离继续问道。
　　“很难。简单来说就是缺少对照组，畸形可能是各种原因共同作用的结果。你不知道如果排除一个因素对孩子有什么影响。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方法让女性望而却步。比如说频繁的让人出差，或者明升暗降、调动到不再重要的岗位……”
　　“真TM操蛋。”
　　周莹莹也来录口供了，脖子上还围着纱布。她生的娇小，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
　　“你昨天到公司上班了？”郑世杰有点惊讶。
　　“嗯。我伤的不重。医生说不用住院，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你这也就休息了几个小时吧。”
　　“没办法，我们请病假要扣一半的工资。超出一定时间还会影响年终奖。再休息下去，会没钱寄给老家的。”
　　“你们公司也太不人性化了。”
　　“其实还好……主要是我自己……我的工作谁都可以做。要是不注意一些，会被辞退的。而且我本来也是一年一签合同的劳务派遣员工。”
　　“你觉得谢经理人怎么样？”
　　“人家是老总，我们哪能接触的到啊！看着好像挺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