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21)
“是。”
罗骏似乎觉得这件事十分有趣,“那好,就让她继续在那住下去吧。”
队长无声的点了头,退出了这巨大而空旷的办公室。
罗骏看着门开了又关,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橱窗前。架子上一个精美的银制像框里放着一张合影,那是他和杨九在黄金海岸前,杨九笑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身后就是绵延万里的无尽夕阳。
黄金海岸。罗骏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次暂且放你去玩,……回来后你就是我的了。
他摩挲着照片,慢慢的阖上眼。
与此同时在圣保罗医院里的一间单人病房里,苹嘉百无聊懒的摔了电视机调控器。杨九据说是去了海外,但是至今为止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前台倒是说有罗家的人每天来了解情况,但是作为一个未婚夫,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关心自己有没有闷死在这无聊的病房里啊。
视线突然扫过门外,苹嘉一下子坐起来:“站住!”
阿健正踮手踮脚的走过去,闻言一下子顿住了,慢慢的回过头:“周小姐……”
苹嘉紧紧的盯着他:“你叫我什么?”
“哎哟我的祖宗,”阿健苦着脸挪进门来,“我的祖宗、神仙、姑奶奶啊,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嘛,我又没有九少他有钱,也不能好好的照顾你,他老人家动动手指就能让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再说我皮糙肉厚的不要紧,你细皮嫩肉一个小姑娘,你这不是,这不是……”
苹嘉叹了口气:“还是老一调。”
“再说,再说你这样的姑娘,一定得最好的条件养着照顾着,你要是跟着我,万一饿了冻了怎么办,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这娇弱得跟朵花儿似的……”
苹嘉猛地捡起电视调控器,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你当是上上个世纪男女私奔吗?你今天就给我个明白话!”
杨九这人,好枪,好酒,好美人,好开快车。凭良心说他不是个奢侈的人,但是当他碰见自己喜欢的东西时,通常都不会吝啬往里边砸钱。
比如说他陪朋友去参加拍卖会,朋友拍完了东西,下边又上来一只瑞士已故钟表大师手工打磨的男士镶钻白金机械表,杨九一看那表就走不动路了。陪同来的人怕他耽误晚上的酒会,刚想把他往外拉,就只见这小子窜过去飞快的举牌:“一百五十万!”
底下人赶紧过去劝:“上次二少送您的表咱们这次带来了,您要是担心晚上出席酒会没有表配西装,咱们回去就把那个表拿出来……”
“你们不懂,”杨九镇定的说,“男人和手表之间有天定的缘分,就像用大红花轿迎娶自己的初恋情人,心跳和悸动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抵御的魅力……”
话音未落那边有人抢亲了,拍卖师在台上笑容可掬的报价:“一百七十万!那边有一位先生出价一百七十万,还有更高的吗?这只手表上共镶嵌七种宝石和水晶,其中包括海蓝碎钻,红碎钻,……”
杨九立刻举牌二百万,重新把初恋情人抢回自己的怀抱。
“二百二十万!那边的先生出价二百二十万!”
“二百五十,二百五十第一次,二百五十第二次……”
“新的高价出来了,现在是二百八十万,二百八十万第一次……”
杨九再一次举牌,连拍卖师都愣了一下,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顿了一下:“现在有一位先生举牌三百五十万,我们这只手表的底价是一百万,现在已经出到了三百五十万的高价,这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计价估计,各位我们是不是需要喝点茶回来继续……等等!四百万!现在是四百万第一次!”
杨九皱起眉,往那边频频举牌的方向望去。
那是拍卖厅的另一边,很多人都在不停的往那里看,寻找是谁不停的往上抬这只手表的卖价。杨九眯起眼睛,那边一个坐在贵宾席上的男人仿佛对他的目光有感应一般,隔着几排座位和熙熙攘攘的人头,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罗家一直派在本地生活工作的人并不认识他,他们刚想说什么,抬眼一看杨九的脸色,顿时就怔住了。
那个男人的笑容很和煦,但是杨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甚至已经称得上是铁青了。因为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一边微笑着,一边再一次举起了报价牌,拍卖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勉强:“……五百万!现在的价格是五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萧重涧,”杨九低低的、咬牙切齿的别过脸,“——你个王八蛋,你就看不得我日子过得太高兴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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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大师帕夏生前手工名表拍出千万高价!”
“震撼价值!千万名表!”
“七星镶钻名表现已出手,业内人士好评如潮!”
……
记者们纷纷忙着制造着更耸动的标题,杨九叼着烟,披着西装外套,慢慢的顺着拍卖大厅的大堂往外走。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没人赶在这个时候捋老虎胡须,手下人都在门口的车边等着他。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杨九!”
杨九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萧重涧从身后几步赶上来,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烦啊?杨九皱眉,猛地一甩手,但是没能甩掉,萧重涧的力气是这么大,好像就要这样把他的手腕生生捏碎了一般。
“嘘——安静,大家都在往我们这边看,你不想变成这边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重涧对他一笑,“跟我来。”说着也不管杨九愿意不愿意,直接拖着人就往洗手间里走。
杨九一时大急,但是公众场合之下,又是和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物,一时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就被拖进了洗手间。里边恰巧有个工作人员在洗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进来,不由得好奇的看了好几眼,结果萧重涧竟然直接对人家挥了挥拳头。
可怜的小个子白人被吓了一跳,一声都没吭就窜了出去,还没忘记给他们带上门。
杨九怒问:“你想干什么?萧重涧我告诉你,你当年杀过我一次了,只是没能杀掉我,现在我跟你没关系了!”
萧重涧面对面的盯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沉重的呼吸着。洗手间里空间有限,墨绿色的大理石墙壁给人一种格外幽闭的感觉,况且又是随时可以进来人,一旦有人看见他们这种奇怪的姿态,不由得不引来奇怪的猜测。
杨九感到不耐烦了:“喂,你放开我……”
话音未落萧重涧突然重重的一推,杨九被抵在墙上,随即被他紧紧的按住了。杨九大力挣扎着,萧重涧不停的试图把他按下来,最终他把右腿强行抵在杨九的大腿之间,然后抓着他的肩膀,狠狠的亲吻了下来。
随时都有人闯进来的禁忌和快感交织在一起,急促的呼吸纠缠,萧重涧几乎是带着急迫和渴切的意味粗鲁的侵略着杨九的口腔。杨九想避开,但是他的后脑已经抵在了墙壁上,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最终他艰难的重重的一咬,嘴里立刻泛起了血腥的味道。
萧重涧稍微退缩了一下,杨九刚想顺势把他推开,但是紧接着这个男人就更狂暴的吻了下来。他噬咬着杨九的下唇,一直到两个人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然后从牙床间一一的舔舐下去。就像是一头撕扯着口中食物的野兽,让人恍惚间有种即将被吞吃入腹的错觉。
“杨九,杨九……”萧重涧紧紧的抱着他,喘息着低声说:“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你一直都不联系我?”
杨九的第一个想法是:你丫脑子有病吧。然后他张了张口,下唇上传来一阵刺痛,于是他冲口说:“滚你妈的。”
萧重涧盯着他。这个男人的唇边还残留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血迹,大概是被咬破流出来的,配合着他这样的眼神,看上去竟然有点狰狞的味道。
他说:“我想你,你信不信?”
杨九挑起眉毛。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都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好像他在听你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很认真的在听,就仿佛他下一秒钟就会走神一样。
在萧重涧再一次发狂之前他点点头笑了起来:“你要我怎么说呢亲爱的……你把心掏出来说你想我,我就信。”
萧重涧顿在原地。
“掏啊,”杨九用指关节戳戳萧重涧的心脏部位,“掏出来给我看看,完了以后我给你买个风水宝穴,还给你个风光大葬。”
萧重涧慢慢的闭上眼睛。杨九充满遗憾的对他微笑,然后转头就走。
还没走两步突然手腕再一次被人拉住了,随即一个凉凉的东西覆了上来。杨九回头一看,萧重涧把那只拍出了千万高价的名表戴在他手上,动作粗鲁而强硬,他伸手想退下来的时候竟然都没能挣扎得出来。
“你别这样萧重涧,”杨九淡淡地说,“我不会接受的。”
“我拍下来就是送你的。”
“我要结婚了。”
萧重涧猛地抬起头,杨九平静的盯着他:“时隔几年你终于不用担心我这个前床伴的存在会破坏你的大好联姻了,这个表送给我妻子当结婚贺礼吧。”
说着他轻轻抽回手,动作十分优雅的把手表退下来往流理台上一放,大步走了出去。
拍卖厅之外的台阶下,一辆黑色的奔驰正等在那里,手下人已经打开了车门,肃立在一边。
杨九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的走下去,环视众人一圈:“你们都看见什么了?”
所有人都看到他凌乱的衣领和狼藉的下唇,但是所有人都一声不吭。
杨九点点头:“很好。”说着就坐进了车里。
“九少,”司机转过头来,“少爷他有电话打过来,您要听吗?”
杨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手机被一个保镖从前排上递过来,罗骏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凝重:“杨九,抱歉要打断你的假期了。”
杨九一边抚摸着唇角的咬伤一边“嗯嗯”着:“怎么?”
“我很抱歉,”罗骏说,“你的未婚妻和人私奔了,就是我们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小伙子。我们已经查到了他们的机票,明早就能把他们堵在机场里,你要过来看看吗?”
他每说一个字杨九的身体就僵硬一分,到最终几乎已经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边上能听见的保镖看情况不对,赶紧去拍拍他的后背,半晌杨九咳了一声,声音沙哑的问:“……苹嘉?……她和人私奔了?”
香港机场。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杨九回来的航班到达时刻正好就是苹嘉他们出发那趟航班的时刻。杨九一夜没有睡,从国际厅出来的时候满眼血丝,领带歪歪斜斜的挂着,衬衣上松了两个扣子,显出一段锁骨来。
罗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和表情,迎上前去接过手提电脑和背包,体贴的拉着他往外走:“在新航检阅行李口。”
“他们打算去新加坡?”
“大概是的。”
杨九想点烟,但是点着了又一把摁熄。罗骏想说什么,但是看看他的脸色,只低声说:“没关系的,你如果想让她回来……”
杨九没有理他,而是加紧走了两步。